娴贵妃佟雅自然不嫌命长,配合地点点头。林如海见状,从地上拣起一粒小石子弹向娴贵妃,解了她被封的穴道。
娴贵妃佟雅淡然说道:“请问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命运如此逆转,这位也看透了许多东西,自己一出生就成为了父亲的棋子。而在后宫中的这十多年,那位的宠爱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更多的不过是利益平衡的结果罢了。好在,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孩子。想到孩子,娴贵妃佟雅心里终究是热的。
虽然自己和自己父亲镇南王的事影响了孩子,但终究是虎毒不食子。孩子的生命仍在。早早地就从那争夺中抽身出来,或者是他们的幸运呢。
林如海也不敢耽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还记得那日进宫谢恩的北静王世子妃吗?为何你下毒害她?据我所知,你们并无冤仇,甚至并不认识。你因何下此毒手?”
娴贵妃佟雅暗自一怔,旋及释然。收敛了心里的不安与愧疚,缓缓地开口道:“那北静王世子妃确实与我远日无仇,近日无冤。在此事之前,我也与她无任何交集。我印象中,她是一个美丽而且优雅的女子。”
仿佛闪现出当日在皇后的栖凤宫相见的情形,娴贵妃有一瞬间的停顿。就着床前一只破旧的木碗喝了一口水,娴贵妃接着说道:“这个事说起来话长。我曾经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也曾经以为自己是在父母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娇贵公主。”
“直到有一天,父亲要将我送入宫中,我才明白:我的出生已经注定了我是一枚棋子,不过是一枚扮演华贵角色的棋子罢了。父亲说得对:我的受宠是必然,而我的封妃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父亲没有告诉我:我的今天或者是未来某一天的受死,也是迟早的事。”
娴贵妃佟雅说得很是淡然,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言语中只有一丝儿一闪而过的悲凉。
“因此我是带着父亲的使命入宫的。我入宫后,皇上果然如父亲所言,对我宠爱有加,我入宫不过半年,就被封了妃位。但皇上虽然对我宠爱有加,我却感觉到了皇上对我的防备与警惕。我无法真正地接近皇上,直到我为她生下了我们第一个孩子——孝宁长公主。”
说到女儿,娴贵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个孩子,那样的可爱与乖巧。连皇上也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了。渐渐地对我放松了警觉。这样我才有机会发现了那个惊天的秘密。而他,却用孩子的性命来威胁我:假如我敢说出这个秘密,那就是毁了孩子。我不敢赌。如今孝宁已经远嫁他乡。我也就没有了顾忌。”
或者是话太长了吧,娴贵妃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水,才道:“原来皇上不仅提防着我,更提防着四大辅国亲王。你道为何北静王府总是单传,所谓‘功高震主’想必你是懂的。历代的北静王妃均在生下第一个男孩子之后,就被悄悄地赐予了不能再生育的毒药。到了这一代,皇上已经不想再有北静王府这样的存在了。西北边境上传回消息:只知有北静王,不知有皇上。你不知道皇上那一夜的怒气有多大:那一夜,枉死了数十名宫婢,数十名太监。毁得金珠玉玩,就不值得一提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未能幸免于难。留下的,大约只有我和德公公二人吧。父亲也秘令我想办法挑拨或破坏皇上与北静王的关系。”
“父亲一生所最顾忌的就是这个人。我原以为北静王长年驻守西北苦寒之地,皇上必是倚重有加的,没想到,哈哈哈,人的疑心竟可以害人至此!哈哈哈”娴贵妃突然失声笑了起来,在这空旷的牢房中显得异常的响亮。林如海忙上前封了娴贵妃佟雅的穴道。而身后的不知何时进来的水溶却黯然地滑落于地上。心里如同被抽空了一样: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的残忍……
水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林府的。耳边反复回想着的,只有娴贵妃佟雅的那一句:功高震主。呵呵,要是父王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不知当做何感想?皇家,为了那个位子,真正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那日,是林如海见水溶神情大异,才白挟着水溶出了大狱。幸而水溶已用迷药药倒了守卫,林如海才能挟带着那么一个硕大的人而脱身。只是,这样的真相,要如何告诉玉儿?又如何告诉北静王爷水境?林如海守着水溶,在万千思绪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江南的战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北静王的到来,犹如给前方的将士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战士的热情与士气陡然地高涨了起来。十万大军的到来,也给镇南王佟胜造成了泰山压顶之势。一时间,长江以南镇南王的阵营里一派未打先衰的声音。
直到镇南王狠狠地军法处置了三个因此而酗酒闹事的小头头,才算把这股子令人丧气的思潮压了下去。
四月初的江南,真是草长茑飞、柳绿花红的季节,江水如沁,美得令人心醉。即使是大江两岸的战事也阻挡不住春风吹又生的生命的节奏。
江面翻滚的浪花吹醒了两岸的芦花,水天一色,连江的芦苇在江风里摇曳;日出日落,天地仍按自己的规则运转,人间的争斗,于广袤浩瀚的天地只是一个蚁虫般藐小的存在。
由于北静王爷的到来,战事来了一个逆转。现在变镇南王佟胜据守长江天险,闭门不战了。北静王爷水境虽然着急,一时却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毕竟长年的驻守西北,北静王爷水境更熟悉的是陆上战事。而水战,镇南王更擅长一些。
北静王不过是靠着更强大的兵力的讨伐的正义暂时占据了上风而已。
江南的战报,每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皇上拓拨哲看着江南胶着的状态也甚觉头痛。好在太子一事处理的基本上差不多了。京城的局势变得明朗起来了。只是,或者是因为这一次事件吧,皇上忽然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不堪。
一时间,两鬓与额际竟然生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自己心心念念想培养的人却成了自己的反叛者,自己怀疑的人反救了自己?或者,自己全然地错了?先皇的想法,或者说是祖宗们过于狭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