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曼需要立刻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如何避免“劣币驱逐良币”。如果绿钞与黄金的地位相同,那么必然会引起人民大量抛售绿钞,囤积黄金。为避免出现这个问题,就要逐步减少绿钞供应,增加黄金供应。政府为此收回了8200万美元绿钞,将其流通量限制在3亿美元以下,并依靠政府债券销售建立黄金储备。
但随之而来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一部分债务人强烈反对,这些债务人主要集中在美国西南部,他们美其名曰支持国家经济独立,支持绿币美钞,结成绿背党,主张增加绿钞供应量,反对金本位,结束外国投资者在美国的投资。金本位政策执行起来是困难重重,遇到了没有料想到的诸多阻碍。
但是,有人对这个法案却拍手称赞,他们就是华尔街的金融家,特别是债券经销商,他们对《金元恢复法案》非常支持。因为这个法案明确规定将以黄金支付国债,于是许多外国投资者疯狂购入美国债券,债券经销商们能够从中获得不少利益。1876年,摩根、罗斯柴尔德、德雷克塞尔等家族联合发售以旧换新的债券,销售异常火爆,大多数债券都以超出票面价值的价格售出,这几个家族企业从中一共赚了300多万美元,其中包括100万美元承销佣金和200万美元的进出差价。
在这几个金融财团的支持下,1877年,约翰·舍曼开始通过发售债券建立黄金储备。为了偿还前期债务,财政部将2.35亿美元债券交由摩根、罗斯柴尔德等企业组成的联合辛迪加发行。当事情刚开始有所进展时,又有人站出来反对,要求银行辛迪加退出这件事情,直接由政府向公众发售债券,而且要求政府不要用黄金偿还贷款,而改为使用白银。
其实,这种反对也是他们的无奈之举,某些人看着反对金本位无效,绿钞眼看就要退出历史舞台,只好采取折中措施,将白银作为抗衡的武器,企图用白银本位代替金本位。白银本位比之金本位有什么好处呢?一是与绿钞相比,白银显得更加“货真价实”,人们更愿意接受。二是现在西部发现了大量银矿,导致白银价格下跌,人们获得白银要比获得黄金容易得多。所以,当有人提出恢复银本位时,很多人站出来支持,呼声日益高涨。民意高涨,政府不得不听从,1877年秋,众议院通过“宣布可以自由和无限制铸造银币”的提案,从法律上确定了银币也可以作为流通工具。
但这项法案又造成了另一部分人的恐慌,那就是已经认购美国公债的外国投资者。因为白银价值仅为黄金的90%,所以白银偿债必然导致债权人的利益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外国投资者纷纷抛售债券,公债价格立刻狂跌。银行辛迪加不得不又赶快采取措施,停止了债券的发售,为了平衡市场,又购买回75亿美元公债。但是,这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支持金本位的东部银行家与支持绿背美钞的西部绿背党还在互相对峙,他们掀起了一场论战,皮尔庞特·摩根也参与了这场论战,但是他知道论战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他来到华盛顿找到财政部长约翰·舍曼商议对策。所有的矛盾和分歧都出于一个原因:利益分配不均,每一方提出的法案看似从大局出发,其实都是出于对自己集团利益的考虑。银行家用专业术语吓唬老百姓,反对派用国家安危震慑各方,银行家代表的资本力量与绿背党代表的农业保守势力,都在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坚持自己的意见。
皮尔庞特·摩根在与财政部部长约翰·舍曼会谈之后,向他的父亲老摩根汇报情况时说:“我的举动可能会受到所有人的指责和批评,但我不后悔这样做,我宁愿亏损,也不愿任何人说我们在履行所承担的责任时没有达到规定标准。”在经济不稳定和局面混乱的情况下,摩根财团更加注意维护自身的公众形象,这也是一个美国瞩目的家族企业应有的风度。
