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下你们的任务是跑城市、寻找市场，跑上级机关、寻求帮助，而不是下基层，你们要赶快派人到各地联络。另外，立秋、处暑、白露、秋分等节气相继来临，去年，宇翔的大白菜烂在了地里，今年菜农该种萝卜还是种白菜？种多少？你们也应该到上级机关和各地跑一跑，采集信息，帮助农民兄弟提出一个指导性的意见，不让去年丰产不增收的现象重演。”捷舟补充说。
“是这样的！我们马上回去组织，不知乡亲们还有什么意见？”白乘风望了望周围的人群说。
“我们愁的就是这两件事，办好了，真是谢天谢地。”群众充满期待地喊着。
“那我们现在就走！”白乘风把捷舟请上车，招呼随行人员，踏上返程。
在车上，捷舟小声问白乘风：“这个地方应该来一个懂农业的、老道一点的书记，怎么把你派来了？你们岳丹是工业和畜牧业大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我们那里经济增长快，财政收入高，有人觉得是肥缺，去挤了我的位置？”白乘风悄声说。
“不那么简单！是因为你同我和韩扬的关系，把你弄来趟地雷阵的！”捷舟猜测着说。
“嗯，有这种可能！听说你们的黄副总指挥，请我们的上级领导吃过好几次饭。”白乘风也警惕起来。
“到这里工作，可是进了地雷阵，每一步都要特别小心，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要搞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捷舟叮嘱道。
“我也猜到是有人把我活动过来的，所以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我的前任出了事，有后台，可以换个地方当官，我若出了事，谁给说话？肯定一撸到底，给您和韩扬制造笑料！我正为这事犯愁呢！”白乘风叹息地说道。
“也别那么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急急赶来，为的是送你三个锦囊避风险，今天说的算第一个！”捷舟宽慰道。
回到机关，白书记和秦怀雪市长立即召集市委、市政府的相关领导开会，研究给大蒜找出路和后续蔬菜种植问题，捷舟应邀旁听。
“捷叔！您来了啊！”秦怀雪急忙打招呼。
“我知道你在这里当市长，可要好好干。”捷舟也招招手，坐了下来。
会场的气氛十分热烈，经贸部门领导提出：“过去，我们曾是优质大蒜的出口地区，现在我们要去跑外贸部门，争取出口配额，遇到这么大的事，总该照顾照顾我们吧！”
农林局长提出：“有几个大城市，是我市大蒜的传统销售区，今年蒜苔的事办砸了，我们得赶快去检讨，请他们体谅我们出了大事的苦衷，增加进货量，起码不要减少。”
食品部门领导提出：“去年大蒜价格高，所以年底各地种植量都很大，价格下跌是肯定无疑的，我们要想办法引进深加工企业，不仅要请来老字号的食品加工企业，还要请来蒜素等精加工企业。”
运输、税务、饮食服务业的领导表态：“无论哪个企业来，我们都要搞好服务，建立不收费的绿色通道，搞好饮食业的优质服务。”
谈到后续种植问题，大家发言更加踊跃。有的分析：“按照以往规律，去年大白菜烂在地里，今年种植面积会减少，秋收价格一定高，我们要多种。”
有的表态：“我们要通过各种信息渠道，通过上级机关和各地，了解今年白菜、萝卜的种植情况，根据各地的种植面积，估算我们该种多少。”
有的提出：“农民一家一户的耕种，很难了解全局，今年增收了，价格下跌，明年就少种，结果，明年价格上去了，后年又再多种，一切凭着感觉走。这对生产者和消费者，都没好处。为了打破丰产降价、减产提价的规律，我们应该帮助农村建立专业合作组织，对外积极联系销路，预订合同，做到有计划地生产和销售。”
机关干部叶昱进来送文件，听到大家的发言入情入理，也情不自禁地讲起来：“按照这些办法，购销情况会好起来。可惜，我们是山区，道路、机场、港口全是周边几个市的，如果在他们那里开通不收过路费，不收停车、停船费的绿色通道、绿色车站、绿色码头，来的人才会更多。”
“好点子！”会场上，许多人赞扬道，“但是，都是同级市，人家咋能听我们的？”
“蒜苔事件闻名全国，现在领导最怕我们这里不稳定，我们以这个理由，请上级给他们打个招呼，事就好办多了！”送文件的干部答。
“好！这叫哀兵必胜，挟群众以控领导！”秦怀雪半开玩笑地点头赞道。
