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1〕赤壁：黄州的叫赤鼻矶，不是三国时赤壁大战的旧址，当地人误以为“赤壁”，苏轼将错就错，借以抒发自己的怀抱。苏轼曾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的7月16日和10月15日两次泛游赤壁，并写了两篇赋，第一篇称《前赤壁赋》，第二篇称《后赤壁赋》。〔2〕壬戌：即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3〕既望：农历每月十五日为“望”，十六日为既望。〔4〕属（zhǔ）：倾注，引申为劝酒。属客：意为劝客人喝酒。〔5〕“诵明月”两句：《诗经》中有《陈风·月出》篇，其中“月出皎兮”一章里有“舒窈纠兮”的句子，“窈纠”同“窈窕”。〔6〕斗牛：星座名，即斗宿（南斗）和牛宿。〔7〕一苇：喻指苇叶似的小船。〔8〕冯（píng）虚御风：指在天空中乘风遨游。冯：通“凭”，依靠。虚：指天空。〔9〕羽化：道教称成仙为羽化，意为成仙后就能像鸟一样飞升。〔10〕桂棹：桂树做的棹；兰桨：木兰树做的桨。〔11〕舞、泣：都用作使动词。潜蛟：指潜藏的蛟龙。嫠（lí）妇：寡妇。〔12〕正襟：整理衣襟。危坐：端正地坐着。〔13〕“月明”两句：是曹操《短歌行》中的诗句。〔14〕夏口：今湖北武昌。武昌：今湖北鄂城（非今之武昌）。〔15〕缪（liáo）：通“缭”，盘绕。〔16〕“孟德”句：指曹操在赤壁大战中被周瑜击败一事。孟德：曹操的字。周郎：周瑜24岁时为中郎将，吴中皆称他为周郎。〔17〕舳舻（zhúlú）：指战船。船尾称舳，船头称舻。〔18〕侣、友：都用作动词。〔19〕蜉蝣：夏秋之交，生长在水边的一种小虫，朝生暮死，生命极其短促。〔20〕造物者：指大自然。无尽藏：佛教用语，指无穷无尽的宝藏。〔21〕枕藉：互相枕靠着交错地躺在一起。
【阅读提示】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苏轼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经弟弟苏辙等人的多方营救，才免于死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第一部分写诗人置身于水光月色之中，遗世独立，飘飘欲仙的心情，为下文抒情、议论作铺垫。第二部分写饮酒唱歌，由喜而愁，由乐而悲的情感变化，摹写箫声的凄恻悲凉和无限的苦情悲怨，其中“扣舷之歌”在文章中起到了由乐跌入悲的过渡作用。客人即景生情，从月夜泛舟，引发赤壁怀古，由赤壁其地，曹操其人，引发宇宙永恒、人生短暂的悲叹。第三部分写因得到解脱而复喜。苏子借眼前的流水和当空的明月作比喻，反驳客人关于人生、宇宙的看法，说出了人生变与不变的道理。最后“客喜而笑”，主客认识取得一致。这两部分的主客对话，实际上反映了作者思想中积极的人生观与消极的人生观的矛盾斗争。整篇文章即景生情、借物喻理，将写景、抒情、说理融会统一，是唐宋文赋中的佼佼者。
·黄庭坚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英宗治平四年（1067）进士。哲宗立，召为校书郎、《神宗实录》检讨官。
后擢起居舍人。绍圣初，新党谓其修史“多诬”，贬涪州别驾，安置黔州等地。徽宗初，羁管宜州卒。工诗文，早年受知于苏轼，与张耒、晁补之、秦观并称“苏门四学士”。诗与苏轼并称“苏黄”，为江西诗派开山，有《豫章黄先生文集》。
寄黄几复〔1〕
我居北海君南海〔2〕，寄雁〔3〕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4〕，治病不蕲三折肱〔5〕。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注释】
〔1〕黄几复：名介，南昌人，是黄庭坚少年时的好友，时为广州四会（今广东四会）县令。
〔2〕“我居”句：《左传·僖公四年》：“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作者在“跋”中说：“几复在广州四会，予在德州德平镇，皆海滨也。”〔3〕“寄雁”句：传说雁南飞时不过衡阳回雁峰，更不用说岭南了。〔4〕四立壁：《史记·司马相如传》：“家居徒四壁立。”
〔5〕蕲：祈求。肱：上臂，手臂由肘到肩的部分，古代有三折肱而为良医的说法。〔6〕瘴溪：旧传岭南边远之地多瘴气。
【阅读提示】
这首诗作于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此时黄庭坚监德州（今属山东）德平镇。
