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认为,落草为寇,终非长策。现在,国军一败涂地,不久将会是共党天下,弟子身边六十二人需要安置,四百三十八位阵亡子弟的遗孀遗孤需要抚恤。弟子听说日寇在金珠山藏有金银,山洞被毁后,藏宝图落入菱湖老人之手,这两个孩子是菱湖老人的重孙辈,我们刚刚夺来,控制了这两个孩子,菱湖老人和山魂必定来寻,弟子将就此找到线索,把这些金银挖出,五百个家乡子弟的善后也就有了着落,从此,弟子将隐姓埋名,度过余生。”赵和光凄然答道。
“哈哈哈哈……”玉叔仰天大笑,“还是我派学说管用!”他指了一下公伯说,“你教了两年,还不如我点拨一个时辰。”
“私乃万恶之源,天下多少好人,都让你们这群不肖之辈教坏了!”公伯转过身来,气愤地指责玉叔。
“私欲,本性也!尧舜之前,先民集体狩猎采摘,食无剩余,所以难以萌发。自从生产发展,产品有了剩余,谁人不想多分一杯羹?公兄总想通过教化将其灭掉,有违人之本性。”玉叔高声申辩。
“我也知私心易炽,但是几千年来,让这个‘私’字搅得一部分人巧取豪夺,兼并土地财富,大部分人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朱门肉臭,路有冻骨,贫苦民众被迫揭竿而起,旧的王朝被推翻,新的王朝建立,对民众采取一些让步政策。但过不了多少代,又一轮腐化堕落和兼并开始,新的民众再次奋起,经过殊死搏斗,实现新一轮更替,这样的轮回何日是了!人乃万物之灵,看得多了,他们总会设法跳出这个怪圈。理性战胜本性,我华夏志士,为此梦寐数代,中山先生的初衷也在于此。”公伯义正严词。
“师傅,夺权易,守成难。一种新社会制度的探索完善更难,陈胜、吴广勇于揭竿,而抗暴秦,称王后,却经受不住阿谀奉承的诱惑;朱元璋原本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和尚,能打败横扫欧亚两洲的元军铁骑后裔,歼灭群雄,但坐江山后没多少代,同样腐败堕落,被新的义军李自成推翻。弟子追随中山先生,灭满清、战军阀,也曾不畏生死,孰料此后政权腐化,文爱财、武怕死,迅速衰落,直至今日。”赵和光痛陈。
“也不尽然,还是他们没有把持好自己。欲望是奋进的动力,当今社会,有私欲者居多,一心为公者尚为少数,但只要心存一个‘良’字,凡事不要越过道德良心这个底线,国民党还不至于一败如此,和光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良姑评论道。
“师姑说的对!如果坚守这个底线,国民革命断不至如此。但是,一个政党、一支军队腐败后,必然巧取豪夺,欺压百姓,尔虞我诈,口是心非,谎报军情,冒领军饷等等,欲壑一开,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回顾半生,要做到一个‘实’字都很难……”
赵和光正说着,山下枪声逼近。追上来的不是别人,乃是霍克领的一帮人马。
玉叔拂尘一挥,迎了上来说:“和光乃我徒儿,我门派中事,外人少管。”
霍克手枪一横道:“我们只要这两个孩子,懒得管你。老东西,赵和光已上圈套……”
“和光,上他什么圈套了?”玉叔回身望着赵和光责问道。
“唉,师傅!徒儿从山下路过,他们诱骗弟子入伙,追赶菱湖老人和山魂,逼他们交出藏宝图和水脉图。”说到这里,赵和光已满面羞愧。
霍克辩道:“共党即将一统天下,像你这种当过兵匪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莫若同我们一道寻宝,还可得些金钱,后生享乐,此话不能全算骗你,只是点拨点拨罢了。岂料,你想独吞果实,自己把孩子抢跑了。”
“几句鬼话,诱我参与围追菱湖老人,没有我那帮人马,你们几个乌合之众,哪里能围得住他?原来说好的,只是逼老人交出藏宝图和水脉图,谁知你们只问了几句,便开枪杀人。”赵和光沉痛地低下了头。
良姑趁此机会拂尘一扫,飞身把两个孩子夺了过来,交给身后的徒弟隐匿于树丛。
赵和光愣了一下,叹道:“今日所为,真是愧对恩师!”说罢,纵身跳下悬崖。
“和光!”公伯、玉叔、良姑惊呼着向深谷看去,只见冷风嗖嗖,云雾翻滚,知道和光已没了性命。
“原来是你撺掇他走上邪路的!”公伯怒道。
“哈哈哈哈……”霍克大笑道,“玉叔说的对,人都是有欲望的,私欲走到极端就是罪恶,赵和光死了,但是人的本能、欲望消失不掉,经验、传承消失不掉,思想、魂魄消失不掉。我看共党宣传材料有言:资产阶级可以埋进棺材,但是他们的思想无法埋进棺材,还会在空气中散发着臭气,无时无刻不在毒害着共党健康的肌体──也是讲的这个道理。共党来了,天下一统,我辈在中华无法与之抗衡,但利用这些制造混乱,寻机挖宝,绰绰有余!”看来,霍克对共产党真有些研究。
这时,山崖上闪现一个人影,高声断喝:“呔!好你个大胆洋人,纠结这帮渣滓,日夜搜索菱湖老人和华阳神功传人山魂,寻找宝图,乱我中华,妄图寻机毁山取宝!”
