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滴滴的声音冲刺着他的耳膜,惹来一阵酥麻。
“什……什么?!”穆宗尧惊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娶我为妻。”她重复,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是一派从容,“不要妄想去调查我的身份,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侍剑公子的事不会外露,你的目的也可以达成。”
“你究竟是谁!”穆宗尧沉声,绝不相信她只是青楼女子那般简单。
“我是红鸢啊。?
“我是红鸢啊。”她微笑,一派邪佞,再次伏在他耳边轻喃,“穆庄主,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喔。”
穆宗尧定下心神,面前这位女子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不如就先按她的意思去办,待调查清楚她的身份再做决定不迟。如此,便也露出和善的笑意,点头赞同:“我答应你!”
所以,当穆宗尧领着黎鸢踏进内堂时,沈印残的表情是微愕:“鸢儿,果真是你。”
“呦,这不是沈盟主么。”她轻蔑一笑,仿佛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鸢儿……”
“怎么?沈盟主与穆小姐这般亲昵,莫不是好事将近了?如此,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来喝杯喜酒啊。”她调笑,目光直直的看着半依偎在沈印残身边的穆晴笙。
闻言,沈印残连忙与她隔开距离,踱步走到黎鸢面前:“鸢儿,你误会了,我……”
“呦,沈盟主无需解释。这不知道的人可别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她,依旧微笑,语气却冷若冰霜。
沈印残眸色一沉:“鸢儿,和我回去。”
就算再不识趣的人也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穆宗尧顺势将黎鸢揽在怀里,笑道:“原来沈盟主和鸢儿是认识的?那可巧了,穆某和鸢儿两情相悦,准备三日后成亲,到时候沈盟主可一定要大驾光临啊。”
“成亲?两情相悦……”沈印残皱眉。目光死死的盯着黎鸢。
却见黎鸢目光闪烁,刻意回避他的视线,说道:“难得我与沈盟主相识一场,请盟主务必前来啊。”
“跟我回去。”他握住她的手腕,满心的愤怒夹杂在指尖,让黎鸢的手腕传来阵阵刺痛。
她微微皱眉,却并不言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黎鸢转眸看向穆宗尧,语调委婉动人:“就要做新娘子了,我想在穆家庄住下,可以么?”
“嗯。”穆宗尧颔首,示意一旁的下人带她去后院。
但是,沈印残依旧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臂:“告诉我为什么?”
黎鸢的身体僵住了,却只是那么一瞬间,她靠近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不能爱我,就请放手,否则……你会后悔的。”
如果不能爱,就请放手……
他,不能爱她。
沈印残紧握的掌力松弛了,黎鸢看着手腕上的那道红印,凉彻心扉。她苦笑:“师父果然就只是师父呵……”
黎鸢离开了,那道红衣飘摇的身影离开他的视线,沈印残只是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居然如此决绝!
“哥,那个女人是谁?”后知后觉的穆晴笙这才想到去问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是穆宗尧却并不回答,只是看着沈印残,等待他的反应。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那个叫做红鸢的女子与沈印残有着莫大关系。
好半晌,只见沈印残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虚无,他说:“鸢儿就麻烦穆庄主照顾了,明日沈某再来带她回去。”
“沈盟主,鸢儿既然就要与我成亲,你这话似乎有欠妥当吧?”穆宗尧试探性的问道。
却见沈印残只是轻笑:“今日多谢穆庄主款待,沈某告辞。”
语毕,不待穆宗尧答话,便迳自向府外走去。
内堂通向后院的门外,黎鸢轻嘲:“师父,你果真宁愿放手让我嫁与他人,也不愿爱我。”
……
*
醉月亭,药渍遗留在地上,呈现出暗黑色的斑驳。沈印残抚摸着这道痕迹,轻叹:“她没有服药?”
“少主子,是阿诺不好,没有让小姐按时服用……”
“罢了。”沈印残挥手打断她,闭目,万般无奈。该来的始终要来。
风拂,花香沁入鼻息,却也夹杂着浓郁的药味。纵然只留下一道污渍,这药的味道还是如此浓烈。
阿诺忍不住问道:“少主子,阿诺不明白,您为何要让小姐服用这毒药?”
