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脸忙对着木木呆呆的叶蔚蓝继续请求保密,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小护士一边先按低手机音量,然后按键关闭收听的广播,一边小声又快速的解释着:“这是现今全南城人最关心的话题了。我是叶秉兆的粉,那么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怎么可以死呢?所以……所以……他那么厉害,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是不是,是不是?”到最后,她还不忘在争取更多的同盟。
叶蔚蓝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脑中一个声音在跟她说,那个梦是真的,那个梦是真的,大哥是给她托梦来了……她眼前一黑,倏地,身体软了下来……
齐誉是在叶蔚蓝转身的那一刻急忙将自己藏起来的。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心头乱跳,还未平稳下来,就听一道女声尖锐传来:“啊,太太,你怎么了?”
听见那声尖叫,齐誉忙从墙壁后面现身,被眼前景象吓到三魂去了七魄。眼前,叶蔚蓝毫无生气得被一个小护士勉力抱着,头歪在一旁,她的双手无力垂下,双腿无力支在地上,如果不是身侧那个护士的勉力搀扶,她一定是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那名小护士吓到不知所措,正努力不让叶蔚蓝倒在地上,一边急喊“太太?太太?”
齐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叶蔚蓝的面前,一把从护士勉力支撑的手里打横抱起叶蔚蓝,触手一片湿润。越来越多的液体从她的身下涌出,浸湿了她的裤子,是她的羊水破了!齐誉心头像是烧了一把火,大声对着那个被吓得像是个木头一样,只会瞪大了眼喃喃说“怎么办,怎么办”的护士叫道:“还不快去叫医生来!”
他温润俊逸的脸此时一片狰狞,小护士吓了一跳,被惊回了魂魄,忙拔腿狂奔,边跑边喊“快!快来医生啊!有个孕妇晕过去了!”
齐誉低头看着奄奄躺在他怀里的叶蔚蓝,低声道:“蔚蓝,你没事的,有我在,你会没事的……”那句话,是安慰叶蔚蓝,也是在安慰自己。
叶蔚蓝在一片黑暗中,好像见到了前方有一丝光明,那明亮处,齐誉站在那里,他目光深情得看着她,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她好像听到他在对她说“蔚蓝……有我在……”听到那一句,她沉沉睡了过去。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会由他顶着。
请让她先休息一小会儿,她好累好累,请让她先将心头重担放下一会儿,她好辛苦好辛苦,齐誉,你先帮我撑一会儿,等我休息够了,我就会回来……
叶蔚蓝被送进了手术室,紧急进行剖腹产,由何雨白主刀,齐誉被允许进去陪产。
薄薄的刀片发着森冷的寒光,从叶蔚蓝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划过……
齐誉亲眼见着何雨白收起刀落,剖开她的肚子,只觉得那一刀像是割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站在一旁紧紧握着毫无只觉的叶蔚蓝的手,身体绷紧了,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一声响亮的“哇”的啼哭声响起,第一个孩子被取出,齐誉觉得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激动的脚都要发软站不住。他的手心更紧的握住叶蔚蓝的,两手交贴的地方,湿漉漉的,全是他的手汗黏在了橡胶手套里面。
不久以后,又一个婴儿被取出,血淋淋的在何雨白的手中踢蹬着小腿,闭紧了眼睛“哇哇”哭得响亮。
齐誉颤抖着嘴唇亲吻叶蔚蓝的额头对她说“谢谢。”那一刻,谁也无法体会他心中的激动跟痛楚。他的心涨满了感动,却也被生生撕扯开来。
他以为他不会亲眼见到自己孩子的出生,老天对他,究竟是厚待,还是残忍?