黄几复此时知四会县。首联起笔突兀，抒写了对远方友人的思念之情。前句化用《左传》中楚子对齐桓公所说的“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后句化用“雁足传书”的典故，说明海天茫茫相距辽远。颔联“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回忆昔日相聚宴游之乐，并进一步抒写相别十年的思念之深。两句所描绘的情景有巨大反差，形成了强烈对比，从而更加凸现了思念之情。颈联“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称赞友人为官清廉、从政有方。尾联“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赞美友人认真读书、好学不倦，颇有为博学多才的友人偏居荒蛮之地不得重用鸣不平的意味。
黄庭坚是宋代江西诗派的开山祖师。他的诗具有生、新、瘦、硬的艺术风格，善于运用典故。他把古代典籍中的词语经过转化、改造，吸收融合在自己的作品中，从而使诗歌的涵义更加丰富、情致更加含蓄。因此，他的诗表现出深厚的学养，具有浓郁的书卷气。这首诗就集中体现了这种艺术特点。
·秦观
秦观（1049—1100），字少游、太虚，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江苏省高邮）人。元丰八年（1085）中进士。元祐初，先后任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及国史院编修等职，和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同出苏轼之门，人称“苏门四学士”。绍圣初年，被贬到彬州、雷州等地。徽宗立，放还，行至滕州，病逝。秦观工诗词。词多写男女情爱，也颇有感伤身世之作，风格委婉含蓄，清丽淡雅。有《淮海词》。
踏莎行·郴州旅舍〔1〕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2〕。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3〕？
【注释】
〔1〕郴州：今湖南郴州市。〔2〕桃源：晋·陶渊明《桃花源记》里虚构的世外仙境，在郴州市北。〔3〕潇湘：指湖南境内的潇江、湘江二水，汇合后称潇湘。
【阅读提示】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贬谪郴州时所写。词中抒写了作者流徙僻远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怅惘之感。词的上片以写景为主，描写了词人登高怅望时的所见和谪居的环境，景中有情，表现出苦闷迷惘、孤独寂寞的情怀。
下片以抒情为主，写出谪居生活中的无限哀愁，情中带景。全词即景生情，寓情于景，写得婉转含蓄，尤其是最后两句用郴江、郴山喻人的分别，似乎问得十分无理，却有力地写出了内心的沉痛，深受苏轼的好评。
·周邦彦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少年落拓不羁，后因向神宗献《汴都赋》，由诸生被擢为大学正。历任地方官多年。精通音律，能自度曲，曾提举大晟府，是北宋重要词家。其词集北宋婉约派之大成，讲究形式格律和语言技巧，历来被奉为词坛正宗，词风浑厚和雅，富艳精工。有《片玉词》，存词二百零六首。
兰陵王·柳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1〕、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2〕。登临望故国〔3〕，谁识京华倦客〔4〕。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5〕。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6〕。愁一箭风快〔7〕，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8〕，津堠岑寂〔9〕，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注释】
〔1〕隋堤：汴河堤，为隋炀帝所筑，堤上多种柳树。〔2〕飘绵：指飞舞的柳花。〔3〕故国：指故乡。〔4〕京华倦客：作者自指。京华：京城。〔5〕柔条：指柳条。古人折柳赠别，以示留恋之意。〔6〕梨花榆火：指梨花盛开、榆柳取火的寒食节。榆火：清明节早晨宫中把榆柳钻取的新火赐给近臣，称榆火。〔7〕一箭风快：比喻顺风的船像箭一样飞快。〔8〕别浦：徐坚《初学记》“大水有小口别通曰浦”，此指行人离别的河岸。萦回：水流回旋。〔9〕津：指渡口。堠：守望兼记里数的土堆，五里一堠。
