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二天早晨，相黎起来的时候，看到了前厅摆好的碗筷和刘大夫让她一个人吃饭，自己开门看诊的留书。
之后，一直是平常的看诊和一周一次去书院教书，每周上完最后一天课的下午，相黎会接两个孩子一起回家。
周六三个人出门游玩，到下午时樊丑接相狄回去，蓟楚留下来继续跟相黎学习医术。因为蓟楚认字还不完全，每个周六的晚上，相黎还会抽出一些时间教他习字，然后，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个人一起临摹字帖练习字体。
这样平常的日子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
然后，在相黎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了。
从开始在书院上课之后，相黎就按照周的算法给自己制作了一个日历。所以，中秋节这一天，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难得的却也平常的周六而已。
因为这些年一直只有她和刘大夫两个人过，两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到处走，除了新年，对别的节日也没有什么感觉。加上两人都不喜欢吃月饼，所以，几乎中秋节都是在过了几天之后才想起来的。
不过，在八月十五这天一早，刘大夫就做了丰盛的早餐。
相黎洗漱过后坐在餐桌前看到比往常丰富许多的早餐有些讶异的问道：“先生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今天中秋节，往年我们一直都在路上，有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也没有认真过过。今年，多了狄儿和蓟楚，还有樊公子，也算是难得的人丁兴旺了。所以，想认真过过。今天医馆休息，我已经写好了晚上要买的食材。等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去采买吧。樊公子和我一起去买蔬菜和肉类，阿黎带着两个孩子去买水果和点心。今晚，我们要热闹热闹。”刘大夫说话的时候，一直缕着他那刻意留着的胡子，神色间满是自得和满足。
相黎一直以为刘大夫跟她一样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这半个月每周都有相狄和蓟楚过来住，相黎还怕他觉得麻烦呢。
看着他那弯弯的眼睛，相黎在心中叹道：“原来只有师徒两个人的生活，确实是有些寂寞和冷清了呢。”
吃过早餐之后，相黎带着两个孩子收拾碗筷，刘大夫和樊丑先出门了。
水果的话，没有疑问，相黎决定去林记买。可是，说道点心，相黎就有些发愁了，她自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也不喜欢吃甜食，所以，一直也没有怎么注意过哪里有点心店什么的。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在路上，相黎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有特别喜欢吃得点心吗？”
“蛟儿喜欢吃翠婶做得杏仁酥、莲蓉月饼、绿豆糕、桂花糕、栗羊羹、马蹄酥，还有还有榴莲酥。”相狄说着，嘴角几乎流出了口水。
“那么喜欢吃你家厨娘做得点心，赶紧回家得了，干嘛在这缠着先生。”在相黎没有从最后的榴莲酥反应过来时，蓟楚又和相狄拌上了嘴。
“我说喜欢，又没有说一定要吃。中秋节是和亲人团圆的日子，我当然要和娘亲一起过了。倒是你，不在书院好好待着，每次休息日都打扰我跟娘亲团聚不算，连这样重要的日子也要插进来。”面对着相黎撒娇的相狄，一对上蓟楚，马上就变成了一只呲牙的小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拜了先生为师，自然就要事先生如父母一般。这样的日子，自然也该守在先生身边。”口舌之争，蓟楚好像还没有输过相狄，也许该得益于他这么些年在市井过得那些日子，让他的心理承受力和口舌之利显然比一般的孩子强出许多。
就这样，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阻止，一路上，相黎只能听着两个孩子在她耳边吵架。如果不是中间还隔着一个她，相黎相信，吵到激烈的时候，两个人一定会打起来的。
在快走到林记时，相黎开口阻止两个孩子道：“两个人有什么话回家再吵，现在我们先去买水果。因为那家水果铺的掌柜以前认识我，所以，蛟儿待会儿和要和蓟楚一样喊我先生。”
听到相黎说话，两个吵得正欢的孩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听到相黎后面的话，相狄瞪了蓟楚一眼有些委屈的说了句“知道了。”
相黎到了林记之后，发现那些伙计已经没有她以前认识的人了，才想起来在林记打工，真的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心里感慨了一番，相黎买了苹果、梨、橘子、桃子、葡萄和香蕉、李子这些北方人习惯的普通水果。然后，想到相狄说喜欢吃榴莲酥，便又挑了两个榴莲。
因为两个榴莲的原因，明显的加重三个人的负担，相狄一手拎着苹果，一手拎着梨道：“娘亲，干吗买那两个臭臭的东西，还那么重。”
“是你自己说喜欢吃榴莲酥的，所以，娘亲才买了榴莲呀。樊丑比你拿得还多，都没有嫌累，娘亲自己拎着这两个臭臭的榴莲，也没有嫌臭。怎么你自己反而这么多不满？”如果可能的话，相黎也想腾出一只手捂着鼻子。当年为了在林记工作，心情亢奋着，加上又是冬天，就没有特别在意榴莲的味道，现在大热天的，又被相狄刻意的用嫌恶的表情说了“臭臭的”，她自己也觉得很难闻了。
“娘亲不是骗我吧？这么臭的东西，是榴莲吗？我记得翠婶做得榴莲酥很香、很甜的。”相狄不置信的看着相黎手中拎着的两个榴莲。