最后，白书记进行了归纳和分工，要求大家抓紧分头行动。
机关各部门的干部纷纷行动起来……
十几天的联络，很有成效。首先，前几天的蒜苔事件，影响太大了！宇翔市到上级机关游说的人员，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了保持稳定，上级领导亲自给交通部门打电话，要求今年到宇翔买蒜的车不收过路费。领导机关给不少城市的蔬菜供应部门打了招呼，这招呼比广告要灵得多，因为现在的领导都懂得，“买谁家的蒜苔不是买呀！听上级招呼，多来宇翔买蒜苔就是政绩”，十几个城市的几百个蔬菜批发市场准备派员来采购。
去大蒜传统销售区的人员，工作得很艰苦，他们先是找到有关部门和批发商，诚恳检讨蒜苔事件中犯的错误，然后耐心地讲解本地遇到的困难，表达欢迎他们来采购、愿意建立长期产销关系的诚意。他们的不懈努力，赢得了有关部门和批发商的理解，宇翔毕竟是优质大蒜的产区，多数人同意再来购买。
跑加工企业的机关人员相对顺利，企业把他们带的样品进行检测，对价格进行了初步探讨，相继表达了订购的意愿。
联络蔬菜贩运散户的机关人员，跑得最为艰辛，他们晓行夜宿，一个个地找到多年来宇翔贩卖大蒜的人员，深刻地检讨上个月的错误，详细讲解现在制定的新政策，热烈欢迎他们今年再来经销。他们的真诚感动了商贩，特别是已经建立起的绿色通道，对他们具有特别的吸引力：“往常运一车菜，路费相当于菜价的一倍，有了绿色通道，合算多了！”就这样，他们通过熟人找熟人，熟人传熟人，十几天时间，把这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跑推销的干部回来后，市里开了个碰头会，初步估算，有五分之四的大蒜找到了销路，老字号酱菜与蒜素加工企业需要的大蒜还远远不够，“怎么办？”从各地回来的干部争着出主意，最后集中到一点：“今年大蒜种植过多，许多市都愁卖不出去，我们的卖完了，可以让他们来卖，这样既联络了感情，又可增加我们的收入，食用、住宿、摊位、税收都是钱啊！”
“太好了！这样发展下去，你们会成为蔬菜集散地，那将大有可为了。”捷舟不失时机地点拨道。
半个月转瞬间过去了，大蒜收获季节到了，订货的、托运的蜂拥而至，市委、市政府和县委、县政府都专门组织起接待组、看货组、运输组、包装组，分工负责，去飞机场、火车站、码头，接待采购人员，安排好他们的住行，领他们看货，商谈价格，指导搞好包装与运输。
最高兴的是长途贩运户，他们驾车千里驰骋，一路绿灯，手持宇翔市发的绿色通行证，不收费、不堵车，还有人供应茶水，第一次找到了顾客是上帝的感觉，来到产区，接待热情，安排有序，价格合理，住处窗明几净，许多人情不自禁地给各地的朋友打电话，邀他们来进货。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汽车一辆接一辆，川流不息地进入宇翔。眼看宇翔几个县的大蒜就要售光，市委、市政府马上动员干部群众，通过亲友、熟人向各产蒜区联络，传递宇翔大蒜的价格和供不应求的信息，请他们到这里来卖蒜。各地政府和蒜农正愁产品卖不出去，闻讯后，纷纷赶来，市、县工作人员忙着为他们安排食宿，联络买家，租赁摊位，买卖进展得非常顺利。老字号食品加工企业和蒜素生产厂家的采购人员，看到这琳琅满目的大蒜品种，感叹地说：“往年跑几十个市区，买不全这么多品种，想不到，这地方全有，以后我们要把这里作为采购点。”
市委、市政府领导经过碰头，觉得机不可失，分批和各地采购人员协商，从今年大白菜供应开始，建立稳定的产销合同，避免价格起伏过大，对农民和市民都造成损害！
购销人员赞同这个办法，只是担心能不能诚信守约、确保质量。市政府表示：“要尽快在农村建立农业合作组织，组织农民统一种植标准、管理标准，规模化种植，在互利共赢中增强互信。”
经历了严重挫折后，宇翔市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好的局面，大蒜卖出去了，菜农们心情舒畅，街头巷尾，人们愉快地说笑着、议论着。
唯有余光宪憋了一肚子气，他原指望今年的大蒜卖不出去，政府穷得揭不开锅，乘机以便宜价格买下江边那块地，没想到如意算盘落了空。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迎头撞上了一木和屈琛。
“怎么，泄气了？”一木看了看垂头丧气的余光宪，说道。
“想不到，这么大的难题被捷舟和白乘风轻易破解了。”余光宪萎靡不振地说。
