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泽凉凉的话一下子将何咏莲的痛哭流涕给堵住了,她涂着眼影的眼睛被眼泪冲刷,脸上糊了一大坨,难看的紧,莫安泽不忍直视,侧过头去说话。
他最烦女人没本事为自己争取还哭哭啼啼的,跟他的小白差得不是一个两个等级。一身名牌包装,也包不住她皮下的肮脏丑陋。她要没皮没脸地在着撒泼,也别怪他揭了她的面子,顺便撕了她的里子。
“这么多年,我也没看出你对我二叔有什么真心。如果你真是一心爱他,二叔也能感觉到你的真诚,可是你都做了什么?难怪二叔那么多年都没为你动心过。现在二叔病了,你有来亲自照顾他吗?你的好儿子现在在哪个女明星的床上?”
“这会儿你倒是盯他盯得紧了,你有什么用意?想叫我二叔改变主意,重新立遗嘱吗?”
莫安泽步步紧逼,何咏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的目的都被他揭穿,什么夫妻深情,都是一句嘴上空话。
在一旁一直看着他们打嘴仗的夏瑾听得头痛,原本她已经得到莫泰松的应承该要马上走的,可是后来何咏莲戏剧性地来到,将原来计划打乱。她紧紧盯着花了脸的何咏莲,脑海中闪过一张脸。
她的记性一向比较好,对于害死陶江玉的人,更是记得清楚。陶江玉的死相她记得深切,但是逼得她跳楼的元凶她一样记得清晰。
何咏莲实在不该将这张脸皮保养的那么好,使得她一下子将这张脸跟二十年前的那张脸重合。
“是你!”夏瑾上前,一把拉住何咏莲节节退后的脚步,将她拽到眼前,目光恶狠狠的,恨不得在她身上钻出几个洞来。
“你又是谁?”何咏莲一把挥开夏瑾的手,整了下自己的衣服。夏瑾穿着普通,在何咏莲的逻辑思维中,下等人是不配碰到她,跟她说话的。
“我?我不就报纸上的那个女人,陶江玉的女儿。”
何咏莲动作一顿,瞪眼看向夏瑾。“你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我妈妈比你高贵多了,杀人凶手!”
一直对他们的争吵充耳不闻的莫泰松听见“杀人凶手”四个字,骤然抬起头看向夏瑾。“夏小姐,你说什么?”他看向何咏莲,眼中有着深深的震惊。
“就是她,突然来到我们所在的乡下,到处散布我妈是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让我妈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检点不要脸,勾引别人的丈夫,狐狸精……无论走到哪里……没有人跟她说话,我们要买东西都买不到,因为别人不肯卖给她……我们被外公家赶出来,我被学校停课差点退学……”夏瑾讲到痛处,哭了出来。那段最艰难的岁月让她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已经懂事,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死了,她只不过是单身家庭的孩子,可是,她竟然是别人的私生子。曾经,连她也怨过她的母亲。终于在一个晚上,陶江玉强行进入她的房间,跟她说起她痛苦无奈的爱情,她不是介入别人,而是退出成全。
而她,也不是人们嘴里说的私生女,只是一个可怜孤儿。小小的她,从那个晚上知道了她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母女两个抱着痛哭了一个晚上。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到处中她母亲的女人会再次来到,她也不知道何咏莲跟陶江玉说过什么。她站在老楼的楼底下,然后看到她的母亲像是断线的风筝从上面落下,脆弱的身躯被鲜血印染……
那时围上来看的人多,却没有人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人群里吓呆的她看到楼道里走出了何咏莲,她衣着光鲜,嘴角噙着冷漠的笑。
“我妈,她不是自尽死的,是不是你推她下去的?”夏瑾突然厉声道。
“你胡说什么。”何咏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是后来跟她约到楼上天台去谈判,但是我只是叫她本分点,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她兀自扬起下巴,故作镇定。
“我后来才知道她跳楼死了。那时候我从楼上下来,只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我又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何况都是一群乡巴佬……我哪知道她会不堪刺激,自己寻死啊。你妈死了,只能说她心理承受能力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住口!”莫泰松突然爆吼一声,然后剧烈喘息,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原来是你,是你害死了江玉!”
“不是我,为什么是我!她破坏我的婚姻,难道我去讨回公道都不可以吗?我叫她离远点,不要叫你找到她而已!谁叫你那时候心心念念想着她,还要跟她重修旧好!”
