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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之一物

杨过拧着眉,细细的看着郭芙,看着她干净的眉眼。

过去杨过想着这刁蛮大小姐,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她,只当她漂亮,后来他杨过有了姑姑,有了二妹、三妹,却还是忍不住时时处处念着她,明明无数次对自己说,姑姑比她好,比她漂亮,比她对他更好,比她在乎他……可是却总是忍不住看着她、想着她。

有段时间,杨过真心觉得自己疯魔了,尤其是在听说她成亲的消息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杀上门抢人!可是他却知道,他杨过连上门抢人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躲在角落,远远的看着那刁蛮女子披着红艳的嫁衣,成为别人的新娘,那一夜之间他花白了头发。

后来,他成了神雕侠,姑姑也回来了,战场重逢,杨过最大的心愿,其实就是死在那战场上,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在战场上,这郭大小姐会永远记住他,如果他真的跟姑姑回古墓,她恐怕还是会一辈子瞧不起他……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如果她欣赏一个人,只会是因为那人为国为民做了多少,而不是苟且偷生,武功多强。

杨过无数次挣扎过、犹豫过、怀疑过、愤怒过,他身边有许多女子对他好,为他钟情,为何他却只念着那刁蛮女子,那个害他断臂的人,那个害姑姑毒伤无治的人……那个他无法恨,无法伤害,也无法去爱的人!

可是现在,杨过看着坐在栏板车上,看着自己的小女子,突然明白了,姑姑爱护他,只是因为他是一直陪在姑姑身边听话的过儿,二妹、三妹欣赏他,不过是一副皮相和所谓的性格,就连公孙姑娘,都说不清是不是只是喜欢他的几句好话,只有这个刁蛮女子,不管他是什么都不会的乞丐也好,功成名就的大侠也罢,在她的眼里,他只是杨过。

杨过认真的看着郭芙,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从来不曾问过任何的一句话,“芙妹,你……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郭芙看得杨过一脸少有的羞涩和严肃,不得不认真思索,其实她还真没认真想过杨过是个什么样的人,小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离开桃花岛了,后来英雄大会,他拒婚两人也是匆匆,最后战场之上,她才猛地领悟,这些年,她心里,其实从来都有他……杨过?杨过……杨过!

郭芙认真的看着杨过,“其实,你就是个小气的小黑鬼,喜怒无常,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有时候我就是知道你在想什么……”,郭芙说着皱皱眉,黄蓉说过要郭芙顺着杨过,可是郭芙这人,性格自来直接,断断是不会为了顺着杨过,就说些违心的谎话,所以乱七八糟的说了那么一气,现在才想着会不会又让那小子生气,小心的虚了一眼杨过,见杨过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她,她忍了忍还是继续说道:“可是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些年也算有些担当,知道国家大义了,我……我很欣慰……”

郭芙越说越没底气,最后连看都不敢看杨过,只敢低着头,却不想一个温暖的怀抱突地紧紧将她束缚。

杨过死死的把郭芙抱在心口,恨不得把她塞进自己的心窝子里,这世上他杨过看不起很多人,也不屑于去看那些人,可是只有这个刁蛮女子……唯有她努力的在他面前坚持,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从不妥协,她也许不够聪明,但是却从未放弃自己的思考,不管别人如何责怪,如何鄙夷……她始终看着那个最真实的杨过!

如果可以,我们死在一起,多好……

到了晚上,杨过还是没有吃到郭芙做的菜,不是杨过不想吃,也不是郭芙不想做,而是???

“杨过!!”郭芙恼怒的把窝在自己颈窝的一头乱毛推开,然后那头乱毛又回来,再推开,乱毛继续顶回来,如是闹了一个下午了,郭芙也怒了,再次怒吼,“杨过,你到底饿不饿啊!你这样我怎么做饭啊!“郭芙气急,一直这样黏糊着,这杨过是没骨头吗,非得挂在她身上!

“好饿!”杨过不依不饶,又拱了拱原本白白嫩嫩,昨晚被他啃得青青紫紫的玉颈,“我快饿死了,你还不给我吃的吗?”杨过说得可怜巴巴,其实他几天不吃也不算个事,偏偏郭芙不干,中午在驴车上就喂他吃了不少点心,说什么饿久了对身体不好,他杨过小时候就是饿过来的,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啊。

郭芙忍无可忍,“今天中午在路上已经没吃好了,你再闹下去这晚饭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啊,你……你放开……都说了被人看见了不好了!”

