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太太、奶奶们。”
马车停稳,鸳鸯扶贾母下车,凤姐紧走步扶住贾母另一只手。“公主进香,你这秃驴可准备停当了吗?”凤姐问。
“回奶奶的话,得闻公主凤驾光临,贫尼带着徒儿们里外都仔细拾掇了,必不会腌臜了公主。”净虚拿眼瞟着晴雯所乘马车,恭恭敬敬地回道。
“但愿如你所说,前边引路吧。”凤姐扶着贾母走在前边。
晴雯没下马车,水溶驾着车子进了水月庵。
贾母听着身边的马蹄声,眉头微皱,心里对晴雯便存了不满。别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一个奴才秧子出身的使唤丫头在自家主母面前居然也拿着大。贾母稍停脚步,回头瞥了一眼晴雯的马车。
“老太太,走吧。”凤姐推扶着贾母,众人进了头层大殿。
“老太太,二奶奶,公主一路车马劳顿,请主持师傅安排房舍供公主换衫。”宝珠跳下马车来到贾母面前回道。
老母昏黄的眼睛一凛,再次扫了眼安坐在车里的晴雯。“净虚,给公主备净室。”
“贫尼早已备下了,公主后院请。”净虚对着马车施了一礼儿。
水溶扬起鞭子,马车朝后院行去。忽然一阵北风掀起车帘,透过车帘缝隙,贾母看见车内安坐两人,黛玉清秀的面容只在他眼前一闪,贾母的心登时怦怦乱蹦,身子摇了几摇险些摔倒。
“老太太,怎么了?”凤姐忽见贾母脸色惨白,急忙问道。
“没,没怎么?想是眼花了。走吧,咱们也到偏殿吃杯茶。”贾母不动声色随小尼姑进了偏殿。
娘两个也更衣净手,净虚亲自倒了滚滚的茶来。
贾母双手捧着茶杯,眼前不时浮现黛玉稳坐在晴雯马车里的身影,她的大脑也高速运转着。万岁爷的御林军差点没把京城翻过来,也没找到玉儿的下落。昨晚御林军奉命搜查贾家东西两府,只没搜晴雯丫头的天香楼。晴雯吃里扒外胆大包天,居然敢藏匿朝廷郡主。她出城进香是假,助黛玉出逃是真。此事日后败露,贾府难辞其咎。若此时揭穿,晴雯身份昭然天下,贾府仍是难逃欺君之罪。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能免除贾府的灭顶之灾?贾母一时骑虎难下,不知进退。
“老太太,怎么了?”一进水月庵,她就发现贾母变毛变色神情不对。
“凤丫头,贾府就要大难临头了。”贾母终于撑不住滴下泪来,她苦守了一辈子的贾家,要是这么倒了,百年之后让她如何去见贾家列祖列宗?她拿什么脸去见早早死了的国公爷?
“老太太,何出此言?”凤姐一时也蒙了,她何曾见过老太太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没看错的话,你林妹妹就在晴雯的马车上。晴雯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贾母压低声音,极力压抑着哽在喉咙里的哭声。
“啊?”凤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回首往后晴雯马车所去的方向瞧着。“老太太,您可瞧清楚了?”凤姐抓住贾母冰凉的手儿。
“嗯!”贾母点头。
“怎么办?怎么办?”大冷的天,凤姐额头鼻洼立时泛起细密的汗珠儿。“老太太,咱们打发人报官吧!”
贾母老泪纵横地摇着头,“报官,晴雯的事岂是能见天的?”
“那,那如何是好?”想起晴雯身世,凤姐只觉头皮发麻事情更加棘手。
娘两个正一筹莫展,不得主意,门外赖大家的急匆匆地来了。
“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宝玉?”
“宝兄弟?”
贾母、凤姐齐声嚷道,二人话音才落,宝玉背着雪雁,身后柳湘莲和蒋玉提着刀剑进了水月庵。
原来,三人酒肆喝酒之时,听到楼下兵丁吆喝。宝玉探头一瞧,原是雪雁被困囚车,被推着四城游街引黛玉前来投案。宝玉深知黛玉对雪雁的情意,三人计意一番,扯下袍服里衬蒙了脸,砸了囚车木笼便抢了雪雁。三个故伎重施,东城、西城、北城与追兵开始躲猫猫游戏。雪雁被救,四城追兵顿时大乱。
三人趁乱杀城门,直奔水月庵与水溶会和。
贾母一见宝玉身上背的是雪雁,这一招釜底抽薪贾母的心凉了半截,扶着门框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柳兄,后边。”宝玉扫了贾母和凤姐一眼,背着雪雁绕过前殿直奔后殿。
水月庵最里边的院子因元春幼年住过几日,她升了妃位之后,净虚就将那方小院改名为迎凤阁。此时安排晴雯在此居住倒也应景之举。
“众位高僧,忘尘要返回京城迎救落难的雪雁姑娘,劳烦众位师兄护玉儿妹妹先行离京。”水溶撩袍跪在地上。
“师叔,万万不可。”德法一个箭步将水溶扶起身来。“师叔如此,岂不是折了晚辈了寿行。”
“师叔,救人重任交与贫僧,您和林姑娘先行离京。”百缘寺德慧的几位高僧恭恭敬敬地说道。百缘寺众僧罹难,德字辈几位高僧拼死将主持师兄送出京城。又奉了缘大师之命,助水溶回京解救黛玉。
水溶与黛玉成婚之日,便已佛前还俗。佛家乃是清净之所,他可不想同门师侄为己破戒。
“水溶,雪雁在此,都别争了,追兵说话就到,还不快护着妹妹离开事非之所。”离老远宝玉就听到水溶与众僧之争。
“宝玉?”众人闻声瞧去,宝玉气喘吁吁背上背着的正是黛玉心心念念的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