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次在上海徐家汇吃饭,进了餐厅发现每张桌上都有一个不一样的二维码。我按照提示打开了淘宝旗下的“陶点点”,发现,我居然可以在手机上直接看到这家餐厅的菜单,并且直接点菜。点完菜,直接用手机拍一下这张桌子上的二维码,餐厅后台就接收到指令,直接把菜端到我们桌上来了。吃完饭,再用支付宝完成支付,完全不需要现金和信用卡。
颠覆的产生,不是因为动了银行的蛋糕,而是抓走了大众支付的通道。银行、信用卡被管道化,慢慢沦为支付宝或者微信支付平台上的内容提供者,整体平台基石已经被彻底挪空。在越来越多的支付场景中,用户会在支付宝、微信支付中二选一,对普通用户来说,选哪家银行的信用卡,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只有一点:能够和支付宝、微信支付绑定即可。这就叫作管道化。在这个阶段,支付宝、微信支付还是要和发卡行分钱。
可是管道化并不是结束,今天微信支付和支付宝都有第三方牌照。但是如果有一天,腾讯、阿里巴巴进一步拿到银行牌照呢?那么,我预测,它们必然会发行“支付宝储蓄卡/信用卡”和“微信支付储蓄卡/信用卡”,把大家的工资每月自动吸收过来,通过可以赚钱的阿里巴巴余额宝、腾讯理财通管理起来,需要买东西的时候,通过支付宝、微信支付直接完成。一个闭环形成的时候,传统信用卡对很多人来说,就真正多余了,会从主要支付手段,沦为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段。在这个阶段,支付宝、微信支付已经完全不需要分一分钱给银行了,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银行。
颠覆已经开始了,而且不会回头。实际上,互联网公司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推进这个转向了。
最近苹果在iPhone 5s上搭载了指纹读取器,目的就在于取代信用卡签名,届时所有的苹果用户在线下消费时都可以直接用指纹付账。谷歌也开发了自己的电子钱包,并且和万事达卡公司达成协议,拥有了数百万零售商。
所以,支付宝、微信支付,就是未来的信用卡。
如果它们真的有一天能做到这个地位,那么很多银行的支付业务也将受到巨大的冲击,重新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
写作本书的时候,我拜访了一些互联网界和传统企业的精英,也翻阅了大量他们的发言。我摘取部分传统金融领军人物的观点,送给大家:
“我已经深切感觉到,互联网金融的发展会彻底颠覆传统商业银行的经营模式、盈利模式和生存模式。”
——交通银行董事长牛锡明
“通过在平台上收集交易数据,一些电子商务公司意图将其作为扩展业务至支付与金融服务等金融领域的基础。现在的情况就像18年前一样,银行将会觉醒。”
——工商银行董事长姜建清
“第一,金融机构会小型化、社区化、智能化、多元化,因为大的网点已经很难经营了。第二,未来5~10年现金和信用卡会消失一半。第三,我们再大胆一点预测,20年内,银行或者是大部分的银行营业网点的前台将消失,后台也将消失,保留中台(即服务,因为服务的核心是中台),前后都可以外包出去。”
——平安银行董事长马明哲
“就像当年银行的出现改变了山西票号一样,互联网金融也正在改变着传统银行业。因此,面对新变化、新挑战和新机遇,商业银行必须做出改变,以更加开放的姿态去拥抱互联网金融。”
——中国银行副行长王永利
同时,我也私人邀请一些互联网金融的领袖,对传统金融业都说一句话,只说一句话。他们说:
“如果我是银行我会和第三方合作,银行的竞争对手不是第三方是银行,谁能拉拢第三方谁赢。而且合作时要开放资源给第三方,不要担心会拐走自己的用户,拐不走的。”
——刘润专访拉卡拉创始人孙陶然
“忘记过去赶紧顺应民意,拥抱互联网金融,将爽的体验贯彻执行到底!”
——刘润专访好贷网创始人李明顺
“10年内,传统金融依然是老大,好好享受这日子!”
