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了宣传车的喊声:“毛主席、党中央十分惦记和关心我们唐山灾区人民,已派出中国人民解放军,动员全国各地帮助唐山人民抗震救灾!市委、市革委已在西山口建立了抗震救灾临时指挥部,全力领导人民抗震救灾,全市各级干部、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们,要坚守岗位,站在抗震救灾前列。全市人民要积极行动起来,千方百计抢救阶级兄弟。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重建美好家园,全市人民要提高警惕,维护社会秩序,严防阶级敌人破坏,保卫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
听到广播,幸存的人们激动地拥向宣传车:“毛主席、党中央知道咱们唐山发生大地震了?”
“已经知道了,毛主席他老人家非常关心和惦记我们唐山灾区人民,已经派出了人民解放军,并动员全国人民支援唐山抗震救灾。”
“唐山还有大震吗?”
“可能还有大的余震,要做好精神准备。”
王兰听到市委领导们的回答心里踏实多了,高兴地转身想告诉妈妈,却发现妈妈正浑身哆嗦成一团,脸色苍白地:“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妈,您怎么了?他们不是造反派,他们是市委领导派来的,毛主席、党中央已经派解放军到咱们这儿来了……”
“毛-主-席、解-放-军?这么说……你崔叔叔……也要来了?”
“是的,妈妈,会有很多的崔叔叔来的!”
沈阳军区正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气氛紧张而严肃,谭司令员做着简短有力的发言:“刚才我们接到了党中央的紧急命令,唐山发生了毁灭性大地震,伤亡惨重。中央命令我军立刻出发到唐山抗震救灾。这次救灾由张军长带领我军五个师全部,奔赴唐山抗震救灾第一线,马上出发!”
“是!”张军长及师长们行完军礼立刻紧急集合队伍。
军区宿舍,崔太安和妻子黎丽刚要睡觉休息,忽然听到外面紧急集合的声音。他忙起身走到窗前,看到窗外部队急行军的队伍,急迫地说:“黎丽,你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紧急特殊任务?”
“快去问问是什么任务。”黎丽催促道。
崔太安答应一声迅速穿好军装急跑出去,老远看到谭司令员喊道:“首长,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谭司令员心情沉重地说:“唐山发生了罕见的大地震,我军区争得了抗震救灾的任务。”
崔太安惊骇地:“唐山?罕见的大地震?”
“是的。我军区3个军的4个师以及空军、海军、铁道兵、工程兵、基建工程兵、军区所属医院全部奔赴一线灾区。”
崔太安迫不及待地:“首长,我也要带领队伍去唐山救灾。我参加过海城救灾工作,有经验。更何况唐山是我的老家,地理环境我最熟悉。”
“不行!你爱人刚刚做完那么一个大手术。她的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崔太安急迫地:“我知道,但她一定会支持我去的。首长,唐山人民正处在危难之中,希望您从全唐山人民的利益出发,让我去吧。”
谭司令员沉思片刻:“好吧!不过你要先跟你爱人打声招呼。”
崔太安急行一个军礼:“是!”然后飞跑回宿舍喘息着:“黎丽,唐山发生了大地震,我接到命令马上带领部队去执行抗震救灾任务。”
黎丽理解地:“好!我知道了,快去吧。你一定要去看望徐大夫一家。”
“我会的。黎丽,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走了!”崔太安说完便跑出宿舍。
黎丽追出去喊道:“再见!我和崔博等你回来。”
崔太安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知道了。”
黎丽跑到楼道尽头的玻璃窗前往下看去,崔太安已淹没在长长的队伍中。她怔怔地看着战士们出发的背影。
“黎大夫,让崔团长去,你不会有意……”谭司令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黎丽的身后。
黎丽转过身来:“首长,他应该去。我们是喝唐山的水长大的,唐山人民有难,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家乡人民摆脱困难,更何况救死扶伤是军人的天职!”黎丽不加思索地说。
“说的好!我没有看错你们俩。可我考虑到你刚做完手术不久,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谭司令员关切忧虑地。
“没关系,我身体恢复得很好,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司令员,我下午就想回家。您有事吗?”
“怎么不在部队多住些日子?崔团长不在还有那么多的护士照顾你,住在这里对你养病是有好处的。”
黎丽笑着说:“司令员,您别忘了我也是个医生,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好吧,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谭司令员关心地说。
“谢谢首长,我会的。”黎丽感激地说。
王兰细心地给妈妈梳着头发,徐慧云嘴里不停地说着:“小兰,你快去叫醒你爸爸和哥哥,他们还在里面睡觉,他们身上都是血,他们在下面很危险……”
“妈妈,我会的,我们先别吵醒他们。”王兰噙着泪哄着妈妈。
“姐,下雨了。”王黎跑到姐姐面前。王兰忙跑到废墟里,从废墟下面翻找来一块塑料布遮上妈妈、弟弟和两个妹妹的头。这时,雨越下越大,王兰看看周围除了正在救人的十几名男同志,其余的一多半是孤寡老人、伤残人员和失去父母的孤儿,有的翻找件衣服或塑料布遮遮雨,有的头上顶着个塑料袋,大多数人什么遮雨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无奈地淋在雨中。王兰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好冒着余震的危险又跑进废墟翻找着避雨的工具。忽然,一块塑料桌布被她拽了出来,王兰兴奋地拿着这块珍贵的桌布跑回人群,把桌布给几位老人、孤儿和伤残人员遮盖上,人们纷纷钻到塑料桌布底下避雨,桌布四边的人后背被雨淋着。王兰想,这么多人只有大家组织起来,才能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很好地生存下来,不能只依赖党组织的帮助。想到这儿,王兰对大家说:“叔叔,阿姨们,我们这栋楼没有受伤的男同志都在冒着余震的危险抢救我们的亲人,我们应该组织起来,组成一个大家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不能只等着党组织和解放军的帮助。”
“小兰说的对,我们要互帮互助,照顾好老人、孩子和受伤的同志。”宋阿姨说。
“行!我们同意!”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先把帐篷搭起来,然后再搭铺、垒锅灶、烧水做饭。”王兰说。
“行!我们先去找搭帐篷的材料。”一位伤势较轻一些的五十多岁的老工人站起来说。
人们分头找材料去了,王兰来到妹妹、弟弟们面前嘱咐道:“ 你们在这儿照顾好妈妈,别乱动,姐姐干活儿去了。我们就会有避雨的地方,有饭吃、有水喝了。”
“赵大夫,上面好像有孩子的呼救声。”过路的小伙子指着三层断壁对赵大夫说。
赵大夫侧耳听了听说:“没错,是有呼救声,可怎么上去呢?”
