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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巧姐 劝人生,济困穷,霜印传神梦也空(2)

而在前八十回中,巧姐其他的出场都是为了预示她悲惨的命运,一次是第四十一回中,巧姐和板儿互换玩物,显然这是她和板儿成亲的伏笔,当时丫鬟哄她,巧姐当即就哭了,众人忙将柚子给了她,换回了板儿的佛手,板儿本来玩了很长时间的佛手,此刻拿到柚子自然非常开心,将其当球踢着玩儿去了,自然就不要佛手了;一次是刘姥姥给巧姐取名字的那次,关于此在上节中已经详细描述过,这里无非就是想将巧姐和刘姥姥联系在一起。

在这首判词中,“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当贾府轰然倒塌之后,就算是你出身再怎么显贵也没有用,巧姐很快就被出卖。

刘姥姥在最为困难的时候来到了贾府,王熙凤给过她二十两银子,之后就有了“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根据判词可以推断出巧姐最终应该是嫁给了板儿,继而过上了自食其力的农村生活。而在续书中写她嫁给了一位“家财巨万,良田千顷”的周姓大财主,将“荒村野店”变为了“地主庄园”,我认为这和曹雪芹先生的意思有不同之处。

当一个贵族家庭的家势衰败之后,其子孙后代生活的悲惨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他们无法成为普通的人家,或许个个像“孔乙己”一样明明生活已经惨淡得无以复加,却不得不端着自己所谓的架子。而家庭衰败之后那些本想改变生活状态的子女们的遭遇就更不用说了。

的确,前八十回中的巧姐形象很模糊,但是最终她还是成为了金陵十二钗之一,曹雪芹的用意很明确,他就是要通过加入这样一个小辈,使得人们看到整个家族的衰败,这种命运的践踏不是对某一代人的,是对整个家族上上下下的。另外,在金陵十二钗中还有一个和巧姐辈分一样的秦可卿,但是此人的身份更为特殊,而且本身就存在很多解释不清楚的成分,关于此后文中会详细介绍。

关于巧姐这个角色最大的疑问是她年龄那么小被拐卖是不是存在合理性?从巧姐的出生到贾府的衰败,巧姐最多只有六七岁,她被卖入风月场所的确存在疑点。但是读任何时代的小说,都需要跳到当时那个时代去理解,而不是用现在的眼光来理解当年的事情。在那个时代,人贩子如果拐走的是男孩,他们一般会直接卖出去;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因为小时候根本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所以他们会选择先养着,等到稍大一些再卖给其他人家当童养媳或者丫头;有一些妓院也会买一些小女孩,然后养着当丫头使用,等到稍大一些的时候逼着接客。所以巧姐被拐卖很合理,存在历史的可能性。而当刘姥姥将她从妓院中救出来之后,虽然年龄还是不大,但是作为童养媳收养在家中更是非常合理的行为了。

至于出卖巧姐的“狠舅奸兄”,很多后来者的理解也有所偏颇。狠舅可以理解是凤姐的兄弟王仁,其名字的谐音就是“忘仁”;而奸兄在续书中被写成是贾芸,显然这有些问题。在第二十四回中提到过贾芸,脂批中对他大加赞赏,说他是有志气的男子,说他“孝子可敬,此人后来荣府事败,必有一番作为”。根据我对《红楼梦》的理解,认为贾芸和小红最终成为夫妻是合理的解释,而且他们是通过大胆的自由恋爱之后在一起的,可见他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男子,况且王熙凤对他们二人都有一定的恩惠。所以认为贾芸是“奸兄”对他来说有点不公平。

那么,这个奸兄到底是谁呢?

贾蔷?他的可能性也不大,贾蔷和龄官之间的爱情故事也是可歌可泣的,足以与贾芸和小红之间的爱情相媲美;而且贾蔷和王熙凤的关系非常好,他曾替凤姐教训过贾瑞,是王熙凤的一名得力战将,况且之后的贾蔷做到了经济独立。所以他不可能是在八十回之后坑害巧姐的人。

到底谁才是真正坑害巧姐的奸兄呢?谁都说不清楚,但这也已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谁,对于巧姐来说命运都是悲苦的。

其实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留下了很多值得我们猜测的地方,这些地方成为了整部书另外一种色彩。

比如,第七十一回中,写了贾母八旬生日,正日子是八月初三,但是在第六十二回中探春有这样一段话,“倒有些意思,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有几个生日。人多了,便这等巧……大年初一也不白过,大姐姐占了去……过了灯节,就是老太太和宝姐姐,他们娘儿两个赶得巧。三月初一是太太……”那么,贾母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个人认为贾母的生日应该是秋天,也就是八旬庆典的那个日子,而探春所说的应该是贾母原型的生日,被曹雪芹顺手写了进去,最终却忘记没有改掉。因为在八旬庆典的时候,爆发了宁国府、荣国府和黑油大门中邢夫人那里的连锁冲突,导致了贾母要查赌,最终导致了抄检大观园。这一段描写非常逼真。

提到巧姐就不得不想到曹雪芹对家庙的描写。在第十三回中,秦可卿在临终之前托梦给王熙凤,就讲到了关于家庙的事情,秦可卿说:“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竞争,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

秦可卿建议在祖茔的附近添置一些田产,为了之后家族一旦衰败也有充足的祭祀和私塾,此是为子孙后代想好了退路,而且祖坟旁边的土地是安全的,不会被私自典卖,更不会被入官。

在第十五回中特地对贾府的家庙铁槛寺进行了介绍,铁槛寺是当年宁国公和荣国公一起修建,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阴阳两宅都已经预备好。

在这一点上王熙凤还是差一些,在她预感到贾府衰败来临之前,她为了避免子女遭殃,也有了一些打算和安排。于是凤姐委托她的兄弟王仁带着巧姐离开家去家庙中躲避,在凤姐的眼中家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这里也不会被入官,就算是贾府最终被查抄,那么这里起码是安全的,女儿巧姐起码不会流落街头。当时掌管家庙的是贾芹,凤姐对贾芹有恩惠,所以贾芹不至于坑害巧姐。再者,当时凤姐已经没有寄托巧姐的地方了,她的娘家也已经出事了,她只能出此策略。

当时王仁其实也已经失去了寄居的地方,自打凤姐失势之后,她在贾府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地位,肯定也受了很多邢夫人的气,邢夫人是一个连自己兄弟都嫌弃的人,更何况别人。所以凤姐也急需给自己的兄弟王仁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凤姐聪明了一辈子,但是到最后的时候却做了一些糊涂事,正是因为她最后的糊涂给巧姐带来了巨大的悲痛,而巧姐的悲剧从此刻开始拉开序幕。这个本身不会被出卖、不会被典当的地方,却见识了巧姐被出卖,这是何等的讽刺。而那些曾经受过凤姐恩惠的人,现在都一个个站出来恩将仇报,开始出卖王熙凤和巧姐。众叛亲离?谈不上,但至少这一刻的王熙凤是“墙倒众人推”!

而巧姐正是因为王熙凤的一着不慎,从此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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