——刘润专访拍拍贷CEO张俊
虽然,互联网,金融,都是精英汇聚的行业。但是,不管是任何行业,不变,则亡。
传统媒体:线下时代的流量分发者
相比商业地产、零售和制造业,传统媒体经受的打击,就更加惨烈了。写这个案例不仅是让大家看作为传统行业的传媒业的现状,还希望能坚定大家在互联网上展开社会化营销的决心。
2013年12月23日,微信上开始疯传一篇文章《没有掌声的会议》。作者是《解放日报》旗下地方日报《新闻晚报》的一位匿名记者。这家报社的记者在22日突然接到了报纸停刊的消息。随即,第二天的下午,报业集团的社长裘新亲自到报社全体大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这篇文章是这么写的:
这是一场全体采编人员参加的大会。报业集团的新社长裘新亲自宣布了休刊的消息。他首先对《新闻晚报》团队的顽强拼搏、创新改革予以肯定,然后解释了自己上任以来的工作,包括邀请第三方机构以及相关市委领导对旗下各家报纸进行调研,对集团现有媒体和资产进行细致梳理。据裘新称,2012年报业集团旗下一半报纸亏损,一半报纸获有收益,到2013年前三季度,亏损增加。而晚报市场容量有限,所以做出休刊决定。
裘新读完了手中的讲稿,坐在台上的《新闻晚报》总编寿光武欲带出掌声,但与往常不同,台下在座的采编员工没有一人鼓掌。领导的双手僵在胸前,然后慢慢收下。无言的几秒钟后,作为主持人的高韵斐接下话筒继续议程。随后,相关领导模糊地谈了《新闻晚报》员工的去留问题,主要的方向是内部竞聘。
《新闻晚报》停刊的消息在媒体行业内引发了不小的震惊。早在2008年,美国《新闻周刊》以1美元的价格贱卖的时候,中国的媒体人还拥有一种体制内的优越感。“体制内的媒体是不可能破产的。”仅仅5年时间,中国的媒体行业如雪崩般地溃败。不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中国的媒体行业都经历了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革新之难。
并非只有《新闻晚报》这一家。
2013年年底的另一个引发争论的媒体行业新闻来自《中国经营报》。这家以“个人创业”起家的中国经济周报,曾经稳坐中国财经报纸的第一名。在过去10年,这家报纸与《经济观察报》《21世纪经济报道》一起,是中国商业领域不可缺少的一份媒体。
这家媒体的掌舵人李佩钰在年终《内部改革动员令》中这样说:
想必大家已有所耳闻,我们即将迎来一次大范围的组织机构调整。这次调整不是针对个别部门或某些人,而是自上而下,涉及中国经营报社全体,我们所有人。
请想象一下,明年,这个报社没有基于传统官媒的各层干部了,广告部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像互联网公司一样形形色色的项目团队。请不要怀疑,这就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无可回避的改变。
这些年,报业同行们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我们越来越像是在用互联网的手段生产报纸,报纸所代表的精致阅读体验逐渐消失。比起那些纯粹的网络内容来说,报纸似乎只是多出了排版、印刷、配送这几道工序,而恰恰是这几道工序,占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使传播过程变长了,使内容新鲜程度变差了,使得用户获取成本变高了。这种情况让人沮丧,但是在沮丧之后,为何不尝试去改变,反而要一再地迁延呢?……
李佩钰认为,未来媒体趋势有三个:第一,传统平面媒体将成为产品组合之一;第二,专业化永远是主流;第三,转向为客户定制的立体整合传播方案。
为此,她的对策是:转向新媒体,把影响力转移到线上,把收入模式转移到线下,把单一广告转为协同利润模式。
李佩钰说:“这一次机构调整唯一的原则就是以客户需要为中心、为导向。未来,我们的所有业务都是围绕客户需要展开的。”
也正是这段话引发了传媒行业的众多争议。一直以来,媒体人以拥有“防火墙”而自豪。也就是说,媒体内容采写的独立性“至高无上”,与广告主利益有着决然清晰的界限。简单地说,媒体通过“独立报道”获得发行量,然后再将发行量“影响力”贩卖给广告主。
