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漫画的民族化探索
伴随着《方成漫画展》的成功和《武大郎开店》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方成”这个名字也随之被很多人铭刻在记忆里。从此,方成名扬全国,成为了国内公认的“大漫画家”。
了一幅漫画肖像,日本首相非常高兴,连声称赞。再往后,步入晚年的方成,与著名漫画家华君武、丁聪一道,被誉称为中国“漫画界三老”。
中国“漫画界三老”华君武、丁、方成方成的漫画艺术获得广泛赞誉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漫画中有一个重要主题是对社会弊端的揭露与讽刺,题材大多取材于普通民众所周知的社会现象,但构思巧妙,表现奇特,立意鲜明,耐人寻味,表达了画家的睿智、深刻和真知灼见,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让读者产生深深的共鸣,激发读者对假、丑、恶的憎恶和对真、善、美的追求。这是方成的漫画获得广泛赞誉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七章学者型漫画家方成的漫画艺术获得广泛赞誉的又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努力在民族化方面进行探索与追求。
方成在1980年与来访的日本漫画家代表团欢聚时,一位日本朋友当场画了一张速写送给他,但方成平素画的都是讽刺画,不宜当礼品送人,他当场便没有合适的画回赠。这事给了他一个启发:平常要有所准备,以便日后有类似活动和其他笔会,才能应付裕如。于是方成着手练习画传统人物画,挑了人们乐于接受的两个传统人物——《水浒传》里的好汉黑旋风李逵和花和尚鲁智深,天天练,先后练了百来幅,自己才满意了。而后他又画铁拐李,题名为《神仙也有缺残》,画是国画笔法,但加了这个标题后,就带有漫画味道了。这些是漫画又是国画的水墨漫画作品赢得众人一片赞扬之声。
《神仙也有缺残》从此,方成一发而不可收,经常创作水墨漫画,既画传统人物,也画一些现代人物。他将漫画与国画结合起来,着力追求漫画的民族化,形成了自己漫画创作的一大特色,并沿着这条路子坚定地一直往前走下去。方成自己说:“有人问:不知方成是用水墨形式来画漫画,还是用漫画技法来作水墨画。我的追求,是两者互相交融,这样的画,既是水墨画,也是漫画。我是以漫画立世的,还是应称这样的画为水墨漫画。”
方成一生的漫画创作历程,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
从大学时代开始至新中国成立前为第一阶段,这个时期的漫画主要是讽刺画,着重对当时社会黑暗的讽刺,批判锋芒颇为犀利。
第二个阶段是新中国成立后至“文革”前,这个时期的创作主要是新闻漫画,以画国际漫画为主。作品都是根据新闻事实而作,时效性与针对性强。1957年反右运动后即中止了漫画创作。
第三个阶段从1980年改革开放开始,紧随拨乱反正的时代要求,创作国内思想观念问题的漫画,以漫画语言作思想评论成为主要表现内容。
方成第一阶段的创作主要接受的是德国漫画家卜劳恩的影响,第二阶段的创作一度接受的是苏联漫画的影响。这两个阶段的作品主要是铅笔画,画面尺寸也小。到了第三阶段,一开始是为适于展览的特定需要,用大张的宣纸,用毛笔勾勒线条,用了国画的笔墨和民族的表现形式,此后一直发展该表现形式,整个绘画风格与前两阶段已经是完全不相同了。处处显现中国画的风格成了方成第三阶段漫画的主要特征。
方成认为,“漫画的民族化不能理解为毛笔加宣纸,重要的是善于运用大众喜闻乐见的具有民族色彩的种种表现方式”,“力争使漫画在选材、风格、构图、笔墨、标题上都体现出中国气派来”。他的漫画展作品和后来陆续创作的作品中,尤为脍炙人口的《钟馗夜巡图》、《鲁智深》、《李逵》、《神仙也有缺残》、《月上柳稍头》、《西天拜佛祖》、《布袋和尚》等,无论在绘画题材上,还是在构图方式上,抑或在水墨风格上,都充分体现了他在漫画民族化方面的追求。他的这种有意识地追求和努力,得到了广大读者的高度肯定和赞扬。评论作者肖毛在《漫画“金字塔”:方成漫画浅谈》一文中强调说:“以漫画立世”的中国漫画家或许很多,能创作出具有深厚民族底蕴的“水墨漫画”者却少,其中,除张光宇、叶浅予、廖冰兄、华君武等名家外,方成也是一位具有“大师”水准的“水墨”漫画家,他的漫画作品及受读者欢迎程度都可以为证。出版社于2005年出版了方成的漫画作品集——《幽默的水墨》,收录了方成多年来的优秀漫画。在“编辑推荐”中,特意指出:用我国传统人物画形式所作的漫画,称为“水墨漫画”。这种画法看来像国画,可也像漫画。方成的漫画以幽默、讽刺见长。他的幽默来源于生活,非常平民化。方成是一个懂得生活真谛的人,性格中的乐观与豁达已经深深浸润到了他的漫画作品中,伴随着他度过了岁月的风风雨雨。他所创作的漫画《武大郎开店》、《苦读未悟图》、《不要叫我“老爷”,叫“公仆”》、《十年回忆》等等,为大众所喜闻乐见。方成在众人的赞扬声中,没有飘飘然,他谦虚地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漫画在我国流行虽然较迟,但因文化历史悠久,有丰厚的艺术传统,齐白石画的那些不倒翁国画,可说是富有民族特色的漫画佳作。许多先辈漫画家精心开拓,在国际艺坛中独具风貌,尤其是他们在艺术上孜孜以求的精神,都是我学习的楷模。”
