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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INA 中国(5)

老妈又何尝不辛苦呢?因为担心自己成为儿子的负担,腿疼了也不说一声(当然,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谨遵领队的指示,一丝不苟地跟着行动。哪怕是下雨天,她也会背着套着防水布的红色背包,手里拎着装着桶装拉面的塑料袋匆忙赶路。就是现在,她也不忘记录儿子的每个瞬间,不停地按下快门。这就是我的老妈。

“儿子,妈妈活了六十多年,做梦都没想过还会环游世界。都说人生六十才是开头,看来这话没错啊。”

“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跟老妈一起环游世界呢。您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60岁的老妈和30岁的儿子?!”

“莫非,你现在在后悔?”

“嗯……这个嘛……”

瞬间,老妈显得有些紧张。我心想干脆跟老妈开个玩笑,于是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可是很奇怪,原本想好的玩笑话竟然变成了这样的话: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很多顾虑,但是现在觉得没有比您更棒的搭档了。”

老妈这才重新绽放了笑容,神情就好像谈论梦想的少女一样,做了个华丽的,不,是令人无比感动的结尾:

“老妈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非常期待明天的感觉。”

是啊,我真的未曾想过:妈妈在成为妈妈之前,她也有她所希望的明天、期待的未来,可是成了妈妈之后,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和姐姐身上。瞬间,心中对妈妈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也隐隐觉得愧疚。一直以来,老妈都为了生计而日夜操劳,老妈,辛苦您了。我端起小巧精致的茶杯,跟老妈碰了碰杯。叮!茶杯碰撞的声音,接着是比任何时候都清脆动人的老妈的笑声。

老妈的旅行笔记4

走在丽江的花间小路,你会发现一天可能会碰上熟悉的面孔好几次。在只停留一两天的地方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可以说他们是时间馈赠给我们的邻里。

恐怖的双层床

时间:某天晚上

地点:丽江的某家旅馆

当时,我和妈妈分别躺在相邻双层床的下铺,正商量着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随着开门声,一个体重超过150千克的“巨人”阔步走进房间,把行李往床上一丢径直爬上了我的上铺。妈妈张着嘴愣在那里,她先看看我,再看看正在往上铺爬的巨人的背影,然后满脸担忧地对我说:

“儿子,今晚千万不要睡得太死啊,哪怕有一点点声音,你都要起床,知道了吧?”

我想,即使没有老人家的叮嘱,我也不可能安然入睡。因为,每次这位大哥一翻身,这张木制双层床就发出将要坍塌似的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我就像是被高压电击中的人一样,蹦到床下再三确认床铺是否安全,始终没法安心睡着。这位大哥与我截然相反,他睡得昏天暗地,还呼呼地直打呼噜。

为了逃离被塌下来的床压死的危机,我曾想过要不要跟妈妈挤在一张床上凑合一晚。可是在性命堪忧的时刻,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尊心,心想着即便被压死,也不要老大不小的还躲在老妈的庇护之下。我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但是再一次响起了恐怖的咯吱声,我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天开始蒙蒙亮了。

终于到了早晨,我想自己必定形容枯槁,没想到老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有严重的心事似的,老妈的皮肤一夜间变得粗糙了许多,黑眼圈都快要掉到地下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妈整夜都未能合眼,不,是她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祈祷了一整晚。祈祷“床铺千万不要坍塌”。我想,老妈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祈祷儿子不要被大吨位青年压死的人。早知如此,昨晚我就应该放下没用的自尊心,去跟妈妈挤一张床了,起码老妈能睡个安稳觉……看来,儿子要理解妈妈的苦心,还真是差很远。

事到如今,我们开始严肃地考虑是要换房间还是换旅馆。正当这时,不知是妈妈的祈祷发挥了作用,还是我想要活下去的意志起了作用,那位大哥一早就急忙收拾行李退房了,这让我们的忧虑一瞬间烟消云散。待他一出门,我抱着老妈欢呼起来,当然是小声地欢呼。老妈也无声地拍了拍手掌,突然,她迅速收拾东西爬上了我的上铺。从上铺俯瞰儿子的妈妈,和在下铺仰望妈妈的儿子,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这次的突发事件,在丽江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完美。春风和煦的日子让人无限放松,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惬意。就这样7天像梦一般地流逝了。

然后,今天我们面对面坐在床上召开了紧急会议。今天的议题是:何时离开丽江?我们俩都非常深爱丽江。我们深信即使在这里再停留一个月也不会厌倦,所以我们根本没法预期何时能离开。但是,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对!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离开吧!