“啊!又是他——观通老人!”梁朝安惊呼。
“老夫洞中静养,忽听你们围住菱湖老人,逼他交出宝图,急忙跃出,正看到菱湖老人断然拒绝,你们竟把他杀害,并抢走两个孩子,想诱捕山魂,寻找宝图线索……”观通老人怒斥。
霍克也愤然道:“赵和光已上圈套,两个孩子本来是我们的人质,哪想被你这老小子搅了局,让赵和光抢跑。”
“我堂堂中华,岂容你洋鬼子和这帮渣滓来搅和。现在共党政治清明,人才济济,今天龙门三派,又招收新徒,我看他们灵秀异常,这两代人哪是你们对付得了的!你们想追到山魂,更是白日做梦!”观通老人声若洪钟。
“你是指三派今天收的那几个毛娃?凭我们的本事,他们成不了气候。”霍克傲然答道。
“嘿,秋月春风,我老汉还能在这里观看百年,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斗得过共产党精英,能不能斗得过龙门三派的新徒。”观通老人顺手一指,霍克身后爆炸声起,砂尘四射,直冲肌肤,一伙人抱头鼠窜而去……
跌跌撞撞走在后面的一木,回头喊道:“这么穷乡僻壤还能出有作为的人物?”
“小子!你可懂得高山出俊鸟?咱们走着瞧!”观通老人狠狠回了一句,然后回身嗔怪道,“争抢天书,择授贤徒,也不防坏人捣乱?幸亏我预有准备!”他顿了顿又说,“列强乱我之心不死,西风黑煞是振兴中华的冤家。你们三派新徒,要勇于进取,谁‘看法对、办法好’,我就给谁记根赞成条,投进宝葫芦。”说罢,袍袖一展,手举葫芦,纵身而去……
眼见天色不早,三人拱手道别。公伯和玉叔带宫义男和甄玉望分头而去,良姑抱起夏雨,捷舟牵着秋霜,向回路走去。
“哎哟!”正行间,一个细弱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良姑走上前一看,见是菱湖老人,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赶紧把夏雨交到捷舟手上,撕下一幅衣角,要为老人包扎。
“不用了!我已经不行了……”菱湖老人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年过一百,死不为夭,知道必有今日。前段时间,我回老家看了看,将宝图做了些安排……,后来听说孙儿一家遭土匪劫杀,儿媳带着尚在襁褓的重孙女雪莹,远走他乡,不知去向……”
“雪莹?”捷舟想到被他换包的那个女孩,轻呼了一声,老人吃力地望了望他,又指指夏雨和秋霜,继续同良姑说,“忌春你见过,人称山魂,这两个女娃虽是战乱中捡来,但我视她们为骨肉,已补过灵药,以后的事,只能拜托贤侄了……寻找宝藏、恢复菱湖,离不开她们……”
“老伯,珠宝为身外之物,菱湖圣泉才是百姓康乐之源!晚辈最关心这个。”良姑点着头,泪洒衣襟。
“贤侄,你身为亲王之女,不恋富贵,逃出家门,跟随志士寻秋瑾遗体时,年方十三,光阴易逝,如今也快四十年了,多年来,你继承良派师门、创学授业,实属不易。贤侄清楚,恢复菱湖圣泉比取宝难上百倍,没有一定的成就和相当的阅历,理解不透水脉图。没有恢复的环境,找到图也无济于事……”菱湖老人回光返照,言语清晰了许多。
“您放心吧!我们三派今日都收得良徒,他们会有所成就,共襄盛世。”良姑安慰道。
“但愿如此!待他们有所成就,太平盛世来临,找回忌春、雪莹……教导好秋霜、夏雨……他们……线索……”老人话没说完,溘然长逝!
良姑和捷舟泪如雨下,把老人葬于龙门崮下。天色已晚,良姑送捷舟出谷,路上,锦鼠一晃,没了踪影;银鹞翻飞,似尚留恋。良姑取过看后说:“此乃鸽鹞混种,千载难逢,能远飞、能格斗,识别标志能力极强。”
她掏出一个小瓶,扣出两药丸,喂给银鹞,然后掏出几条红绸交予捷舟说:“以后有事,可借银鹞传书。”
良姑抱起秋霜、夏雨向山谷走去。捷舟辞别良姑,返回妙疃。来到村口,王恒老师正等得心急,他迎上来说:“听说你抢到了天书,却迟迟不见回来,我在这儿候你很久了!”
捷舟心里暖烘烘的,牵着老师的手,边走边向他讲述一天的遭遇,途中不时遇到持枪站岗的哨兵,王恒老师不停地向他们招着手,拉着捷舟走进胡同说:“村里又来新军队了,这年头,江山换得快啊!但是,不管什么朝代,也要好好念书,今天耽误了,快去里屋复习吧,李逊他们都在呢!”说完把一块干粮塞到捷舟手里。
捷舟大口嚼着干粮,跑进私塾,坐到桌前,朗朗地念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