小伙子察看了一下地形说:“听呼救的声音像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一个人顺着三层断壁上去,把孩子背下来,其他人在下面等着接人,我想没问题。”
“好,就这样。志东你上去吧,你个子小轻便些。”赵大夫对一位个子不高,很强壮的小伙子说。
“行,我上去。”志东说着往断壁上走。
“还是我来吧,你们等着接人。”过路的小伙子拦住志东说。
“这太危险了,你们看那块断壁在不断地摇晃,而且还下着雨。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的。”一位中年人担心地说。
“可这是救人的唯一方法。”小伙子果断地说着,敏捷轻快地顺着残垣断壁往上爬着,下面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雨越下越大,小伙子感到脚下越来越滑,越来越陡,忽然脚下已经松动的石头由于蹬力过猛掉了下去,小伙子迅速抓住断壁,险些摔下去,吓得下面的人不约而同地“呀”了一声。赵大夫在下面喊了一声:“小伙子小心!”看着小伙子到了三楼断壁,赵大夫喊:“快!准备接人。”人们快速组成了一排。这时,小伙子费力地背着一个十五六岁较瘦弱的男孩下来。“小伙子把他放下,你扶他下来。”赵大夫喊着。小伙子问男孩:“你自己能走吗?”“能走。”男孩说。他放下男孩,男孩刚走一步,突然喊道:“唉呀!我的腿疼。”“还是我来抱着你吧。”小伙子说着背起男孩,本来下来就比上去增加了难度,更何况背上又背着一个人。“抱紧我,别乱动。”小伙子边说边脚步艰难而又沉稳地慢慢走下来。“快把孩子接过来。”赵大夫喊着和大家一起把孩子接过来。“小伙子,太谢谢你了。雨这么大了,我们先避避雨吧。”赵大夫感激地说。
“好吧。”小伙子看看天答应着。
“我们先找材料帮亲人们搭上帐篷。”赵大夫对大家说。
大家纷纷在废墟上翻找着搭帐篷的材料,把找来的长短不一的木棍捆绑在一起,又把人们从废墟里找来的褥单、塑料布、破衣物搭在上面,老人、孩子们钻进了帐篷,尽管里面能避雨,但从缝隙间还是雨漏不止。过路的小伙子看着雨水像瓢泼一样冲涮着重伤员们的伤痕,雨水和血水溶和在一起,染红了衣裳,流在地上的血水同遇难者遗体的血水汇合在一起,使雨水变成了赤水。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他不禁潸然泪下。他擦了擦自己都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脸转向赵大夫说:“赵大夫,把我车上的苫布拿下来给大家搭帐篷吧。”说完就往车上走去。
赵大夫跟在小伙子后面,小伙子跳上车斗刚要往下卸,赵大夫忽然说:“慢着!小伙子,这些苫布是你新买来的吧?”
“对!我们单位派我买苫布苫产品用的。我本来不到唐山,我们厂长到北京开会,我爸爸要我顺便到唐山打听两个人的情况,可现在唐山变成了废墟,我到哪儿去打听呢?”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打听的人叫什么?”
“我叫石磊。我爸爸让我找的人叫尹素平,五十多岁。她有一个儿子,抗美援朝时生的。尹素平的丈夫是开滦煤矿的工人。”
“石磊,他们住哪儿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们住在路北区。”
“哎呀,那可不好找。现在的唐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路北区那么大你怎么找啊?”
“算了,不找了,还是救人要紧。”说着石磊就要往下搬苫布。
“等等!石磊,苫布给大家用了,回单位你怎么向单位领导交待呀?”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么多老幼伤残被雨淋着会生病的。”
“可是你……”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处理的。”
“我给你打个证明吧,就说抗震救灾用了。”
石磊犹豫一下说:“好吧。”
没等石磊、赵大夫他们把帐篷苫好,周围楼群幸存的人们纷纷挤进帐篷来避雨。帐篷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吵嚷声和汗气味,使人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外面的人仍在往里挤着。大家都是患难的兄弟姐妹,怎么忍心不让他们进啊?
石磊看这种情况只好对赵大夫说:“把我车上的二十块苫布给大家都用了吧?”
“不行!这样太让你为难了。让我们再想想办法。”赵大夫说。
“有什么办法?就算国家救灾物资到了,唐山这么多人,也不可能马上全部解决,这样挤下去重伤员、老年人和幼儿会受不了的。别犹豫了,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