“虽然闻着臭，但是，吃起来确实是很香很甜的。大概就是像臭豆腐一样的吧。蛟儿可别被它的外表骗了。”相黎说完，突然又觉得，臭豆腐这个比喻不太合适。可是，虽然相狄是个孩子，她却不想用当年推销榴莲时讲得那个神仙什么的故事骗他。本来，相黎自己就不是一个浪漫主义的人。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更加不想让他听什么关于神仙的子虚乌有的传说。
“先生，这个真的是吃着又香又甜的吗？”分担了几乎一半的水果的蓟楚，有些喘息的问道。
“是呀，而且还很有营养呢。榴莲是很好的食补材料，所以，等做好了以后，就算喜欢吃，你们两个也不能一次吃得太多，会上火的。”说到这里，相黎想到就是因为为了证明榴莲的营养价值，她误打误撞的认识了刘大夫呢。
“娘亲会做吗？”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以相狄的机灵和观察力，也已经发现他的娘亲是一个绝对不擅厨艺的女人了。这一点，相狄一直觉得有些遗憾，能够吃到娘亲亲手烧得饭，是他懂事以来一直就有得一个心结。
“呵呵，不是还有刘爷爷在吗？别看刘爷爷人长得有些寒碜，厨艺绝对是很好的。比六合居的大厨还好许多呢。”说完，相黎又呵呵笑了两声，只是，这声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心虚。
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刘大夫和樊丑已经回来了。樊丑在院子里劈柴，刘大夫一人在厨房忙碌。
对着樊丑说了句“我们回来了”，走到厨房外的那颗桃树旁时，相黎又对刘大夫喊了句“我们回来了”，相狄和蓟楚也像她一样对着厨房喊了句：“我们回来了。”
刘大夫从厨房探出头来道：“把水果拿到厨房来吧。”
绕过回廊，走到厨房的门口，相黎把两个榴莲直接放在地上，又接过相狄和蓟楚手中的水果依次放在厨房门口旁边空着的篮筐里道：“先生现在就准备午饭吗？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呢。早餐吃了那么多，现在完全没有饿得感觉。”
“今天中午不吃饭了，我在准备晚饭。你在厨房也帮不上忙，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吧。买些点心，饿了就随便在外面吃点，别吃太多，酉时的时候再回来就行了。”刘大夫一边洗着菜，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我出去了。”连“我帮先生洗菜”的客套话都没说，相黎就推了推门口的两个孩子离开了厨房。
快走到大门口时，相黎想起了那两个榴莲，又回到厨房外的窗边喊道：“先生，门口地上那两个榴莲，要做成榴莲酥，您会做吗？”
“不会做，也没有时间做，你拿去让你那个丫鬟做吧。今天中秋，也当是去她那里串串门。”刘大夫再次把头伸出窗户道。
“这样不好吧？小梅都成亲了，还是住在籍家。要不我把做法给您写下来，您看着做吧。”虽然知道刘大夫这样说了，基本上让他改变主意不太可能了，相黎还是试探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不管有没有成亲，不管住在哪里，她不都是你心里非常重要的人吗？你自己也很想看看她吧？那就去好了。省得晚上别人都睡着了，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叹气。”刘大夫说完，走到厨房里边，转眼，又走到窗边，手里拎着两个榴莲。
“那我就去了。会给先生和樊丑带做好的点心回来。”相黎一直以为自己中秋节的夜半对月发呆是人鬼不知呢，想不到一向坚持健康的作息习惯的刘大夫居然知道。被说到这份上，再磨磨唧唧的别扭着，就不是她的性格了。
走出门口，蓟楚拿过相黎手中的一个榴莲道：“我帮先生拿吧。”说着，一只手拿着榴莲，另一只手牵上了相黎空出来的那只手。相黎的手跟他的差不多大，因为一直磨药，手掌中长出了一层剥茧。是很温暖的一只手。从第一次逛街被相黎牵住之后，蓟楚就喜欢上了那种温暖。尽管，现在是中秋的正午，天气还是很热的，他也想牵着。
虽然很讨厌榴莲的味道，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娘亲被讨厌的蓟楚抢走，相狄在蓟楚牵住相黎的手之后，也一句话不说夺过了相黎手中的榴莲，牵住了她的手。做完一系列的动作之后，还不忘往前探着身子隔着相黎瞪了蓟楚一眼。
被两个孩子牵着手，看着两个孩子彼此之间明显的互不相让的气氛，相黎唇边不经意的一扬。
有子有徒，还能随时见到小梅，有刘大夫那样一个亦师亦友的知己在身边，又和姜澈重逢了，这一刻，相黎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只是，在这种幸福的满足感中，心中有一个角落却还是空着呢。
那里曾经有一次无限接近过温暖，虽然后来又恢复了荒凉清冷，可是，本来在那种清冷中平静的心态，却渐渐躁动了起来，本来无所求的那一方土地，在相黎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了渴求。
让小梅帮忙做了榴莲酥，又从她那里拿了些月饼，时间还有些早，相黎就带着两个孩子随便在街上走着。
虽然中秋节也是很重要的节日，但是，街上却没有因为晚上要过节而冷清下来，当然，也没有相黎以前的时代到处都有的中秋节的宣传活动。
三人商量着再买些什么点心，相黎自己完全没有建议，相狄也是，除了翠婶做的，就没有吃过别的了。所以，两个人都把问题转向了蓟楚。
因为怕被相狄笑话，蓟楚开始死活也不愿意说出自己喜欢的点心。后来在相黎说了她自己以前也经常在街边吃小吃，觉得有些特色小吃其实比一些酒楼的大厨做得更好吃，让他别藏私之后，蓟楚才不情不愿的带着两个人到了南市的一棵柳树下的小摊面前买了些糯米做得炸糕。
回去的路上，蓟楚跟相黎说，以前，那个卖炸糕的婆婆经常在晚上收摊之后把没有卖掉的炸糕送给他吃。说得时候，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情绪，声音有些哽咽。
相黎和相狄都只是静静的听他说着，难得的，相狄这次也没有提起借机嘲笑他的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