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笑笑,明显是因为引起了郭喜的兴趣有些得意,“其实杀马特是国人当中最自卑的群体,他们大多数来自农村,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城市人的见多识广,也没有良好的经济基础。骨子里刻着的是自卑,这种自卑从何而来,就是从对自己的否认而来。把头发弄得奇形怪状,衣服穿得不伦不类只不过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郭喜明显没想到这个还不起眼的大叔有如此深的见解。
“他们在城中村里生活,见到的接触到的大多数都是山寨的产品或者形象,当然他们自己的形象变得山寨也一点也不奇怪。”大叔看着地板,一边思索一边放慢了语调,“大多数人看不起他们其实是因为自己的物质条件比他们更优越,说到底这是一个更高一层的阶级对一个更低一层阶级的不屑。其实我们不应该看不起他们,杀马特也不过只是杀马特,他们没有偷更没有抢,大多数人也只不过是在靠自己的双手在赚钱养活自己。这比好多不干活待在家啃老的年轻人更值得尊敬。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尊重自己,正视自己,看得起自己。穿地摊货,染劣质的头发这也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没办法接触更高一层的潮流的一种无奈的呐喊。说到底,其实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体制有问题。”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大叔好像有些乏了。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用袖子擦了擦水,“我们不应该去嘲笑他们,他们需要关爱。试想一下,在你小的时候你想要一个玩具,但那个玩具太贵。贵得你只能仰望,但是你真的很想要,你急于拥有这个玩具来吸引你的小伙伴。但是你没有办法,你的父母也没有办法,那该怎么办?那你只能买一个山寨产品或者自己动手做一个长得有些像的来代替,这时候你认为你的小伙伴见到了不会笑你吗?”
大叔的眼睛越来越亮,“所以说我们到底是在嘲笑他们的奇装异服,还是在嘲笑他们对自己出身低微的不甘呐喊。说到底这是社会体制出了问题,这是这个社会里的人的思想出了问题。杀马特的出现不能只怪杀马特,每个人都应该检讨自己。”
郭喜若有所思,“噢,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大叔抬起头来看了看郭喜,又看向车厢内的方向,刚好瞄到了白天与韩大水陈维政发生冲突的那个小子的位置,“没有怎么办,我们的国家才建国不足七十周年,有林林总总的问题也很正常。能够有今天这般强大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我们这一辈人已经老了,最终还是得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们年轻人来建设,我们国家的强大之处可不是那些蛮夷可以比拟的。”
郭喜完全没想到这些话会出自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叔口中,连烟灰也不记得掸下来,直到烟蒂烫了手才反应过来。大叔走上前,拍了拍郭喜的肩,“开始有点困了,我想先去睡了,年轻人早点睡哈。”说完便走回了车厢里,爬山了中铺便再没了动静。只留下郭喜一个人在车厢头呆立着。
过了一会,郭喜按熄了烟蒂,漱个口也走向了自己的床铺。
郭喜是闻到香味醒来的,缓缓睁开眼睛,阳光从列车巨大的窗户洒在了郭喜的睫毛上。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眼,一看原来是韩大水和陈维政一人抱着一桶泡面正正在呼啦呼啦欢乐地吃着。
陈维政一边咀嚼着泡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火车有三宝,知不知道哪三宝?”韩大水正专心地对付着自己的泡面,头也不抬,“你说说,那三宝?”陈维政竖起三根手指,“泡面,火腿肠,矿泉水。”
韩大水又吃了一口泡面,满脸笑容地抬头,“这个我同意!”
“几点了?”郭喜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
“都十一点半了你才醒。”韩大水放下泡面把牙刷毛巾递给郭喜,“去洗把脸刷个牙,起来吃点东西吧。”
郭喜起身穿好鞋,接过毛巾牙刷走向了车厢头的洗手台。一边刷牙一边问,“什么时候能到啊?”韩大水靠在门框上,“下午五点左右能到。”
郭喜头一个走出了列车,韩大水和陈维政一个拖着一只行李箱一个背着一个背包也跟着后面走出了列车。
郭喜心里暗叹,“ZQ,我来了。”韩大水翻了个白眼,“真他妈……”陈维政接过后半句话,“热啊!”
看到了昨天晚上一起失眠的大叔,郭喜连忙挥挥手,大叔也回以善意的一笑当为再见,或许是再也不见。
三个人走了没几步又看见昨天起冲突的那个小子,郭喜上前去叫住了他。那小子以为郭喜三个人是要走上来揍他,连忙往后退,“你们想干嘛!”郭喜善意地对他笑笑,“昨天的事,对不起。”那小子明显没想到郭喜是来道歉的,惊了一下之后甩了甩那鸡毛掸子头下面的刘海,“没事,这事当过去了吧。”说完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咱抱一下当是忘了昨天的事了。”郭喜也不小气,上前抱了一下那小子。
三人一边往出站口的方向走一边说着话。郭喜对陈维政和韩大水说:“你们俩就是太冲动了,人家还是挺好的。”“我是有点冲动,当时太生气了。”陈维政也说。韩大水在一边微微笑着,好像对这个结果十分的满意。
其实也没多远,一会就到了检票出站的地方。韩大水从兜里掏出三张车票递给检票员,三个人随即出了火车站。郭喜看到自己和陈维政韩大水都满头大汗了,说道:“你们俩等着,我去买三瓶水。”然后在包里找自己的钱包。
找了半天没找着,把全部东西都倒出来也没有任何钱包的影子。郭喜第一个反应过来,“被偷了!”陈维政问郭喜:“谁啊?我怎么没注意到。”
韩大水一拍脑门,“刚刚那小子是不是和你抱了一下!”
郭喜想起来了,“是他!”
陈维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他?”
“刚刚那小子上来抱我的时候把我钱包偷了!”郭喜懊悔不已。韩大水突然想起一个事来,“你身份证呢?没放在钱包里面吧!”郭喜哭丧着张脸,“也在里面呢!”
“哎哎!你们看是不是那小子!”陈维政连忙拍韩大水,指着远远的一个鸡毛掸子头。
“****,还真的是!”韩大水看到了那个鸡毛掸子头。郭喜一看,连忙站起身来,“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
鸡毛掸子头回头一看也看到了郭喜三个人,连忙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