“啪”一下,夏瑾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手上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她红着眼眶,气到浑身发抖,也不管她是不是长辈了。
“她跟莫叔本来就是一对,你有什么资格拆散别人?做人这么自私,你会有报应的!”
何咏莲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马上要挥手打回去,嘴里叫嚷着:“死丫头,你敢打我,你那贱人妈都没敢跟我动手!”
不过她要落下的手被齐誉制住,狠狠甩了开来,将她甩跌坐了地上。
“好啊,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你们假装什么道德?”
“我妈究竟是不是自杀,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被人那么指着骂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会自杀,怎么会突然要跳楼?她说过,她不会抛下我。就算不是你推她下楼,也是你逼得她跳楼,罪名一样!这么多年,你难道不会心里不安吗?”夏瑾逼进她,居高临下俯视她。
“呵,笑话,她心里有鬼才会想到用死来解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况且,你妈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关系?我逼死她,还是她自己心虚跳楼,什么都已经过法律追溯期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何咏莲破罐子破摔,撑着地板自己站了起来,嘴角再次噙着那个冷笑。
“安泽,去请律师,为我办两件事。第一,准备好离婚协议书,我不会留给她一个子儿。第二,把我之前收起来的证据给警方,我要起诉她们母子。”莫泰松撑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何咏莲的面前,苍老的脸上满是恨意。对这个女人,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莫叔,恐怕还不至吧。蔚蓝跟我商量过,她还欠陶桑妮一条命,警方那边已经有点眉目了。”齐誉站了出来,对着何咏莲再上打击,“陶江玉的死已经过了法律追溯期,但是陶桑妮还没有,天网恢恢,你千方百计得到的,其实什么也没抓住啊。”
何咏莲的冷笑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到几乎要撑破眼眶,怎么会这样!
吵吵闹闹的病房终于在何咏莲被赶出后恢复了安静,莫泰松被气得不轻,又经历一次抢救。
安静下来的病房永远是那么的一成不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就连窗台上也是积了一层白雪,除了仪器运作的声音便是无声无息。室内窗台上的金鱼缸里,只有鱼儿是欢快游着的,你追我逐,偶尔还互相碰一下鱼唇。
戴着呼吸罩的莫泰松眼睛定定看着鱼儿在嬉戏,金灿灿的鳞片在雪后阳光下发出闪闪光芒,将他的记忆拉到二十多年前。
对于七八十年代的人来说,这样的金鱼不是寻常能见到的。但对于那个时候的莫泰松来说,要得到金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以金鱼跟陶江玉定情,并发下誓言,会一生一世跟这金鱼一样,只对她好……
他恍惚看了一会儿,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陶江玉对他微笑着,手里捧着他送的金鱼缸,说“泰松,我好喜欢它们……”
“江玉……”他呼吸罩里的唇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无声无息。
夏瑾完成了一件心事,被莫安泽他们拉着去饭馆吃饭,说是小小放松一下,为将来应战准备。
简约不失格调的包厢里,几个人围成了一桌,莫安泽、何雨白、齐誉、夏瑾,沈逸珲,唯独少了叶蔚蓝。今天这么混乱的场面,要是有叶蔚蓝在,保准能弄得更加火爆。估计何咏莲能当场被气死。
“夏瑾,你就不好奇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何雨白咬着饮料的吸管问。
陶江玉怎么说都只是她的养母,按照他们所说,夏瑾的亲生母亲应该是那个死在产台上的女人。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单独租住在小镇上,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她也不跟别人交往……一切一切都跟谜一样,那个女人充满了神秘感。
夏瑾摇摇头道:“我想有什么用?要从何找起?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什么线索都断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没留下什么线索下来。”
她手抱着茶杯暖手,袅袅升起的烟雾将她的眼映衬得迷离。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人,两鬓斑白,但是背脊永远是挺直的,仿佛压不弯腰的青松。
夏天立局长,他说过她长得像是他的故人,左青青!
她的脸色变了变,她不是莫泰松的私生女,她姓夏,既不随陶江玉姓陶,也不姓莫。以前她以为她的父亲姓夏,至少是陶江玉的情人是那个姓氏,所以她才叫夏瑾,可现在回头想想,她的身世只能从这个姓氏下下手了。陶江玉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取夏这个姓氏的……
夏瑾突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白瓷杯子磕在大理石桌子上时候,发出一声闷响,里面茶水都晃悠出来。
“夏瑾你干嘛,瞎我一跳。”莫安泽看着泼出来的水渍,递了一张纸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