但皮尔庞特·摩根的举动并没有终止双方的争论,双方仍喋喋不休,一直持续到1878年。1878年1月,美国国会终于通过决议,授权使用银元支付美国债券的利息与本金,投资者又一次陷入疯狂,开始大量抛售债券换购黄金,债券市场动荡不安,德雷克塞尔—摩根银行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为平息动荡,同年2月底,参议院又制定了另一项法案——《布兰德—阿利森法案》,这项法案对银圆的制造数量进行了限制,规定每月只可铸造200万~400万美元的银圆。约翰·舍曼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维护金本位制度,他严格按照法律规定,每月只发行200万美元的银圆,但这样做给他自己带来了很大压力,别人甚至因此诋毁他的名誉,但也因此让金本位制度得以缓慢推行。
同年4月,摩根财团、罗斯柴尔德与舍曼签订公债承销合同,价值高达5000万美元,承诺将以黄金偿还这笔债权,债券销售十分成功。摩根拿出承销债券佣金的0.5%,大约有1万美元,分发给财政部里的各个官员,以表达对财政部官员的感谢。
金本位政策尽管推行得十分缓慢,但一切还是按照计划在进行。1878年年底,流通的绿钞存量与增量的黄金储备终于基本持平,12月中旬,绿钞报价与黄金价格首次达到同一水平!金本位政策获得了成功!1879年元旦这天,整个华尔街一片欢腾,德雷克塞尔大厦升起美国国旗,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庆祝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经过多次的政策调整、各种纷争和反反复复,绿钞持有者终于可以将手中的纸币兑换为黄金,困扰美国多年的货币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 相信爱迪生 ■
恢复金本位以后,皮尔庞特·摩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他的主要精力要转向另外一项重要的生意。实际上,在为金本位奔波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筹划另一笔生意,这笔生意规模很小,所以很多人都不看好,但摩根却认为它潜力巨大。
他曾经和他的朋友提起过这笔生意,他说:“这是一笔非常重要的也非常有潜力的生意,它不仅对我的公司有重要的意义,对整个世界都会产生重要的意义,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一笔什么生意。”
这究竟是一笔什么样的生意,如此神秘,让皮尔庞特·摩根如此重视?这笔生意和一个伟大的名字有关——爱迪生。
19世纪70年代,爱迪生这个名字在美国可谓是家喻户晓,他发明的电报、电话、留声机等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业生产的基本方式,他平均两个月就能获得一项专利,他的成就赢得了全世界人民的认同、赞赏和惊讶。
皮尔庞特·摩根本来就是一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人,当然也为爱迪生的发明所倾倒。但最让他为之痴狂的是爱迪生最近的一项发明——电灯。
这时候的美国,大部分家庭的照明工具是蜡烛和煤气灯,虽然城市道路已经开始使用弧光灯照明,但弧光灯的光线过于强烈,日常照明使用并不合适。于是爱迪生又苦苦钻研,终于制造出了更为先进实用的照明工具——白炽灯的雏形。这种白炽灯灯光柔和,对人的眼睛不会造成伤害,非常适合日常照明使用。
爱迪生对自己的这项发明显得无比兴奋和自信,声称要用这种电灯照亮整个美国。但要实现这个想法需要一整套电灯系统,技术上的问题难不倒爱迪生,让他作难的是开发这项系统需要大量资金。所以,爱迪生需要有人为他投资,他授权罗夫纳·劳里律师为他融资。这个人是个律师,他的律师事务所就设在德雷克塞尔大楼里面,而且他与埃及斯托·法布里的私交非常好,而埃及斯托·法布里又是摩根的合伙人,因此,自然罗夫纳·劳里就找到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为这套系统投资。
劳里和法布里成为爱迪生电灯公司的合伙人,爱迪生拥有这个公司50%的股份,法布里和约瑟夫·德雷克塞尔等其他合伙人拥有其他50%的股份。摩根看到自己的两个合伙人竟然对爱迪生的电灯项目如此感兴趣,连忙仔细研究,发现这个项目刚刚公开,煤气公司的股价就立刻下跌了25%~50%,这项技术对经济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未来确实有非常大的市场价值。
