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熟悉的感觉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不弃的脑海,但这种感觉尚未在脑海中形成图像,便在瞬间又消失了。
不弃本能地拔出剑,准备一剑砍向那抓住自己左脚的手,但是想到这人有可能是秦岳、邱灵或小杨树,于是他收回了剑,身形一拧,一个后空翻翻身落到了地窖出口处。
听到动静,红珠在地面上大声问道:“谁在下面?”
地窖里没有人应答。红珠立刻纵身跳入地窖,站在不弃身边,问:“里面有人?”
不弃点点头。
“不是你的同伴?”红珠又问。
不弃又摇了摇头。
红珠吃惊地道:“地窖里怎么还会有人,我进来那时怎么不知道?既然不是你的同伴,那又会是谁?”
不弃剑指着方向被人抓住左脚的地方,沉声问:“是谁?还不赶快出来说话!”
地窖里慢慢地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黑影手脚并用地慢慢地爬了过来。
借助地窖口洒下来的光线,不弃发现,从黑暗中爬过来的,竟然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野人!只见这野人头发如乱糟糟的枯草,脸上满是污垢,已然无法看清他的五官长相;他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破烂不堪,丝丝缕缕地裹在身上;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双手双足竟然全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手掌、足掌,在他断手断足处都缠裹着厚厚的破布,那些破布已沾满了泥灰,肮脏不堪。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许久不曾清洗过的、混和着泥土味和血腥味的恶臭!
红珠吃惊地后退了几步,捂着鼻子,嫌恶地问道:“你是人是鬼?怎么会在我家的地窖里?”
那全身又脏又臭的野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他半眯着眼睛,似乎不敢见光,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唉呀……好久没有见到生人了……”
“你……你一直就躲在我家的地窖里吗?”红珠仍然惊诧不解地问。
那野人又慢慢地伏下身去,坐在地上,“怎么就听到一个女人在唠唠叨叨地问个不停呢?刚才不是有一个男人也下来了吗?”
“我在这里!”不弃沉声说。
听到不弃的声音,那野人不禁浑身一震,他将耳朵侧向不弃,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就用刚才这种语气!”
不弃一愣。但他还是又沉声地说道:“我在这里!”
那野人呆了一呆,全身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同时似乎有眼泪从他眼中落了下来。
野人的反应让红珠和不弃都感到十分惊讶,那野人抹抹泪,哽咽道:“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故人,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什么故人?谁是你的故人?”不弃冷冷地问道。
“你!你便是我的故人!”那野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放声大哭,一阵又哭又笑之后,他向不弃爬了过来,仰头望向不弃,似乎极力想看清不弃的长相。野人又哭又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这眼睛也跟老薛一样瞎了!不,老薛是假瞎,我是真瞎……”
不弃又一愣:“什么老薛?谁是老薛?”
那野人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离天兄弟?”
“离天兄弟?”红珠一愣,望向不弃,“你……不是叫不弃吗?”
不弃皱眉道:“我不认识什么离天兄弟。”
“你不要否认啦,离天兄弟!虽然开始你的声音我没有听出来,但你若用那种冷冷的腔调说话,我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呀!虽然,我的眼睛已经快瞎了,看不清你的模样了,可是你的身形还是没有变啊!”
野人的话把不弃说糊涂了,不弃紧紧地蹙着眉,心想,难道这人是从前认识自己的人吗?难道他是自己失忆前的故人?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朋友而非敌人,而且两人的交情似乎也不错,否则的话那野人见到他也不会如此激动吧?
于是,不弃问道:“你说的离天,究竟是个什么人?”
野人笑了,说道:“离天兄弟,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在瀚海沙漠的地下通道同生共死、共同进退一连数日,难道你全都忘了?”
不弃皱了皱眉,心下不免有些暗暗震惊,心想,这野人竟然提到瀚海沙漠和地下通道!那瀚海沙漠正是自己觉得可能与自己的过去有着紧密关联的地方,而且自己对那瀚海沙漠的地下通道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此人竟然知道这些地方,还说曾与自己同生共死、共同进退,难道两人之前果真有非凡的交情?
于是离天对那野人说道:“既然你说我是离天,那你不妨到地窖之外,借助阳光看个清楚,看我与你所说的人真的长得很像吗?”
那野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我如何见得阳光?离天兄弟,我可是饮用过沙漠大黄毒液的人,正是因为见不得阳光,我才躲在这阴暗的地下,终日不见天日;也正是长年躲在这阴暗的地下,如今我的身体才残败如斯,眼睛,快看不见啦!全身的关节,也常常隐隐作疼,我现在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
离天一愣。红珠也一愣,插话问道:“什么叫沙漠大黄?”
那野人也一愣,问道:“你这位姑娘,问得好生奇怪!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家的地窖吗?既然是你家的地窖,那你便是本地人了?”
“我正是本地人啊!”红珠不解地道:“怎么了?”
“既然是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沙漠大黄呢?”野人问。
红珠道:“我的确不知道。你说说看,那是什么东西?”
野人说道:“那沙漠大黄,是瀚海戈壁之内的一种植物,仿若石花,白天太阳出来,沙漠大黄便收敛如一颗石头一般,太阳落山之后,那沙漠大黄便盛放开来,如同一朵石花。--怎么,你是本地人,竟然不清楚沙漠大黄?”
“原来如此!”红珠笑道:“我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我们本地人却很少到戈壁之上去,从小父母就禁止我们踏足戈壁,即使我们悄悄地往那儿去,也没有长时间逗留。因为听说,那里有无数鬼魂和怨灵可能会在夜间出没,谁若是撞到了便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那就怪不得了!”野人转头又对不弃说道:“能在死前见到你,我很高兴啊,离天兄弟!”
“死前?”不弃一愣,“你要死了?”
“虽然暂时还活着,但是已经来日无多了!”野人叹息道,“半年前玉门关前一战,所有的兄弟都被老薛,不,是杨通,所有的兄弟都被杨通一把火烧死了,只有我幸免于难。我想打听打听,半年前那一战,离天兄弟你可否得以活命,逃出杨通的魔掌,可是半年来我一直东躲西藏,不敢见光,也不敢见人,因此也无处打听。”
“夜晚有人乘凉谈天时,我也偷偷出来听听,却从未听到过有关你的消息。我想,我都尚能逃出杨通的魔掌,离天兄弟你武艺如此高超,绝不会轻易丧生在谁的手下!我还是想等着离天兄弟一起,离开瀚海沙漠,离开玉门关,一起回中原去。”
说到这里,野人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咳完了,定了定神,他这又才接着说道:“这半年来我的身体非常虚弱,杨通放火时同时还施以毒气,我不小心吸入了几口,从此便感到时常胸闷、心痛,时常咳嗽,直咳得全身发痛。我想,以我一个人的能力,回中原恐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