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记得那时的我木讷、内向、孤独,我常常伏着头想自己的少年心事,没有人会在意我,因为我的位置,因为我的默不作声,因为我脸上那道难看的疤痕。开始时,会有人在意我的存在,但时间久了,所有人会将我作为一道固定的风景收藏在他们视而不见的眼眸里。
直到那个叫尔东华的男生来到我们班,我们班的班风开始逆转,他调皮、开放、爱捉弄人,班里所有的人,除了我以外,几乎无一幸免,就连老师,有时候拿他也是无计可施,所以,我难逃一场劫难。
故事发生在那天上午的图画课上,有人在黑板上贴着许多张画,我的位置在最末,又是天生的近视眼,家里贫穷,我没有配眼镜,所以,看黑板上彩色的一片,图画老师进教室后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开始努力地审视黑板上的那些画,眼神中居然隐藏着一份惊喜,他回过身来问:“这是哪位同学的画,能告诉我吗?”班里鸦雀无声,图画老师又问了一遍,尔东华站起身嬉笑着说道:“是荆华同学的,她很有绘画的天分。”
是我的吗?我感觉脑海里被人打了个水漂,我定睛仔细看时,那些画果然是自己的,我伸手向抽屉里摸时,我平时画的那些美术画没有了踪迹,这个可恨可恶的尔东华,居然出我的洋相,将我偷偷信手涂鸦的草稿贴到了黑板上,我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老师点我的名字,我的屁股像有个弹簧一样的弹了起来,然后又坐了下去,我满脸通红地不敢高声语,盈耳的尽是嘲笑声,有人说我是个丑小鸭,有人说我丑女居然能画出如此好的作品,我恨不得痛哭一场。
看看周围的场景不好收拾,尔东华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大家不要吵闹,试问大家,谁能画出如此美丽的风景,你们有资格笑吗?”
图画老师制止了大家,他说道:“我没有想到,荆华同学居然有如此的天赋,我们鼓掌欢迎荆华,用我们的真心欢迎她到讲堂上来,为我们现场做一幅画好吗?”
台下是热烈的掌声,我第一次受到如此的礼遇,我有些难为情,不知如何迈动自己的双腿,我分明感觉泪水流满了脸颊,我分明听到尔东华大声鼓励我上讲台,我分明听到自己十四年的青春年华像小河一样晶莹地流淌,从未有过的舒畅、美丽。
我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她低着头正在思索着人生,所有的人给我画作的评价是:逼真、传神、惟妙惟肖。
从那天起,我感觉自己掩藏多年的才华和自信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像江河泛滥似的一发而不可收,我的成绩在很短的时间里一跃成为班里的前三名,我开始昂着头看所有的人。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尔东华那狭促的笑容,不管他当时的目的如何,是为了出我的洋相也好,或者是真是为了帮我也罢,我真的应该感谢他,因为是他,使我在一瞬间成了天使。
那些透明的关切,别样的芬芳,是如此的美好,仿佛一枚微笑,它就别在生命的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