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几位年长的代表点着头。
“合乡并镇后,乡政府撤了,十三角楼空了,快要倒塌了!”有位代表说。
“代表们,昨天下午我在山上转,到这个院子去过,一位老人告诉我,不少中外游客到过这个院子,他们又是拍照、又是询问,很有兴致,只有导游不断催大家快走,说镇上没有大旅馆,不早走,赶不到那坝城吃饭。”捷舟说到这里看了看代表,继续说,“我有个建议,把近两年的利益分成多留一点,修缮十三角楼,再在附近盖栋旅馆,请土司兄弟夫妇回乡住进大院,再带上几户瑶族老乡,给游人做做介绍,还真是一道靓丽的景观。我们到瑞典皇宫参观时,国王一家就住在皇宫,起居室门前竖一块游人止步的牌子,其余殿室任人游览。看来这位白先生是见过世面的开明人士,过去大家不是说,旅游的人看我们的景点,吃住在那坝子,他们赚了大头,我们只能捞点油腥。增加个景点解说,参观要两个小时,晚上吃住镇上,收入可以翻番,不知大家觉得行不行?”
会场上的代表私下议了一阵。
“我觉得挺好!”有人带头表态。
“我也觉得好,近两年按比例扣留资金,过几年盈利后,按比例分成。”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会议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小子!近来的两次聚集事件,说明一个道理!”一个老者在竹林中喊道,“看待任何事情,都不要忘了世情、国情、党情。东汉光武皇帝刘秀说过:‘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不断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的本性,但是,忘记自己的国情去追求,就会脱离现实,盲目攀比。结果,不仅向往的得不到,眼前的也会丧失!”
“他是谁?”人们惊异道。
“是观通老人,一位智者!”捷舟拉着祖攸迎面跑去……
第二天上午,镇党委成员分头听取代表们的意见反馈,下午党委会讨论,通过了方案。公布后,群众比较赞成,基本没有意见,一场风波被化解了,武器库安全了。远处又传来消息:塌方的道路打通了,甄玉望被请到州里。
明天,捷舟、宫义男也要走了,镇领导挽留他们多住一上午,中午为他们饯行。
第二天,捷舟起得早,到小树林散步,不远处,祖攸正坐在树下看书。捷舟悄悄走近问道:“看的什么书啊?”
“《世界通史》!”祖攸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本,“想补补世界历史课。”
捷舟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书皮的签名上:“祖方恒?是古州中学的祖方恒吧?”
“我爷爷是在古州教过学,这是他留下的。”祖攸有些伤感地说。
“那是我老师啊!他的学识和品质,是我们的楷模!可惜,走得太早了!”捷舟叹息着蹲了下来。
“我就是因为‘反右’对党产生了看法,后来,读了伤痕文学作家曾书虹的《国殇》,对我国现行制度的怀疑更大了,前几年在英国留学,不少西方学者向我介绍了他们对我国制度的看法,才开始向往西方的。经历了前两天的事件,再翻翻这本书,才知道国情的差异,明白了自己过去的想法多么幼稚。”祖攸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吃饭喽!”梅镇长、宫义男走过来,招呼捷舟去食堂。
捷舟特地把祖攸等三个年轻人也邀了过来,六个人边吃边聊。镇里的文书走来,交给镇长一个文件夹,镇长看了看说:“州里来电报,通报州里近些日子维稳的形势,电报中还高度评价了解放军领导干部甄玉望,带一个连帮忙治理塌方、修复道路中的表现,准备为他向上级请功。电报中也讲到了宫义男领导帮忙管好武器库的事。”
“这不公道啊!近段时间的核心任务是维护稳定,加强党的领导教育,平息错误思潮,确保武器库安全,捷舟领导是立了大功的,宫义男领导也功不可没,怎么不给他俩请功?”祖攸不满起来。
“我们共产党人做好工作的目的是履职为民,立功不立功没有什么关系!”宫义男坦荡地说,话音刚落,他像想起什么似地自语了一句,“我们在表彰工作中,是不是有重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干部,不重视运筹帷幄、善于理论思维的干部?”
“与那位甄领导会来事也有关系吧?”显然,镇长对甄玉望有看法。
“吃饭吧,不是说好了,饭后要请祖攸三位分别陪我和义男转转吗?”捷舟急于把话题叉开。
“吃饭,吃饭!”镇长和宫义男又抬起了筷子。
祖攸张了张口,没好再说什么,三个年轻人也继续吃起来。
放下碗,宫义男赞许道:“几天不见,你们三位可是成熟多了!”
“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几天,听二位的谈话,何止胜读十年啊!”祖攸说。
“主要是听了捷舟的话啊!他这个人爱动脑子,从实际出发讲道理的本领,大家都是服气的。”宫义男的几句话,发自心底。
饭后,祖攸陪捷舟到山上转,翻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大山头出现在前边,一条谷地夹在两山之间,山腰里春风和煦,树丛扬花,山谷底水稻长穗,丰收在望,山顶上青松挺拔,雪鸡打鸣,多么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啊!捷舟来回看着。
“翻过这座大山,该是怒江了吧?”一个精神矍铄的外籍华人和一个身穿藏族服装的妇女走近询问道。
“亨利·小杨!卓玛!”捷舟十分惊讶地迎上去,“你俩是来旅游的吧?”