【阅读提示】
这首词的题目是咏柳，实际上是借咏柳来写离别，寄托作者官场失意与身世飘零的喟叹。词分三片，是典型的长调。上片紧扣题目，从柳树上说出别恨。起句直点本题。“隋堤上”三句，写垂柳送行之态，“登临”句逆接，“谁识”句落到自身。“长亭路”三句更见长久漂泊之苦。中片转入自己当前的情事，写送别时的情景。“闲寻”承“登临”而来，“又酒趁”三句，从追想旧踪迹回到了眼前的别筵。
“愁一箭”四句是代行者设想之词，这种翻进一层，从想象中着笔的手法，是周邦彦最擅长的。下片写别后情怀，正面抒写离恨。别浦、津堠，斜阳冉冉，开拓出绮丽悲壮的境界。“念月榭”两句，转到对往事的回忆，用笔极吞吐之妙。全词以叙事为主，叙事中抒情，构思工巧，措辞典雅，结尾收以重拙之笔，更显词风的浑厚。
周邦彦发扬了柳永以来创制长调的艺术手法，不仅层层铺叙，始终不懈，一笔到底，而且还致力于结构的严整与富有变化，呈现出一种回环曲折、前后呼应、疏密相间和不即不离的特点。
六丑·蔷薇谢后作
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1〕，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2〕。钗钿堕处遗香泽〔3〕。乱点桃蹊〔4〕，轻翻柳陌〔5〕，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蝶使〔6〕，时叩窗槅。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7〕。
静绕珍丛底〔8〕，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9〕。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攲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10〕，何由见得？
【注释】
〔1〕过翼：如鸟飞过。〔2〕楚宫倾国：楚王宫中的美人，此处比喻蔷薇花。韩偓《哭花》诗：“夜来风雨葬西施。”倾国：容颜绝代的佳人。汉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见《汉书·外戚传》）这里喻指蔷薇。〔3〕钗钿：镶嵌有螺钿的头钗。喻指花瓣。〔4〕乱点桃蹊：花儿零乱地落在桃树下的小路上。〔5〕轻翻柳陌：花瓣在柳树下的小路上，随风翻飞。〔6〕蜂媒蝶使：蜜蜂和蝴蝶，因它们来往奔忙于花间，故称为花的媒人和使者。〔7〕渐蒙笼暗碧：意为绿树渐渐繁茂成荫。蒙笼：遮盖，指树荫。〔8〕珍丛：珍贵的蔷薇花丛。〔9〕强簪巾帻：勉强把落花插在头巾上。〔10〕“断红”句：取用《云溪友议》中所载的“红叶题诗”的故事：唐代宫女题诗于红叶上，漂流出御沟，为文士卢渥拾得，后来二人结成佳偶。
【阅读提示】
这首词是借悼惜落花，来抒发客居异乡为官的惆怅之情。词的上片抒写春归花谢之景象。起首两句，直抒胸臆，感叹光阴虚掷，“正”“怅”二字领起全篇。
接下来以鸟飞作比喻，形容春归之迅速，一句一转，惜春之情愈转愈深。周济云：“‘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十三字千回百折，千锤丰炼”（《宋四家词选》），写出作者惜春、留春、怨春的层层感情，言简意繁。再以美人为喻，写落红飘零与追惜之情，特用问语“为问花何在”、“多情为谁追惜”振起，以突出“无家”与“无人追惜”之意，内隐词人自己的身世遭际之感。下片着意刻画人惜花、花恋人的生动情景。“成叹息”三字感慨落花有情，赏者无意，引起下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三句，“故”“似”虚字生神，描摹细微，缠绵往复，诚为一叹，写花恋人。尤以最后三句“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复用问语，逆挽而不直下，拙重而不呆滞。且活用“红叶题诗”故事，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恋花深情。周济评曰：“不说人惜花，却说花恋人。不从无花惜春，却从有花惜春。不惜已簪之‘残英’，偏惜欲去之‘断红’”（《宋四家词选》）。
全词构思新颖别致，章法回环曲折，摹写物态，曲尽其妙，词风缠绵沉郁。既抒写了自己的“惜花”心情，又表露出自伤自悼的游宦之感。黄蓼园曰：“自伤年老远宦，意境落寞，借花起兴。以下是花是己，比兴无端。指与物化，奇清四溢，不可方物。人巧极而天工生矣。结处意致尤缠绵无已，耐人寻味”（《蓼园词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