“这里没人!”杨过不为所动,继续赖着郭芙不放手,如果可以,他真想生生死死都不放手。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被人看见了该怎么想啊!”郭芙挣扎了一天了,也发火,也骂人,可是杨过这人吧,不要脸起来只怕连王重阳复生都得害怕!

打他吧,可怜兮兮的各种“自小孤苦”,骂他吧,可怜兮兮的各种“自小孤苦”……打他是错,骂他是错,不理他是错,饿着他还是错……郭芙无法只能让他挂着,明明高郭芙那么多,却还是要赖着那小小的人儿。

“管别人怎么想,无非是羡慕我能找到你这般的刁蛮女子罢了。”杨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脸的得色,真恨不得来群人围观才好。

郭芙气急了,又给了他的大脚板一脚,驮着那“自小孤苦”的杨过忙上忙下,黄蓉的招牌菜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无一不是费时费力。之前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郭芙这边还没做好,那边就被杨过给“品尝一下”、“试一试郭大小姐有没有放盐”、“好像熟了”给消灭光了,现在的“玉笛谁家听落梅”更是无奈……

这道“玉笛谁家听落梅”本是难得的美味珍馐,杨过哪里吃过这般的美味,肉还没做好他就急不可耐的不断偷吃,郭芙一转头,锅里的肉就没有了,各种滋味,杨过只吃出来一种——好吃!

苦恼的郭芙只能做了个罗汉锦,火堆下面烧了只叫花鸡,因为现在已经入秋,没了荷叶,所以郭芙用了粽叶替代荷叶,也算香气怡人,奈何杨过那家伙就是缠着她不放,随她打骂,张口就是“自幼孤苦”……

郭芙气笑了,“我哪里刁蛮了,再说我不给你吃了。”

“我好可怜啊……自幼孤苦,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儿还不给我吃的……”

“……”郭芙简直听到“自幼孤苦”就头疼,“杨过,你再闹就真别吃了啊!”

“如果我吃不到你做的饭……那我就吃……你!”杨过肆无忌惮的调笑,他本就是个浪子性格,再加上从小都没有人好好指点诗书礼教,当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恁的没脸没皮。

郭芙却不同,她自小家教甚严,一听杨过这般乱说立马就开始训斥,“你这般胡说八道,是欺负我吗,你若再这样乱说,我可就真生气了,丢你一个在这里,我自己去杭州!”

杨过听得郭芙的话,隐隐有些不悦,他身边那个女孩子会这样和他说话,觉得郭芙果真没有那么爱护自己。

郭芙好不容易被杨过松开了一点,立马到处开始安置买回来的物品,哪里察觉得了杨过这般心思。

杨过就这样坐着,也顾不得郭芙一个人忙忙碌碌到处打整。

等到杨过回过神,才发现,郭芙一切都打理好了,拿出的碗筷叫他,“不是早说饿了么?还不来吃饭?”

杨过正难过,看得郭芙做这些事情如此麻利,不由得又想,她是不是以前也这样对耶律齐,不由得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片刻,想着也就这最后几天了,何必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便勉强笑着,走过去,刚刚坐下拿起筷子,便听郭芙说道:“你怎么不洗手啊!不洗手怎么吃饭?”

杨过顿时心中越发的酸涩,不由得反驳:“我从小都是这么吃的,怎么就吃不得了?”

郭芙气不过,“不洗手多不好,洗手又花不了什么时间!”

杨过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一梗脖子,“我就一个孤儿,又没有大英雄的爹妈,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洗手?我可没那金贵的习惯!”一边说着,杨过一边抓过烤好的叫花鸡,大口大口的啃食,还不忘看着郭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一脸的挑衅有多可恶。

郭芙一个人忙碌了大半天,虽说没求这杨过给她半句好,但是杨过此时不过是让他洗个手就这般模样,郭芙忍不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你便吃吧,我不过为你好,你就这般……我懒得管你了!”

说罢,郭芙转身就往石洞里走,她本可以回襄阳,可是想着妈妈的话……虽然她还是忍不住跟杨过吵了,但是眼看都要到晚上了,还出去乱跑,那不是胡闹吗?