方成的多位艺术家老朋友对他非常了解,知人论画,格外中肯,他们的评论文章收录在《方成水墨画集》第一集中,这些评价更能帮助广大读者把握方成漫画的特点和价值——
著名漫画家廖冰兄特别揭示出了方成漫画中蕴含的“忧国忧民,疾恶如仇”的情怀:“纵观中国近百年的漫画历史,贯串着一条绵延不断、代代相连的根。这条根就是忧国忧民,疾恶如仇。出现于本世纪之初的第一代漫画家,原先都是国画家。鉴于当时清廷昏暴,外寇侵凌,民陷水火,国如累卵,激发起忧国忧民之心,立下了救国救民之志,毅然把那枝惯画山水花鸟人物之类的画笔变成唤醒人民的号角,打击敌人的武器。我国正式的漫画就是在他们手里诞生。由于我国一直灾难频仍,除恶未尽,是以各个时期的后继者仍是继承先驱意旨,联系着那条忧国忧民,疾恶如仇的根。方成也是如此,才会在1935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学生的时候就画起漫画,投入抗日救亡的‘一二·九’学生运动,才会在1946年毅然放弃化学专业正式投身到漫画阵营,甘冒杀头坐牢的风险,积极参加推翻‘三座大山’的战斗。新中国成立之后,漫画的道路仍未化险为夷。虽然新中国与旧中国本质不同,然而还未是除恶已尽的净土,还有大恶小恶以及种种为非作歹损国害民的人物,自然就会有棍子、帽子、小鞋甚至镣铐等等威胁着疾恶如仇的漫画家。而方成面对这门危险的艺术一直不改初衷,坚持几十年,可见他那条根之坚韧。”
著名漫画家、书法家黄苗子格外看重方成水墨画的时代感和个人风格:“方成是洋学堂出身,早期的作品颇受洋漫画的影响,但他是炎黄子孙,浑身血液都带着华夏民族的DNA,久而久之,他的作品的东方情调就越来越浓。大约在十多年前,方成所作的水墨画(或称‘国画’)《鲁智深》、《钟馗》之类,已然受到朋友们的爱赏。如果说,漫画的特点是夸张,提炼,以形写神,那么,它和中国水墨画,恰好具有某些共通之处。方成是用水墨形式表达漫画,还是用漫画手法表达水墨画,我还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他这种风格,和马得、韩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方成的水墨画,既不同于韩羽的奇拙率真,亦不同马得的轻妙冶逸。画如其人,他是属于‘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或曰:雅俗共赏那一路的。”
“时代不同,内容和风格,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艺术之可贵,就在于随着时代变,各人有各人的变。总而言之,方成的这些作品,源于漫画,源于传统水墨画,但是,方成画出时代感,画出个人风格,这是爱好方成水墨画的人,所同声赞赏的。”
杂文家牧惠尤为推崇方成漫画的社会批判意义:“我喜欢方成那些触及社会深层次问题的漫画。印象最深刻的要算《武大郎开店》。在我的印象里这幅画是他的一个里程碑。方成的漫画有一个鲜明特点也是优点:它们不必用什么文字说明,要有,也只是只言片语。《苦读未悟图》那位怎么也读不懂‘民主’这本书的官员如此,《不要叫我‘老爷’,叫‘公仆’!》如此,从脑子里取出‘封建’的《脑瘤手术》也如此。那组声讨‘文革’的《十年回忆》,锋芒莫不都指向专制愚昧的封建法西斯。”
著名漫画家韩羽就画论画,评点方成的漫画艺术:“方成近年之作,兼漫画、国画两者之长。信手拈来,率意为之,似游戏之笔,读之莞尔,意味无尽。”
“就画而论,《布袋和尚》,《洒家不是窝囊废》当为戏笔中之佳品。《洒家不是窝囊废》画面上那粗粗的大黑树干从左至右横贯画心,本为章法布局所忌,是涉笔于险。然而险又与‘奇’相伴,涉险,化险,在艺道中是难处;又是乐处,也是见功夫处。看方成只在树干之梢稍稍着笔,皴出几许下垂柳丝,竟将‘险’化了,从而生发出险中之奇:一种视觉上的新异美感,更且与人物的衣服黑白对比得越发强烈。又布袋和尚吕的造型朴拙大气,有如书中魏碑,看似内敛,实则外张,形式之美,甚见匠心。”
“方成戏笔,不亦王国维之所谓‘诗人(当也包括画家)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热心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乎?”
