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罗浮宫里面一个人晃悠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从外貌轮廓和走路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像巴尔扎克,但是衣服又脏又破,鞋子、裤脚沾满了泥土,头上的帽子也是耷拉着的。这种形象的他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他对我笑了笑。我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觉得不可能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我忍不住转过身追上他问:“你是我认识的巴尔扎克先生吗?”他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说:“明天要去圣彼德斯堡的人才是巴尔扎克先生。”他按了按我的手,对我点头后就走了。从按我的手是细而软来判断,他一定就是巴尔扎克。或许他装扮成神秘人来了解巴黎,为创作收集素材,或者他只是长得像巴尔扎克,而并不是他本人,因为我的举动,让这个陌生人觉得寻到一点乐趣。过了几天,我和博卡尔梅伯爵夫人聊起了当天发生的事情,她说巴尔扎克已经去圣彼德斯堡了,并请夫人向我致意。
我又见到了海涅,他在我上次去巴黎与他见面的时候就结婚了。他虽然身体虚弱,但是精力不错,对我自然而热情。所以这次见到他,我心里很坦然。他将我的童话故事《坚定的锡兵》翻译成法语讲述给他妻子听。他带我见到他妻子时说,《坚定的锡兵》就是我写的。见他妻子之前,海涅问我是否打算出版自己的游记,我告诉他不会。于是他接着说带我去见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身材娇小,是个甜美可人儿,从巴黎来。一群孩子在房间里玩闹嬉戏。海涅告诉我这些都是邻居家的孩子,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我和她一同与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他就在隔壁为我创作了一首诗。
前文我提到了很多结识的朋友,想到一些还需要补充的朋友,比如:加尔克布雷纳这位作曲家;盖斯,他是《音乐报》的编辑;物理学家安培,他走遍了丹麦、挪威、瑞典。我的巴黎之旅能充满乐趣都离不开这些朋友们,是他们不断增强了我的信心。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在巴黎是个陌生人。在这些伟人家中,我受到的接待都是最好的。他们一直认为我的作品是值得他们期待的,并且他们似乎从这些作品中觉得没有看错我。除了他们以外,还有那些在伊斯特德之战中牺牲的莱索、奥拉·莱赫曼、克里格、邦特恩、希恩,他们与我都是同乡并且才华横溢。对了,别忘了还有每天在家都能看到的狄奥多尔·科林。
我在巴黎看到我的好几本作品有了德文版本的译作,并且销量不错。我非常开心,表示读者们认可我、关注我,我感到了莫大的鼓励。我知道有一个德国家庭,家中涵养深厚,魅力无限,很喜悦地阅览了我的德文译本作品,还看了一本书中的导言,里面有关于我的简单内容,对我很感兴趣。他们写信给我,表达了阅读之后的兴奋心情并致谢,还邀请我在回程中去他们的家中做客。如果不着急,我可以在他们家里小住几日,他们必定热情款待。在这次旅行中,我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情感真挚、表达自然的信件。我刚到巴黎就收到了这封信。相较于1833年我收到的那封从家乡寄来的问候信则有着莫大的差别。他们也在信中提及了此事,他们知道我从第一次信中收到了怎样的问候,所以他们迫切地希望他们所寄出的热忱善良的、来自德国大地的信能给我带来愉快的问候。我将此收录进了作品,并且接受了邀请。在德国,我乐于访问这样的家庭,他们也接纳我。想来他们喜欢我,不仅只把我当作一个诗人,更是当作一个真正的人。
我现在想讲述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有一家人,家境富裕,思想高深,他们住在萨克森州。这个家的女主人读了我的作品《不过是个提琴手》后表示这本书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于是她发誓,如果她这辈子遇见了一个贫困的但具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她一定不惜一切培养他成才。音乐家维克听她说完后,马上就给她领来了两个穷孩子,是一对兄弟。他告诉她这两个孩子都非常有音乐天赋,请她兑现她的誓言。她在与丈夫商讨后确实实现了她的誓言,让两兄弟在她家里吃住,受到最好的教育,还送进了音乐管理委员会。弟弟演奏的时候,向我们传递的是幸福和快乐。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德国哪个大城市剧院的管弦乐队里。或许有人质疑我的书存在与否,那位夫人读过与否。只要这样的孩子与这样的善良夫人相遇,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事是真实存在的,同样他们也确实与我的作品有所关联,我为此感到十分开心。在国外,我还了解到了很多像这样的事情。