“没这两下子，也经不起我们同他斗这么多年！”一木心中暗暗嘀咕。但是，这话咋能对余光宪说呢！他抬起头来，给余光宪鼓劲道，“别泄气，后面的地雷阵还多着呢！你看看那两座大厦，再看看那些搬进新农村的人，住进了漂亮的高楼，生活却遇到了麻烦，没土地种了，吃的米面和蔬菜，只能花钱买，烧饭不能用柴禾，交上钱才能用煤气和水。冬天到了，暖气费有几家能交得起呀？他们的意见大了，你们去煽呼煽呼，很快会闹起来的。”
“不用煽呼，刚住上楼的时候家家高兴。当吃穿遇到问题，人人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看到蒜农有了钱，他们的失落感更强了，已经商量好找政府去闹事了，想拦都拦不住，还用煽呼！”辛席童不失时机地提醒道。
余光宪也马上来了精神，一木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八十八节破形式恢复老传统
对新农村的这股不稳定动向，市委还没有觉察，他们正集中精力，关注农民该种萝卜还是白菜的问题。
晚饭后，白乘风书记和秦怀雪市长在办公楼前聊天，又说起了这件事。秦怀雪说：“按农家的种植规律，往往是去年白菜种得多，价格下跌，今年就普遍种得少。”
“上次机关干部外出给大蒜找出路，作过一些调查，初步了解的结果也是这样的。不过，这事关系我们市几个县农民的收入，需要再搞扎实，才敢提出指导性意见。”白乘风说。
“是啊，只是这节气不饶人，初伏萝卜该下种了。”秦怀雪叹了口气。
身后办公室的门“吱”地响了一声，农林局的女科员曲桦拿着一大摞文件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才下班啊？现在派出那么多干部去各地了解秋菜种植情况，你没去啊？”白书记不经意地问。
“我在互联网上发了篇博文，‘初伏萝卜种多了，算不算害人？’正供大家讨论呢！”曲桦不好意思地说。
“初伏萝卜种多了，怎么算害人啊？”白书记好奇地问。
“初伏萝卜收获早，但是不易存放；中伏萝卜收获晚，容易存放。”曲桦答。
“噢，还有这个学问啊！你们讨论这个干什么呢？”白书记问。
“我就这个话题在互联网上建立了一个群，发动各个地区的网友讨论，有人说，初伏萝卜早种早收早上市，满足市场需求，是好事！也有的说，萝卜、白菜是普通百姓过冬的主要蔬菜，初伏萝卜种多了，到了市场上，买的人不知道，贮存时间长了，糠得快，会坑人的。我乘机问：你们那里今年初伏萝卜种了多少？准备二伏种的有多少？各地网友回答得比较具体，总的来看，种的面积都很多。”曲桦说。
“你问这些干啥？”秦怀雪不解地问。
“我下一个话题就是，萝卜种多了，种白菜的地就少了！各地网友都说，去年白菜种多了，赔了钱，很多烂在了地里，今年我们这里都不想多种了。”曲桦扬了扬手提袋中的资料。
“嗬！这好啊！我们正愁这个问题呢，你倒是个有心人。这资料准确吗？”白书记腾地站了起来。
“很准确！我们这个群的网友联络几年了，起码头伏萝卜已种到了地里不会假。”曲桦肯定地回答。
“小曲，你这个办法好，既摸清了情况，还没暴露我们的意图，不泄露商业机密，把你的资料整理一下，给我们送一份。”白书记着急地说。
“已经整理好了，现在我还在各地联络了一帮信息员，在做进一步统计，晚上就能报给各位领导。”曲桦一本正经地说。
两个小时后，信息结果出来了：今年普遍不愿种白菜。
秦怀雪说：“小曲啊，你们熬夜再论证论证，请农业局今晚就给各县乡发个通知，预告我们分析的情况，要不，头伏萝卜种下去，总不能再铲了吧！”
白书记说：“好，明天我们开个会，研究个今年秋种的指导性意见下发。”
第二天，市委、市政府听取了农业局信息收集情况的汇报，研究出了指导性意见，各县对昨晚的通知也反馈了意见。多数县乡对市委提出的指导意见都很赞成，但也有的基层干部，怕种这么多白菜卖不出去，有顾虑。
这时，上级的通知到了，要求秋种期间，各级要派出大批领导和机关干部，深入下去，抓基层、打基础，抓秋种，夺取明年大丰收。
市委立即组织召开扩大会议，捷舟应邀列席。
“文件来得太及时了，我们可不可以组织三分之二的干部，下去抓基层、打基础？”白乘风抬头看了看大家。
“你们又要下去干什么？”捷舟不高兴地问。
“帮助下面打基础啊！现在有的乡镇领导班子弱，有的顾虑多，怕菜种多了卖不出去，需要下去集中抓。”秦怀雪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