旅馆的服务员微笑望着我们,像是在说:“今天还要再住一晚,对吧?”当我跟他说今天要离开时,他从前台里面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凝视着我,仿佛在说:“对,趁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离开吧,这里像是毒品一样让人上瘾的地方。”这是离开刚刚产生感情的恋人时的心情,还是在产生感情之前就冷静地离开的心情?我为了隐藏对丽江的难舍难分,故作冷酷地离开“她”。是的,丽江,我要离开你了!

在和煦的春风中,火车缓缓地停靠在了月台。老妈毫无眷恋地登上了火车,而我在踏上火车时默默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丽江。

妈妈是A+,我是F

“老妈,到了,这里是在中国的最后一站!”

为了结束长达一个多月的中国之旅,我们从大理乘坐夜间火车来到了云南省的省会城市昆明。昆明离越南不远,所以我想在此结束中国之旅,进入越南。在去往旅社的路上,我们发现广场中有很多人在打太极拳。我正想着老妈该不会又……发现老妈早就放下背包跳进了人群里,还说这几天长途跋涉累得浑身难受,正好可以舒展舒展筋骨。真的,现在我已经不觉得新奇了。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老妈早就是地道的背包客了,我都想给她拍手叫好。

不过,在这里我们该冷静地做一下中间修整了。可以说这一个月算是本次旅行的热身运动,不过热身运动也即将要结束了。现在需要查看老妈的状态。不管怎么说,本次旅行的主人公是老妈。如果老妈不参与,就根本不会有这次旅行。如果旅途中的老妈有半点异常,这次旅行就要立刻终止。背包客的三大困难是旅行中的饮食、住宿和长距离移动,而其中长距离移动是所有背包客们最大的担忧。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妈,真的消化好这些困难了吗?

首先是饮食。至少在中国,老人家吃得很开心。之前在韩国的时候每天勉强吃两顿饭,但自从开始旅行之后,除了一天三顿饭,中间还要再吃一些零食。甚至很油腻的菜,还有韩国人不太能接受的香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其实,很多老年人都在适应饮食上遇到困难,最终放弃旅游,可我的老妈算是成功完成了第一项任务!

其次是住宿。按计划我们的行程最少需要半年时间,所以有限的经费容不得天天住酒店。除了在青岛和洛阳住了双人间,在其他地方我们都住在集体宿舍。虽然价格很低廉,但是少则4人多则10人的房间怎么可能很方便呢。但是,老妈每次只要头一沾枕头,就立刻进入梦乡。反而是我不适应集体宿舍,睡不好觉。所以,老妈在第二项任务上也算是成功完成了。

最后是长距离移动。中国是名副其实的大国,长距离移动是不可避免的。未来也会有很多10个小时以上的长距离移动,直到旅途结束。仅在中国,我们就已经长距离移动了4次。嗯……说实在的,这确实很累。每次长距离车程之后,老妈都需要在旅馆休息半天,才能恢复体力。但是只要休息完,老妈就又充满活力,像走个几公里都不成问题一样。所以说,最后一项任务也是成功!

老妈已经上年纪了,而她背着重重的背包,坐着各种交通工具,还住着集体宿舍,但她一次都没有掉队。这种级别的强悍,都可以上世界奇闻类的节目了。

对这段时间以来的日程,我跟妈妈进行了颇有深度的交谈。首先,妈妈的成绩单非常漂亮,可以打A+,而我只要中间稍作调整,并且保持现在的节奏,征服世界只是时间的问题,就谦虚地给自己一个F吧。

啊……但是好奇怪。从刚才开始,小腹就一直隐隐作痛。就像胃在远处对我喊道:“别担心老妈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从晚上开始肚子就不舒服了。我原本以为可能是晚上吃的菜有点坏了,但老妈却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想,可能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然后一边捂着疼痛的肚子,一边努力让自己睡着。