杂文家舒展最欣赏方成漫画的“日日求新”:
“方成的漫画,一看就想乐,多想想又觉得韵味隽永寓意很深,是无声的相声,有形的杂文;是用画笔写的评论,也是幽默的银针;是艺术的新闻报道,又是含笑的社会批评。世事奇诡,天天在变;方成漫画,日日求新。”
“我认为在中国漫画界涉及社会领域之广,运用艺术手段之多,在审美方面给人启示之深,达到方成这个境界的,似乎不多。他的漫画品类包括:国际、时事、哲学、科普、古典、插图、连环、人物、肖像、旅游、抒情、叙事……大雅大俗,包罗万象。真可谓画界大杂家是也。”
当代著名诗人邵燕祥对方成的艺术“变法”给予了极高评价:
“齐白石有衰年变法之说。于方成却不能这么说,他虽寿登八十,但毫无衰相,……拿他此时若干新作,如《米颠拜石图》、《白居易诗意》、《愚公和智叟》等,与旧作相较,分明又已另辟蹊径,原来早在悄悄摸索创新,不叫变法,也是变法:高手从来不囿于人,亦不囿于己也。
老杜有云:‘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老邵则说,方成,方成,自也是‘老更成’。一支凌云健笔作画、写文、赋诗、讽刺与幽默,无往而不利,无不是有话要说,不吐不快,忧时忧世,化块垒为锋芒。”
漫画理论家黄远林充分肯定的同样是方成的艺术“变法”:“方成的漫画以切中时弊、构思奇巧和富有幽默情趣见长,同时他在漫画民族化方面进行了可贵而富有成效的探索。他在50年代初曾一度接受苏联漫画的影响。由于他早年曾向画家徐燕荪学习过中国传统绘画,后来的‘变法’,便明显在艺术形式上吸取了中国画的特长。”
由以上诸位知名漫画家、书法家、杂文家、诗人、漫画理论家从不同角度的评价中,不难看出,方成漫画的民族化探索已经得到漫画界和评论界及社会的广泛认同与赞赏。这充分说明,方成所走的路子是正确的,方成漫画艺术的这种追求对中国漫画的发展是有现实价值和深远意义的。
2.诗配画
方成的水墨漫画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他喜欢在漫画中配上打油诗,用打油诗题点漫画。
漫画的一个特点是幽默,而打油诗同样是一种幽默的表达方式,可以与漫画相映成趣,珠联璧合,使漫画的主题更加耐人寻味。
方成青少年时代便对打油诗有所喜爱,但在漫画中配上打油诗,还是从他的《方成漫画展》成功展出之后开始的。他的这批水墨漫画问世后,颇受好评。他的领导,时任人民日报社社长的邵华泽也喜欢他的水墨漫画。这位社长对书画都颇有造诣,他看了方成画的鲁智深后,建议方成说,这画上如能题上字,效果也许会更好一些。方成觉得社长这话说得有道理,便即兴在鲁智深画上填了一首《长相思》:肉也罢,酒也罢,
照样吃喝不算啥,
当和尚是假。
天不怕,地不怕,
跟宋哥哥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