毒药?是的,他给她服用的,便是那剧毒无比的蚀蛊,一种会侵蚀掉记忆的蛊毒。
见他不答话,阿诺自知不该多问,便退至一旁。
醉月亭,只留下那浓郁的药味与花香做伴。沈印残苦笑连连,他又何曾想要如此。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她……
次日清晨,天微亮,沈印残便出现在穆家庄。他望着黎鸢,只道一句:“跟我回去。”
“回去?”黎鸢轻嘲,“沈盟主说笑了,以后,这穆家庄便是鸢儿的家。又何来回去之说?”
“鸢儿……”
“婚礼迫在眉睫,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就不招待沈盟主了。”她如此说道,陌生的界限横在两人之中。
沈印残沉默良久,将一个药瓶放在她手上,说道:“将里面的蛊虫熬成药汁喝下去。”
“蛊虫?!”黎鸢震惊,像是有盆冷水从头上浇下一般,万般心寒,“你每日给我吃的是蛊毒?”
“是的。”他承认,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为什么?”蛊毒,呵,她一心敬爱的师父竟然对她下蛊。
“因为你是黎鸢。”他回答。
又是这一句,让黎鸢的心无比哀怨,她苦涩:“师父,那请你告诉我,黎鸢究竟是谁?”
竟要她替这个名字背负如此之多,在他眼中,黎鸢是谁?她又是谁?
可是沈印残并没有要解答的意思,只是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界,那道纯白色的身影此刻看在眼中,竟会让她如此陌生。
……
黎鸢是谁?是那充满腥味的世界里给他一丝温存的女子。
初识不久,她一脸妖魅的笑看着他:“沈印残,好奇怪的名字。”
那时,他便被她所吸引,她的笑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阴寒只是她的一种隐藏方式。他,看得出来。
那时的黎鸢唤他:“残哥哥。”
“好难听。”他的眉头皱的极深,似乎很不满这样的称呼。
而她,却笑的极为灿烂:“残哥哥、残哥哥,我偏要叫!”
……
黎鸢,黎鸢是谁?是那个早已被血腥所侵蚀的灵魂。
“嘶——!”只是一道长剑划空,那个仅五岁大的孩子便倒在她面前,也死在他眼中。
他望着她,愤怒、怨恨:“他还只是个孩子。”
“长大了只会更痛苦。”她回答他,收剑离开,徒留那一家三口的尸体。
那时的黎鸢,陌生的如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黎鸢说:“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杀与被杀,那么我希望杀了我的人是你。”
……
覆灭魔教,当上武林盟主,他穿越火海,从那万千尸体中找到她。
那时的她流泪了,嘴里唤着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焚念……”是那个已经追随着梵花谷一同焚化了的魔教教主,亦是她的师父。
那日起,他便给她服用蚀蛊,消磨了她的记忆,告诉她:“我,是你的师父。”
……
*
成亲之日,穆家庄张灯结彩,?
“你当真要嫁给我么?”穆宗尧再一次确认。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我能反悔么?”她笑,却看不出有多开心的样子。
穆宗尧无奈的一声轻叹,却也不再说什么。
黎鸢拿出那个装有蚀蛊的瓶子,轻嘲:“你可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
“是蚀蛊,听说它可以侵蚀掉人的记忆。”她把玩着瓶子,一番苦涩,“你说我若是现在吃了,能忘记他吗?”
“你若真想忘记,又何需靠蛊毒来麻痹自己。”
“的确如此。”将瓶子收起,黎鸢对着穆宗尧微笑,风情万种,“我们走吧。”
踏出房门的时候,穆晴笙正站在长廊上看着他们,她的眉宇皱的极深,望着她的哥哥一脸埋怨:“哥哥,你当真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青楼女子?!是的,此刻的她是卧香楼的红鸢,一个生活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的女子。见穆晴笙一脸鄙夷的神情,黎鸢倒是显得一派从容。她从不认为青楼女子与大家闺秀有什么不同,青楼女子卖身为生,涂的是一方安逸,而那些个大家闺秀若是离了门庭,她们能做什么?稍有姿色的还不是同样沦落红尘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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