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后悔当初转入魔道，只恨自己没有能够坚持到最后，反而堕而成魔。”长平手始终在在顾清琰脖子处逡巡，顾清琰鸡皮疙瘩一板板的升起，生怕老酒鬼一个没注意说什么做什么让道士一个激动，然后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
幸而老酒鬼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听长平说着自己的想法，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好像是想至少要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自己的坚持和无奈一股脑的说出来。
“师傅将我从尸海当中带出来，教我入道，取号为长平，我知道师傅不希望我被禁锢在仇恨当中，不希望我因此走入岔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大丈夫生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是修士，但也是从人而来······“
顾清琰沉默着听长平口中的过去，听老酒鬼对他的教导，老酒鬼当得一世之仙，强者风采。
“师傅为我取道号长平，不求名扬天下，不求得到长生，只求一生顺遂，一世长平。“
“可是这终究不是我要的，血海深仇不能忘，即便师傅说我天资够高，也没有要阻止我报仇的意思，但是我的对手太强大，我想要修炼到足以对付他们需要的时间太长，谁也不能保证我会不会在中途死去，更加不能保证等我有能力之后。”
“那些仇人是不是依旧还活在这世界上，报复他们的后人，终究没有当时间报复他们来得自在，痛快！”
长平忽而笑出声来，“你看，邪魔为人所唾弃那又如何，我从来不求长生不求飞升成仙，我入道本身就是为了报仇而已。”
“那之后呢！”老酒鬼愤而出声，长平话里话外之间居然无一丝悔意，“你跟那屠你满门的人有何区别，甚至是比他们更加可恶！”
长平只是笑，恐怕唯有顾清琰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平静，顾清琰本身对这些就很敏感，偏他离长平最近，长平的手还控制着他命脉，脖子上的疼痛提醒着他，长平已经不大能控制好力度。
“你成为了你口中最厌恶的人。”老酒鬼到底是担心顾清琰，或许还存在着些许期冀，长平不会伤害顾清琰。
“是。”长平承认得很直接，“所以在我恢复一点人性之后找到这里来。据说魔分很多种，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魔，他们混迹在人当中，伺机而动。”
老酒鬼觉得长平似乎意有所指，只是不带他多想，长平的声音又重新在耳边想起。
“师傅既然已经打算独善其身，就这样一直到头可好，何必再让另一个人再度伤怀一次。”
“住手！”
终究是慢了一步，长平猛然用力，顾清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脖子一疼，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他不知道，老酒鬼气急之下直接对长平动手，用的正是当初差点要了长平命的招数，而长平完全没有还手，就这么直接让老酒鬼打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终究是再也没有逃过，这样很好，长平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老酒鬼愣愣没有反应，顾清琰失去了气息破布一般倒在一边。
“你的徒弟没有一个得到善终，这样看来你到底是有一点输给了我。”周林眼睁睁看着倒下的长平很快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一点痕迹不见。
“我宁愿其他都输给你。”老酒鬼将酒壶别到腰上，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顾清琰就要离开。
“他，”周林有些不相信看着老酒鬼怀中人，“不会真的就这样死了吧！”简直太荒唐了，这是将要搅动这天地风云的人物？或者是他看错了？老酒鬼当真只是见到一个不错的孩童，想要让他入道？
“不然。”老酒鬼一脸颓然，完全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你骗谁，我不相信！”周林也不知道是想让这个孩子死还是不想让，说到底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现在不过是什么都不会的十岁小儿，我们，任何一个修炼过甚至是没修炼过的大人，都能轻易的杀死他。”
“我们还欠一场比试，最后一场。”
“是。”周林忽然就眼中酸涩难言，他心知，那最后一场的比试，不管胜负如何，代表的都是他这斗了一辈子的敌人，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他们那一代人，不管多惊才艳艳，终究因为上界的不通而走向了陌路。
最后那一战还是一直一直不要来临得好，周林忽然就想，这样一来，无论是什么原因，在自己离开之前都可以假装，在远方还有自己熟悉人的存在。
“我对不住你。”老酒鬼抱着顾清琰没有反应的身体走了很远，却是那捡到顾清琰的地方。
“命运还没有开启就不会有死亡。”老酒鬼将顾清琰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如果此刻顾清琰还有知觉，能看到老酒鬼模样，定会惊讶就那么两天，老酒鬼二三十岁，一头白发加上满脸的皱纹，老酒鬼现在看着就像七八十岁风烛残年的老头，生命流逝的迹象在他身上越发明显。
“老酒鬼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还会以着怎样的面貌回来，不敢想，不想去想。宁海染血，万鬼啼哭，我不信那是你会做出的事情”
“清琰，你莫要忘记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待的我手中之酒饮完，你在道衍埋上万千好久等我去取。”
老酒鬼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眼中含泪说些他们相处小事，待的天黑才佝偻着身体一步一个脚印离开。
唯有手中酒壶与之相伴。
而这一切顾清琰都不知道，大约是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顾清琰此刻处在完全黑暗的环境当中，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他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死亡本来该有的样子，毕竟他上次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回忆回忆一世的人生，没有来得及感受感受死亡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已经在新的身体里重生过来。
也许，大约，可能是这样的，顾清琰心想，这一世死的太没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