郭芙这边坐着一个人在石洞里暗自垂泪,杨过那边又如何好过,只觉得那些美味珍馐都没了味道,今天这一路上,郭芙只顾着让他吃东西,郭芙自己却什么都没吃……可是要他杨过低下头去,却又觉得做不到,只能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叫花鸡。

两人这般冷战,一个在石洞内,一个在石洞外,过了好半响,郭芙才出来,走到堆砌的土灶旁,抬过来热水,闷声道:“你不洗手便罢了,晚上至少洗个脸再睡吧,不然不舒服。”说罢也不等杨过说话,径直回了石洞。

杨过看着那热水,不由得有些羞愧,他一个大男人何必和自己心爱之人计较,况且芙妹本就是为他好,这便洗了脸面手足,又重新烧了热水送入石洞。

却不料石洞中另有变故!

郭芙本来大气,虽然觉得在杨过面前拉不下脸来,但是想着他确实这些年风餐露宿,习惯不好也很正常,不由得又是心软,便想着自己先退一步,不与杨过计较便是。

郭芙早就知道杨过的性子,喜怒无常阴阳怪气,不想做了大侠还这般小气,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是好笑,谁让自己喜欢他呢,这些年的磨砺,让当初那个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少女懂了很多,更别说她本就不是小气的人,又何必让自己与那个小气的‘小黑鬼’计较。

可是就在她抬起准备好的热水时,想着杨过却不由的心口微微刺痛,这刺痛太过突兀,她也不想让杨过瞎担心,便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杨过,丢下一段话便自己回了石洞。

杨过抬着热水来到石洞,本是想与郭芙讲和,谁料一进去便见郭芙软软的瘫倒在铺好了被褥的石床上,现在也是初秋,夜间也会寒凉,郭芙便是想着这个缘故才第一时间买了这些东西,当时杨过心中还暗暗觉得郭芙娇气,但是此刻,看着她身体不适,却万分庆幸,若是郭芙没有这些准备,要他看着郭芙病怏怏的躺在那冷硬的石床上又如何舍得。

杨过几个大步走到床边,连手里的水都忘了放下,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却有随手将那水盆就这样摔了,看着郭芙微微动了动,忍不住又是舒了口气,又是气恼自己笨手笨脚,急急坐到床沿,将郭芙拥入怀中,只觉得触手冰凉,顿时大惊,急急拉过郭芙的素腕细细把脉。

那脉象复杂竟然分不出那是什么毒,杨过急急运功为郭芙疗毒,好半晌才平复那混乱的脉象。

郭芙静静的靠在杨过的怀中,被他拥着,背后是杨过有力的大手,直到杨过收回内力,郭芙才缓缓苏醒。

“杨过,你怎么在这里?”郭芙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杨过不会理她了,就如当年一样。

“芙妹,现在感觉如何?”杨过心中焦急,言语上更是急迫。

“还好……我的毒……不是解了吗?”郭芙有些不解,她自小身体不错,那症状也不似病了,只能是毒。

“姑姑说,她用的是一般的毒,我身上就有古墓的解药,昨晚已经给你服用应该已经无碍,玉女|心经我也有练过,虽然这些年生疏不少,可是也还没忘干净……我们现在回去找姑姑,她的玉女|心经已经到了第七层,如果不行我便陪她练到第九层,她定能治好你。”杨过急急说道,立马就要抱起郭芙往襄阳赶。

郭芙想着也许是玉女|心经的内力玄妙,她过几日就要回桃花岛修养,只怕之后再也见不到杨过,自然不愿意现在回去,只得拉着杨过道:“你玉女|心经不如龙姑娘,她的内力你化解不了也正常,我不过略有不适,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杨过也想起与小龙女的三日之约,不由得也是由于,也许他这辈子也只有这三天能与芙妹相亲相爱,顿时又是气愤自己之前为了区区小事和芙妹闹脾气,便放松了力气,柔柔的搂着郭芙道:“若是你有任何的不适,一定要同我说。”