“是捷舟吧,我的上帝啊!太巧啦!怎么在这见到你了?”亨利·小杨夫妇兴奋地欢跳起来。
“我是来办事的!”捷舟看到祖攸站在身后,为他介绍,“亨利·小杨是十几年前我在西藏认识的英籍华人朋友,你给介绍一下山那边是什么地方。”
“山那边是怒江的一个支流,两岸的风景特别优美。”祖攸热情地为他们讲解。
“啊!春秋蜜、春秋蜜,就是在这里采的!”看到这里的山川河流,捷舟回忆起当年在这里找蜜的情景,多少年的风雨过去,故地重游,引发起无限感慨。
“大家看,这几家的房盖得多有特点。”祖攸指着山坡几户人家正在盖的新房子说。
“好,看看去!”捷舟拉着一行人来到村头房前,乍一看,都是一层半高的房子,都是石头基座、土木结构,厦檐飞角,但仔细看,三户人家的房子又形态各异。
大家来到第一户人家,向主人讨教:“为什么细看起来,你家的房子和那两家不一样啊?”
“我们是一个图纸、一伙匠人在帮着盖,我家这房子,原来的墙比较厚实,大梁大椽都好,匠人们把破旧的地方修了修,缺的地方补了补,质量已是上乘,所以细看起来和他们两家不一样。”主人说。
“噢!”捷舟若有所思,“小祖啊,这两天我们不是讨论民主吗?任何国家的民主制度,都离不开自己的历史文化。西方的民主乍看起来差不多,细看,也各具特色,你看英国的民主体制与这家的房子有没有相同之处啊?资本主义制度优于封建制度,更比封建制度民主,可是英国还有国王、女王、王子。”
“英国是最先爆发资产阶级革命的,它推翻了专制君主制度,把国王查理一世送上了断头台,但面对农民运动渐趋高涨、军队混乱、贵族势力的疯狂反扑,最后只好先后请回查理二世和威廉三世,由此造就了颇具特色的君主立宪政体。”亨利·小杨接过话头说道。
“我明白了,西方各国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决定了资产阶级革命后建立的民主形式不同。”祖攸回答。
“毕竟是有知识的青年啊!你看他们是不是与这户人家盖的房子一样,在进行一些重点部位拆除和重修啊?”捷舟夸奖着问。
“太对了,太对了!”祖攸回答。
不知不觉,大家已来到第二户人家。
“老乡,细看起来,你家的房子和下一家也不太一样啊?”捷舟问。
“应该是一样的了吧!我是把老房子全扒了,重盖的,只是老房子地基不错,迁就了下老地基,所以规模上少了几个角角。”老乡回答。
“老乡,好啊!你这是翻建。”捷舟说着又转身问,“小祖啊,用建房打比喻,法国民主政体也属这种翻建吧?”
“领导,太像了,太像了!法国革命的第一部宪法是建立君主立宪制,但一年后,国王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之后,经过两次政变、两次帝国、两次王朝复辟、两次共和,长期的斗争,使两个阶级的矛盾白热化,以至出现过资产阶级把反对派集中在广场上,用火炮轰击的惨烈局面,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使法国资产阶级无法妥协,只能进行比较彻底的革命。”
在愉快的对话中,他们已来到第三户人家,这家的房,有棱有角,条线对称,房主人高兴地欢迎他们:“几位是研究建筑的吧?我的房子,在修水库时淹了,这是村里在树林边给的新地,我完全按图纸建设,看起来比他们的要漂亮!”
“是啊,好看!”捷舟说,“你盖这栋房子没有历史条件制约,可以按图纸盖。你们说,用建房打比喻,美国的民主体制,是不是这种新建啊?”
“说得太对啦!”亨利·小杨点头答道,“美国原来不是一个国家,它是大英帝国治下的十三块殖民地,通过独立战争建立起来的。新的国家像一张白纸,它没有历史条件制约,可以坐下来从容地研究洛克、孟德斯鸠等先哲的理论,讨论对资产阶级来说,什么制度是最好的,什么是不好的,然后制定出宪法,按这张理想的图纸建设国家,若以建房为比喻,美国是新建”。
一行人在谈话间,不知不觉走上了那座饱经风霜的三迎亭,轻风习习,满目苍翠,令人心旷神怡,祖攸热情地为亨利夫妇拍照留念,捷舟独自绕亭观赏,目光落在亭柱的楹联上:“践实体诚非别术,沉几观变竟通神”,捷舟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党五老之一谢觉哉写的,他讲得多好呀。只有深入实践,才能掌握事物发展的规律,只有冷静观察,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年,我们党取得执政地位,靠的是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现在维护好党的领导,做好党交给的工作,同样离不开实事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