于是,皮尔庞特也开始支持爱迪生的电灯项目,他和德雷克塞尔担任了大西洋两岸的爱迪生的银行家,他还让自己的父亲也来支持爱迪生的项目。但父亲对此却很不以为然,父亲认为他们是异想天开,他不但不相信爱迪生,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相信。不仅父亲对此心存疑虑,一些英国的银行家也不相信爱迪生能折腾出什么大动静。
遭到了父亲和他人的质疑,要是在以往,皮尔庞特肯定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怀疑,但他对这件事他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爱迪生。他相信爱迪生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这绝对是一个小投资、大回报的项目。
虽然很多人不看好,但皮尔庞特·摩根还是决定亲自参与、支持这个项目,在它的潜力尚不为人知时,才是他投资的机会。如果能把这项技术普及,或许能开创新的商业格局。
在华尔街,精明的投资者很多,但像皮尔庞特·摩根这样正直公道、令人放心的投资家却不多。有些投资家态度傲慢,对新事物不屑一顾,但皮尔庞特·摩根却对新技术有着惊人的商业敏感度。当大多数银行家只选择与政府结盟,与财力雄厚的企业合作时,皮尔庞特·摩根却在扶植新技术的小公司,这样的眼光和勇气在华尔街是不多见的,这也是爱迪生选择与皮尔庞特·摩根合作的真正原因。
虽然这个项目在运作的过程中并不顺利,爱迪生并没有完全遵守他的承诺,他曾在1878年时承诺将在几周之内建立起一个可以正常运转的系统,但这个计划一直迟迟未能进行。即便如此,皮尔庞特·摩根还是给予他不断的资金支持,一直到爱迪生完成这个系统。当很多人都对爱迪生失去耐心和信心的时候,皮尔庞特·摩根依旧对爱迪生充满着信心。
他知道,要将一个辉煌的计划转化为一个市场化的系统,这个过程的艰难会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爱迪生在经过与皮尔庞特的长期合作之后,确认皮尔庞特·摩根是个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虽然有时会有些强硬,但做事情却非常稳重。一旦开始工作,就会非常努力,而且愿意和他同甘苦共患难。
1880年,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对爱迪生电力照明公司进行了重组,又为其提供了100万的股本。公司在曼哈顿的珍珠大街建立一座中央发电站,摩根公司还经营了爱迪生的个人投资。谁知,中央发电站的投入成本比计划要高出3倍,许多资本家都不愿意为其投资,认为回报率太低,但皮尔庞特·摩根仍然支持爱迪生,为此他还举行了一次聚会,向自己的很多朋友推荐爱迪生电力照明公司。
在皮尔庞特·摩根和爱迪生的努力下,白炽灯在全国的推销业绩很好,皮尔庞特·摩根的家里第一个使用了爱迪生发明的电灯照明。1889年5月,在皮尔庞特和德意志银行的支持下,爱迪生电力照明公司和几家制造企业合并为爱迪生通用电气公司,摩根公司负责这个公司第一批的股票销售,摩根银行购得了30%的股票。之后又对这家公司进行重组,最后,爱迪生因为在这个公司的股权太低,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摩根银行。
通用电气公司之后得到了迅速的发展,特别是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该公司在新兴的电工技术方面居于统治地位。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通用电气公司的产量和利润急剧增长。通用电气公司不断革新电气电工新技术,导致了铁路和钢铁业的竞争,也使皮尔庞特·摩根把自己公司的方向转向了铁路和钢铁领域。
站在历史的角度看,这桩合作具有空前的意义。当基础设施建设陷入滞缓,债券发行也不再风光时,投资方向需要转变,谁先抛弃旧模式,开始新模式,谁就可能在未来跑在前面。
现在看来,皮尔庞特·摩根跑在了前面,他投资爱迪生的电灯项目,为华尔街开创了一种新的业务范式——资本力量主导技术商业推广。这个模式不仅令合作双方都收获颇丰,也给社会、国家和全人类带来了难以估量的进步和好处。所以说,皮尔庞特·摩根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