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眼生。我问你,若是上面的人要责罚你,你怎么办?”
小丫头一愣,王爷突然问她这些做什么,也不知如何回答,水溶见她有些惶恐又安慰道:“想着什么就说什么,别怕。”
小丫头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姐姐们待我也好,不大责罚,只是上个月我打烂了一个花瓶,被又云姐姐给打了两个耳光,还扣了三个月的月钱。”
水溶又问道:“你心里可服气?”
小丫头道:“原本也是我的错,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又云姐姐下手狠,脸上火辣辣的。”
“你就没想着要逃吗?”
小丫头不知王爷何故,连忙跪下来求饶:“奴才知错了,哪里敢有这样的念头。”
水溶笑道:“你起来吧,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觉得好奇,若是你们感到害怕、委屈。或是惶恐又该如何呢?”
小丫头说:“这些倒没想过,也从来没有做这样的准备,不过随机而动吧。”
水溶大笑了句:“好一个随机而动。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下去吧。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小丫头应声便下去了。
水溶胸中已经酝酿好了句子,提笔便写。一色的恭楷,没有停顿,洋洋洒洒挥就几页纸。写毕,水溶也不愿意回头去看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将笔掷往了水盂里。身子往后一倒,瘫坐在椅子里,双手枕着脑袋,抬头看着房梁,心中顿时如释重负。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看见了已故的父王,水溶向父王恳求道:“爹爹,我已经尽力了。”
孟一到下午未时过后便回来了,立马来到王府里。水溶亲手倒了茶端给孟一,慌得孟一连忙起身来:“哪里敢劳烦王爷。”
水溶莞尔,向孟一拱了拱手:“委屈了长史,我给你赔个不是吧。”
孟一连忙还礼:“王爷这样客气,倒让我心里难安。”
“见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也给雪雁妹子有了个交代。”
孟一道:“锦衣卫的人叫了我去,问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估摸着答了,好在我这个人心眼多,也知道他们的问话里必定埋着什么东西,有可能对王爷不利。不过王爷放心,跟随王爷这些年,见识了不少的人和事,也学到了些手腕和决断,倒也不糊涂。”
“这时候了你还能想着我,实在难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孟一爽朗的笑道:“王爷,难道他们还敢对一个王府的长史用刑不成,不过我却是不怕的。”
水溶吩咐了一桌酒菜,说要给孟一压压惊。孟一倒也没推迟,坐在下首,与水溶把盏而谈。
“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还真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看来今年有些不利,好在马上就要过完了。”
孟一笑道:“王爷也讲究这个么?这改朝换代,难免不是如此,听我父亲说起过,乾嘉以前也这样的折腾过。这过了年可就是建兴了,连乾嘉的年号也不再启用,这一段终究会成为过往,再过个几十年,上百年,王爷和我也都成了历史,除了我们的后代,说不定已没人能记得呢。”
水溶点点头,替孟一的酒盏中斟满了酒,笑道:“你这话很是。当年你若是肯听了父亲的劝阻,考个功名,说不定也成了朝廷大员,倒也不用跟着我受这些委屈。”
孟一冷笑道:“我这性子只怕是在官场中会耐不住,又怕得罪人,可不得罪人如何做官呢。官场上的这一套,那些人的面孔看得多了也早就生厌了。王爷怜惜我,肯赏我一碗饭吃,我还得感谢王爷,日子过得又自由自在,哪里就说到委屈上来。”说着又忙回敬了水溶的酒。
两人把酒言欢,直到天色渐浓。
黛玉知道水溶满腹的心事,有些话她未必劝得了,有个孟一在跟前替他排忧解难实在不错。因此也不让人去打扰他们。
跟前敦慧陪着她,姑嫂两人说些家务散话。
敦慧摆弄着架子上放着的那架象牙雕刻的自行船,一面和黛玉道:“闲了时,嫂子接着教我弹琴好不好,我不想半途而废。我这人学什么都学不好,想着没有一样能拿出手的,就知贪玩,也该收收心思了。”
黛玉道:“你哥哥不是说琴这东西不易太近了,毕竟劳心劳神,要不郡主学别的吧。”
“学什么好呢,别的东西我的兴致又不高。跟着嫂子作诗,倒现在都还只会胡乱拼凑几句,什么韵律也还没背清呢。就跟着学学抚琴,把这一件事做好了,哥哥以后也比会耻笑我。”
黛玉笑着点点头:“你哥哥哪里是耻笑你,他分明是太关心你,又心疼你才是如此。像我不过一个孤女,总也没个亲兄妹,亲姐弟的,郡主的命可比我好许多。你应该体谅你哥哥,他担负的事太多太多,不管再怎么忙,也要询问你和澄儿的事,可见他是真看重你们。”
敦慧忙道:“嫂子别难过,我也知道哥哥对我好。嫂子虽年幼失怙,可毕竟得了我哥哥这样好的一位夫婿,以后总会有好日子的。”
黛玉淡然一笑,又微微颔首。能遇着他,就是自己生命的转机,已是最大的幸福。目前虽然有些坎坷,但黛玉始终坚信,他总会平安的将这个坎迈过去。不管他做什么,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在他的身后,一直默默的支撑着他。
水溶深夜方归,但见黛玉撑不住已经睡下了。他也不打扰她,蹑手蹑脚的宽衣,静静的躺在她的身旁。
他盯着帐角垂着的四面和合的香囊,沉思了一会儿。身旁的人儿已经睡沉,平缓的发出微微的鼾声,水溶替她将被子又掖了掖,吻了吻她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我这样做,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