我顺着莱茵河从巴黎回到丹麦。诗人弗莱里格雷斯刚获得一笔由普鲁士国王颁发的津贴,他就住在那里的小镇里。他会作画配图,自己诗作的配图都是自己完成,这方面非常吸引我,我很想和他一起交流。莱茵河边有几个小镇,我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有人指了一处圣戈尔的房子给我看,告诉我在那里可以找到他。我走进屋子里看到他坐在桌前写作。突然被一个陌生人造访,他仿佛感觉到被打扰。我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才说到我如果不来向他表示敬意的话,那么我途经圣戈尔会觉得有事情没有完成。“你是个好人。”他并非很愉快地说,接着问我是哪位。我说:“我们拥有共同的朋友,那就是查密索。”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喜出望外,激动地马上从桌前跳起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说:“你一定是安徒生没错了!”我们紧紧地拥抱着,眼神中能看到他无比地兴奋。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你能在这里住几天吗?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我告诉他:“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同乡急着赶路,所以我只能在这里与你共度两个小时的美好时光。”“你知道你有很多朋友在圣戈尔吗?为何我这样说呢,因为我就在最近向很多人诵读了你的作品《奥·特》。我夫人就是这其中你的朋友之一。不过,我还要告诉你,我和我妻子能结婚可离不开你的功劳呢。”“你的小说《不过是个提琴手》让我们开始书信交流,最终开花结果。”他把他的夫人叫了过来,并向他夫人介绍了我。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感到那样的熟悉,如同昔日老友一般。两个小时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即将分别。临行前,他送给我一份手稿。“我为你作了这首诗,已经有段日子了,一直想寄给你,但是听说你去旅行了,就打算你回去之后再寄给你。现在好了,我们见面了,那我就亲手交给你!”我收下了这份美好的礼物。
当天晚上,我抵达了伯恩,在伯恩待了一晚后,第二天去拜访了莫里茨·阿尔恩特。虽然当时他年事已高,在后来非常仇视我们丹麦人,但在当时,我只是知道他是个诗人而已,歌曲《这就是德意志》就是他创作的作品,悠扬而很有威力。
虽然他老了,但是他仍然高大,一头银发,神采满面,用瑞典语跟我交流。他在当年因为会说瑞典话,为了躲避拿破仑的迫害才逃往瑞典。他身上还有着一股朝气,就像年轻人一般。他对我有所了解,因为我来自斯堪的纳维亚而对我增加了几分兴趣。在交谈过程中,进来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说了自己是谁,但是我们都没有能够听清楚。这是个年轻人,英俊帅气,全身皮肤被晒得黝黑。他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当阿尔恩特老人准备送我走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这时候,老人认出了他,兴奋地大叫:“ 你是艾玛努埃尔·格贝尔。”
没错,这名年轻的诗人来自吕贝克,德国大地到处传唱着他的新作。他与弗莱里格雷斯一样,也获得了普鲁士国王颁发的津贴。他正打算去圣戈尔看看佛莱里格莱斯,方便的话,会住上几个月时间。这么巧能遇到一位年轻的同行,我打算过会儿再走。年轻的格贝尔英俊挺拔,身姿健硕,富有生气,与这位老当益壮、神采奕奕的老人站在一块仿佛让我感受到了老一代和新一代的诗歌。但他们同样具备青春的活力。老人从地窖里拿出了还漂着碧绿香车叶草的莱茵河葡萄酒。为了纪念五月节,同时赞美春天,这就成为了我们的“五月节美酒”,并且这位吟游的老诗人让我上路时带上一首他为我写的诗。
我记得有位英国作家曾经说过我是个幸运的人,这一点,我也必须承认,并且很感激这一生能幸运地遇到这些幸福。我很幸运能与这么多高贵完美的人相识。面对这些,我的心情都充满了感恩,就像之前我所讲述的贫穷、屈辱与压迫一样。那些认为我所说起这些荣誉与喜悦是在做虚荣的自我炫耀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他们,他们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
大获成功
正如我所谈到的这些,在国外,我获得了不少荣誉与认可。或许丹麦人想知道的是难道我在国外没有受到过攻击吗。我如实地说,没有。我没有听到过其他国家的人对我进行的攻击,在国内也没有过人告诉我有其他国家的人对我发起过攻击,所以攻击从何而来?唯一存在的一个例外是在德国发生的,但是从丹麦发起。当时我人在巴黎,一个名叫波阿斯的德国人那时候正在斯堪的纳维亚旅行,他因此创作了一本书,并且在书中提到了对于丹麦文学的一些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