但是,半夜突然就醒了。透过窗户缝隙,飘进来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由于昆明属于南方,所以就算是3月末,天气也已经非常炎热了。肯定是有人睡觉前把窗户打开了。从窗户缝飘进来的臭味原来是来自发酵豆腐——俗称“臭豆腐”!这在中国是非常受欢迎的小吃,可是闻起来真的太臭了,可以麻痹你的嗅觉,甚至能“初始化”你的神经。

我的五脏六腑原本已经进入平静态势,可碰到臭豆腐味儿,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最终开始翻腾起来。我开始全身冒冷汗,脸上已经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了。我感到肚子马上就要爆炸了,在这里可不行!要忍住!在黑暗中,我用尽全身力气坐起来。

啊,偏偏是上铺。我捂着肚子,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然后蹒跚地踱进了洗手间。小腹内翻江倒海,好像外星人在里面混战。万幸的是,在大爆炸之前,我踢开洗手间的门就冲了进去。我开始上吐下泻,吃过的东西被全部排出体外。即使已经没什么可以吐的了,只有黄色的胃酸时,五脏六腑也仍然无法平静,我干脆祈祷自己赶快晕过去算了。但不能,因为房间里还有我要誓死守护的女人。我从脏得无法言喻的洗手间爬着移到了淋浴间。想起刚才趴在洗手间,感到一阵恶心,又干呕了一会儿。朋友们,你们试过躺在地上洗澡吗?我有。从喷头喷出来的水打在身上又凉又疼。终于,好不容易起身进了房间,瞬间,再次袭来浓浓的臭豆腐味儿!从淋浴间到房间,我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踱过来的,可当那臭味再次刺激我的神经的刹那,我竟然像被弹出去一样,直接弹回了洗手间。我体会了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痛苦。坐在洗手间的坐便器上,突然担心万一我就这么“挂了”,老妈该怎么办。左思右想之后,我决定还是回到房间,绝不能让人们在坐便器上发现我狼狈的尸体。我拼尽吃奶的力气,排尽胃里的东西,然后捂着鼻子和嘴回到了房间。看了看老妈,她这时像个婴儿一样睡得正香。当然,她怎么能知道我的狼狈呢。

我决定绝对不告诉老妈刚才在洗手间里狼狈不堪的经历。经历了这一番惨烈的战斗之后,我终于壮烈地“牺牲”在了床上。

“河口……河口……”

清醒之后,睁开眼就看到了老妈。在生死边缘,我竟然还不停地念叨中越边境城市的名字。我不知道中间醒了多少次。现在已经是下午。老妈去找旅馆服务员要来了一些药,老妈不懂中文,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我吃完那些药睡睡醒醒,不,应该说反复徘徊在昏迷和清醒之间。

我是谁?这是哪里?我又在做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疑问不停穿梭在我的脑海中,突然“河口”这个词再次令我头脑清醒。明天是计划前往越南的日子,我们已经按照这个时间安排好了行程。手里的人民币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无论如何今天也要预订去往河口的长途客车票,唯有这样一切才会顺利地进行下去。可我需要休息,但是就算要休息,也要先预订完才能休息。

我不顾老妈的反对,以一副仿佛饿了一周的乞丐模样,出发去往不知道在哪里的长途客运站。在老妈的搀扶下,换乘两辆公交车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东部汽车总站。我的手因为脱水严重而颤得厉害,勉强接过客运票,有气无力地向着老妈挥手。老妈心疼地望着我。

虽然羞于说出口,可我的确是直到4岁多才断奶。不过,今日看来当年厚颜无耻地储蓄下来的能量,让我在这极度危机的时刻发挥了“吃奶的力气”,也让我在半天之内恢复了体力。老妈,虽然您当年给我喂奶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可是您知道今天能继续旅行多亏了当年的付出吗?

回到住处,一边观赏着夜景一边吃着晚饭,一切终于又恢复正常了。在中国多灾多难的最后一天,也是暴风雨般的一天要落幕了。老妈默默地看着正在吃饭的我终于笑了,无论如何结局是美好的。哈哈,儿子也笑了。

老妈的旅行笔记5

儿子轻易不生病,所以此刻看着他额头上的粒粒汗珠,我不知道有多害怕。在异国他乡,我什么都不能为儿子做,这不知让我有多不知所措。还好,儿子很快就好起来,又在为我开路。谢谢你!以后不要再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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