郭芙自然嘴上称是,心中却忍不住计较,一辈子也许也就得这几日了,便是忍忍又何妨。

接下来的一日,郭芙白天便带着杨过逛逛街市、看杨过练剑、陪杨过打猎,还有最重要的便是为杨过做饭,杨过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他在古墓,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所有的俗务都是他做,男人难免粗枝大叶,哪里有女子细心体贴,郭芙每日给他做了各色美味、诸多点心之外,还在他打猎的时候,给他打了一条绦子,小小的石洞,处处都可见用心,一尘不染不说,还摆放了不少雅致的物件,连整个山洞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晚上杨过抱着郭芙睡在香香软软的床铺上,挂了浅色的纱帐,石洞里还有淡淡的熏香,顿时觉得全身竟然是从未有过的舒爽。

杨过从来不知道,郭芙会做那么多东西,早上他起来的时候,郭芙就已经做好了早点,而且还做了不少,杨过一顿猛吃都没消灭多少,一旁的郭芙忍不住笑话他:“你一个人就要吃完吗?我做了这样多,你都不想想分点给旁人?”

杨过顿时有些不悦:“明明是你做给我吃的,还不许我吃么?而且还要分给谁?”杨过想起昨日街上那一双双钉在郭芙身上移都移不开的眼珠子,顿时又是心中酸涩。

“我看那附近的村子民生凋敝,有不少孩子都饿得瘦干干的,难得你有钱还随便我花,我便多做了些,昨日我听说这里的赶场有三天,今天我们便去给那些孩子送些吃的吧!”

杨过从没想过,但是看着所剩不多的包子也不由暗暗脸红,和小孩子抢吃的……

“昨日我们没有买多少菜啊!”杨过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问题。

郭芙得意的一笑,眼中满是傲气:“襄阳数次被围,有好几次都没吃的,妈妈便带着百姓挖了不少野菜,这山谷中野菜很多,我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所以昨日才买了那么多米面,你当你几日就吃的了那么多么?”

杨过不由得大为羞愧,他虽行侠仗义,但是很少想过那些普通人,只是路见不平便出手罢了,从未这般考虑过,可是又想,他也是认识不少野菜,荒山野岭也能如鱼得水的人,他怎么从来没觉得有野菜这般好吃过,“芙妹,你这野菜是什么菜?”

郭芙皱了皱眉,道:“这附近的野菜我都拔了,什么都有点,只是调味的时候留意了下,本来还怕你吃不惯呢,怎么,你觉得好吃?”

“我觉得你做什么菜都好吃,我杨过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便是你昨天做的。”杨过最是会夸人,此刻更是火力全开,正准备好好夸夸郭芙,却有突然想到,“你自己还没吃吗?”

郭芙噗嗤一笑:“要做那么多包子,我自己哪里有时间吃。”

“快吃快吃,昨天夜里问你饿不饿你又说不饿,今天早上还这般早就起来了,你干嘛不叫我来帮你。”杨过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个小包子喂到郭芙嘴边。

郭芙脸一红,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的咬了一口,待吞下了那小包子才说:“你还说呢……睡觉那么不老实,我都快给你挤到床底下去了,而且……谁要你这小黑鬼帮忙了。”

杨过爱死郭芙这般带着得意的小模样了,也不在乎她说什么,一个劲的喂郭芙吃东西,看她小小的嘴,香甜的吃着他喂的东西,只觉得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那现在做完了吗?要我帮你做什么?”

郭芙被杨过塞了好几个包子了,窘迫的红着脸,慢慢把最后一个咽下去,道:“等会陪我去送包子吧!顺便买只鸡,回来我给你炖汤。”

杨过眨眨眼,“这山谷里有野鸡,不如我去打来,你来做,不然这时节只怕难得买到好的。”

郭芙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在集市上很快派发完了包子,本来还有买包子的小贩嫌弃他们抢了生意,可是细细一看,这两人只是把包子给那些买不起包子的穷孩子,顿时便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而且那包子太香了,竟然连小贩的包子都沾了光,多卖出了不少,后来那小贩自然来“取经”,少不得还是神雕侠出手,秒秒钟让那小贩没了半点脾气。

杨过郭芙两人乐呵呵的又回到山谷中,已经快到正午了,郭芙自然开始做饭,杨过就在她附近练剑,等饭菜好了,也不用郭芙说,杨过自己就跑去洗了手,拉着郭芙,喂郭芙吃她自己做的饭菜。

杨过看着郭芙实在吃不下了才罢手,只觉得心里头满登登、暖洋洋的,连路边上的野花野草都变得好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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