而现在,让很多人大惊失色的是,传统媒体宣称要转型,宣称要将编辑和广告人员绑在一起,形成项目小组。这不是组织结构的轻微调整,这背后意味的是媒体本身商业模式的巨大转型——为客户定制内容和报道。虽然我们还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到这家报社变革的成效,但至少我们能清晰了解的是这家媒体变革的决心。
这是最近福布斯中文版总编辑周健工先生在他的文章《媒体将经历最痛苦的十年》中所引用的数据(见图16)。中国传统媒体的销售额度正在迅速地下降,这个转折点发生在2010年,这一年中国的智能手机使用量开始爆发。媒体正在如雪山般消融。
图16 2010年,中国传统媒体的销售额开始迅速地下降
传统媒体正在陷入困境。如果细想一下最近我们获取时事信息的途径,有多少是来自于传统媒体的?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微信的订阅号、朋友圈信息来形成内容圈。在微信或者Facebook这样的系统中,信息由谁来提供已经变得模糊,人们更在意的是,这条信息是什么,对于我和我的朋友有没有价值。基于用户产生的信息内容,往往具有最大的传播价值。
更重要的是,传统媒体的消费场景消失了。当下,我们如何消费信息?清晨,你打开手机,看到的新闻来自于微博和微信;你出门跑步,你的手环正在记录着你的心跳、步频,并与过去一个月、一年的数据做对比;当你离开家门的时候,对着打车软件说出目的地,很快一辆车停到你的面前;你忘记自己是否关门,对手机问了一声,它告诉你,门关好了,供电系统正常。
这些都是信息,就像最近福布斯中文网总编汤维维在与王建硕(百姓网的创始人)探讨媒体的变革时,说过的一句话:运动手环能写出更好的个人健康报告和养生建议,我为什么还需要看《健康导报》呢?机器处理信息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人类,这就是我们当下和未来的世界。一切被数据化了,我们通过数字来操控现实生活;同时,我们也被数字所管理。
互联网对信息传播做了大规模的减法,传统媒体的C端用户正在瓦解,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看报纸和杂志;对于读者而言,他们无所谓信息是谁提供的,而在意的是他能够为他们的朋友提供什么。
传统媒体制作成本年年翻番,传统新闻制作流程长,成本高,需要雇用高品质的记者和编辑,需要支付高昂的印刷成本。而互联网的新闻往往源自微博和微信,内容的整合、分析,也成为信息消费的重要方式。当竞争对手,更快、免费,同时又几乎没成本的时候,你怎么和他竞争?
同时媒体的B端客户被分流,越来越多的广告商将巨额广告费用投入到了互联网网站上。
传统媒体的困境在于,无法将传统的渠道优势转为互联网抓取用户的优势。进而,如果贸然跳进互联网,必然遭遇门户网站、免费新闻的厮杀和围剿。
与此同时,传统媒体还面临左右手互博,商业模式之争。最让主编纠结和头疼的问题是,当我有着体量庞大的销售以及赖以为生的广告的时候,我怎么去开拓新的互联网产品?我能让内容免费吗?我能售卖CPM广告(按照有多少人看到你的广告来收费)吗?我怎么说服我的广告客户,网络上的广告与传统报纸广告有着相互促进的关系?当网络广告可以为客户提供精准的用户特征和数据分析的时候,我能清晰描述报纸用户的阅读形态吗?
假如,我们将传统媒体看作一家可口可乐公司。那么他会警觉地发现,第一,人们不再爱喝可口可乐;第二,人们对于瓶子的形状和饮料的口味都有着千奇百怪的细节个体的要求;第三,人们不再通过大卖场和小卖部来购买可乐。可口可乐需要在新的生态中,建立自己的品牌和辐射方式。这就像是星系爆炸后的宇宙,辐射方式和运行轨迹是相对的,但也因此而产生了新的生态结构。
媒体,这个因信息不对称而生的行业,遭受着“互联网减法”最直接、最残酷的迎头痛击。互联网的最大影响,就是消除距离,极大地提升沟通效率,从而消灭信息不对称。在互联网“速度,用户,去中心化”的高效率趋势下,传统媒体,尤其是报纸这种“低效率解决更低效率的信息不对称”的商业模式,必然会面临致命的打击。
那么,在新闻变革的浪潮中,美国媒体是如何寻找出路的呢?有两个标志性的媒体颇受关注:一个是《华盛顿邮报》,一个是《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