“抱抱你的孩子们吧,是对龙凤胎,恭喜。”何雨白将两个被擦干净的婴儿放进齐誉的怀里。
齐誉从她手里接过那两个软的不可思议的小婴儿时,他的脸上有泪水划过。
早先出来的是个男孩儿,一个健壮的小男孩,虽然还不足月,但是很健康。他的皮肤粉嫩粉嫩的,漂亮极了,小小的脚丫子踢开包着的毛毯,在他的怀里蠕动着,咧开嘴继续哭得畅快。
另一个是个女孩儿,一样的健壮,眉眼像极了叶蔚蓝,脾气也像她,才出娘胎就霸道得一下一下踢着小腿,哭得更加的响亮,齐誉既不敢太用力抱住她,又怕松了抱不住她。
他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抱住这两个小婴孩,手足无措,手术室里的人见着这个新爸爸又哭又笑的样子,全没了温雅男人的面貌,不免失笑。一个护士看不过去,教他怎么去抱小孩,怎么去安抚孩子。
左手一个儿子,右手一个女儿,大概全世界都没有他这个爸爸来的心情复杂吧。
他抱着两个孩子凑到依然在麻醉中的叶蔚蓝身边,轻声道:“看,我们的孩子多漂亮,是对龙凤胎呢,很意外吧?你放心,谁都不会从你的手中夺走这两个宝贝,她是你的宝贝,永远都是。我会跟你一起守护着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
他颤抖着声音,最后一句话几乎说不出来,眼泪滴在了叶蔚蓝的脸上,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亲手抱过了这两个孩子,尝到了拥有全世界最幸福的滋味,又怎么舍得生生与他们分开?那种痛,无异于割肉一样的疼痛。叶蔚蓝的那一刀是割在她的肚子上,而他,是割到了他的心头上。
育婴室外,齐誉透过那片大大的玻璃墙贪婪看着他的两个宝贝,此刻他们睡得极安稳,紧闭着小小的眼睛,嘟着粉嫩的小嘴,模样可爱到能融化人的心。他们并排靠在一起,男孩女孩的模样并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但一样的俘获人心,育婴室的幼儿护士不时将视线投过去,看一眼他漂亮的小宝贝们。
齐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自豪着,这两个宝贝是他的,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跟叶蔚蓝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了吧。齐誉甚至想到了孩子们长大以后。那一定会迷倒一大片的人,男女老少通吃,男孩俊俏聪明,会替他保护他的妈妈跟妹妹,女孩漂亮机灵,以后,会有一个爱她保护她的男人出现……
可是,他们的成长轨迹里不会有他。他只能像是现在这样,偷偷的看他们。甚至,他不能给他们取上一个好名字,他们会叫什么名字呢……
“现在,你还是决定要跟杜可枫结婚吗?”莫安泽突然站在了齐誉的身边,两个大男人并排站着,视线一起落在那安睡的小宝贝们身上。
莫安泽的手指贴在玻璃上,隔空抚摸着那小小的脸蛋,好像触摸到了那绵软得比豆腐还要滑嫩的感觉,嘴角翘起来,“好可爱的小宝宝们,给叔叔笑一个。”他发出逗弄婴孩的声音,遗憾得叹息了一声道,“哎,雨白不肯给我生。你倒是心狠,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却要放弃。”
齐誉苦笑了下翻身过来,背靠在玻璃上。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的后脑勺顶在冷冰冰的玻璃上,让眼底的热潮冷却,过了一会儿,他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现在只是要我一个人去承担过去的错,结婚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然握紧。
那一个死结,还有人能解开吗?
她是退隐的杀手,家中个个是神秘的黑道份子,他是代表正义的金牌律师,家中个个是严肃的军政高官,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是玩着危险的禁忌恋,从游戏到认真,越陷越深,结越打越紧。
早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要发生,他们以为,凭着他们的勇气跟坚持,就能面对一切困难,一起跨越过去。可是世事无常,谁能知道,命运会是做这种安排?
“喂,你该不会是在命运什么的鬼话吧?”莫安泽侧头,刚好见到齐誉沮丧的面容,一副悲戚模样,就在一分钟以前,他还分明听他故作看开得说“又是生离死别”,可他这幅模样,跟生离死别有什么差别?
“你以前不是最不信命的吗?还记得你成名的那个官司?所有的律都说那个嫌疑人没法帮他打赢官司,就连那个嫌疑人自己都放弃了,可是,你是怎么跟人说的?‘我命由我不由人’,最后你还不是帮他打赢了?”
“其实,你大可以放下这一切,带着孩子跟蔚蓝远走高飞。这么生生的分开,对你对她,对孩子们,都是一种残忍。杜可枫不能生育,是她当初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要怪就怪她找那种不靠谱的小诊所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是正规的医院,哪会有现在的孽债?到头来不但害了自己,还让所有人都要陪着她受罪。”
莫安泽说着说着气愤起来,齐誉跟叶蔚蓝之间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莫泰松。一样生生地被分开,最终演绎出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他已经看够了这样的悲剧,不想自己的好兄弟也走上那条痛苦的路。
“齐誉,你心里明明爱着的是叶蔚蓝,要跟一个不爱的女人一起生活一辈子,难道你想要跟我二叔那样,到临死了,再去找他‘应该’的妻女?”莫安泽强调了“应该”两个字,手重重落在齐誉的肩膀上,“趁着你们还没有‘昭告天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如果叶蔚蓝知道你不要她们了,我真怀疑她会不会拿着把刀去直接杀了你,或者劈了杜可枫。”
莫安泽比出一个手刀的动作,眼眸眯起,想象着叶蔚蓝暴跳如雷的模样。她那样一个性子刚烈的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齐誉心头一动,“远走高飞”两个字的诱惑真的很大。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家四口人开开心心的生活,远离这个是非圈子,这何尝不是一个方法?
随即,他的眼眸黯淡下来。他垂了眼皮瞅着光洁地板上反射的灯光光晕,眼底的沉重像山一样。他微微摇了摇头:“离开?谈何容易。我们都有自己的世界,蔚蓝离不开她的哥哥们,如果不是她怀孕,我想她早就找过去了。而我,我也有我的家人要保护。不管如何,当年的祸是我闯出来,对杜可枫,我有责任,有义务,不是想避就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