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刘公公。容云景并未多言,只是冷着一张脸跟随在他身后,往皇宫而去。
走在前面的刘公公心中却是惴惴,这容王爷此时大权在握,又是新婚第二天,陛下竟宣新郎官入宫,也怪不得王爷脸色不好,只是他可是实在无辜,他都快被王爷身上散发的冷气冻僵了。
眼见近在咫尺的殿门口,刘公公总算松了口气,“王爷,到了,小的先行告退。”
容云景停顿在壁砌生光的殿门口,“暗一,守着。”
“是。”
容云景眸中深幽,在内侍禀报后走进了朝阳殿。
刚刚进入殿中,他抬眼一扫,只见硕大空旷的殿中,宫侍都没一个,除了躺在皇榻上的帝王外,只有坐在床前的一个青衣男子,也就是国师,弗不争。
还真是……
容云景敛下思绪,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想起前世自己被硬推上皇位,这一世倒是被人想方设法地阻止,就怕他觊觎皇位。这般想来,哪怕是再豁达的人,也有些啼然失笑。
弗不争看见他,起身,为容云景空出位置,自己则打算静悄悄地退出去。
“国师稍等。本王接下来要说的话,跟国师也有关。”容云景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病入膏肓的帝王。
榻上的凤帝艰难地睁开双眼,“你来呐。”
“皇伯父。”见弗不争果真侧立于一旁,容云景才俯下身,侧坐于皇榻上,他握住了凤帝颤微微伸过来的手,这只手皮肤松弛,清晰可见惨白的肌肤下的狰狞血丝。
这是全天下最最尊贵的男人,但此时却只能瘫于床上,连坐起来都无能为力。
容云景觉得这样的凤帝有些可怜,不由得轻声喟叹,低沉地安抚,“皇伯父不必担心,小侄答应的事,必然算数。”
凤帝还是不放心,皇位,哪有人真的不在意呢?
“皇伯父既然请了国师前来,那小侄就当面将铁卫令交于国师手中,并将小皇子托付于国师教导,若这样,皇伯父可算安了心?”他是真心无心皇位,既然皇帝还是不信,他不如就丢出铁卫令,带贤儿回去湘城,做他的闲散王爷。
“铁……铁卫令竟然在你手上。”凤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颤抖着的嗓音都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惊骇。因为铁卫令已经失踪三十多年,而他这个民间的侄儿手中竟然持有铁卫令。直到这时候,凤帝才算真正地放下心,知道容云景是真不打算当这个皇帝。
“国师大人。”容云景未回答凤帝的话,放下凤帝干枯的手,将铁卫令交到了国师手中。
弗不争抬手推却,转而朝病重的凤帝道,“王爷既已表明立场,依陛下之见……”
凤帝拨开云雾,豁然开朗,“罢了!是朕枉做了一回小人。”他神色平缓,嗓音中透着虚弱,“云景可还愿留在朝中替朕辅佐小皇子。”
“内子身子实在不能适应安阳的气候,所以小侄打算带着内子回到湘城,再说,小皇子有国师教导,哪里用得上小侄。”他未正面回应,十分坚定地将铁卫令交到了弗不争手中,转而继续朝凤帝请愿,“小侄还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伯父能下旨,令小侄以皇命之身回去湘城。”
“也罢!那你去吧!”凤帝知道再多说无益,虚弱地让他们都先下去。
两人一同告退。
门外,弗不争面带疑惑,“你竟然……”
容云景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病弱男子,眸光一闪,想起来在湘城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还会固执地一条路走到尾吧!”
上一辈子他是没得选择,这辈子,明明有了第二条更加宽阔自由的路留给他走,他又何必执着于那个根本就不重要的皇位呢?容云景唤了暗一朝前走,背后是弗不争的追问。
“那铁卫令你真要抛下了。”
容云景顿足,侧身朝他淡笑,“我既已有自己的精锐手下,又何必再去在意什么铁卫令呢!”
这话中含意,竟是他已将铁卫令的中坚部队收归到自己的麾下。
弗不争微怔,待回过神来,已见容云景早已离去许远,不由得摇头轻笑,“果然容云景还是那个容云景,一点亏都吃不得。”亏得他还在喟叹容云景的大度,其实竟然是把此时乱成一团的朝政丢给了他,自己却摆脱了出去。真是好精明的算盘。
两日后,容云景无事一身轻,整理好了行李,带着自家新出炉的娘子,动身回湘城。
安阳城门口。
弗不争隐在暗处看着远去的马车,身后是暮秋担忧的声音,“少爷,你怎么不下去跟“男人婆”见上一面,她都不知道你留在京城都是为了她。”他为自家少爷打抱不平。
“暮秋。”弗不争呵斥他,心中却苦涩一笑,暮秋不知道,他自己又怎会不清楚,外人都以为他喜欢凤贤才会对她好,却只有他跟容云景两人知道,他只是怕这世若还不能逆天改命,这天下未来,光是一个疯狂的容云景都能够轻松毁了凤王朝。
他作为凤国国师,哪怕再不尽责,也不能放任那样生灵涂炭的未来。
微风乍起,将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弗不争轻叹一声,“我们回宫。”
途中,马车里,凤贤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眸内满是肆意的璀璨光芒。
她可是听云景说了,这次陪她回湘城,以后就决定在湘城定居了。真是太好了,虽然安阳繁华赛过湘城许多,但说到底,她还是不太喜欢,能回到自己的地盘,让凤贤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我们真回湘城了?”还有些不敢置信。
害怕她无聊,也一同坐在马车内的容云景点头,眼中颇有些无奈,“皇帝都下了圣旨你还不信啊。”
马车骨碌碌向前走,速度不快,所以坐在车内还算得上安稳。
容云景靠着她坐着,听她一路上不停地提出这个问题,不由得伸手捏她的鼻子,“是怎么,你相公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
她拍开他的手,秋波一扫,“谁让你总骗我。”
又是老生常谈,他可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抱住,“好,算为夫的错,那现在是陛下的圣旨,总不会是骗人的了吧!怎么,还不信我啊。”他双臂紧捁着她的芊芊细腰,脸却跟她凑得极近。
湿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细嫩的脖子,刺激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凤贤的脸都红了,还好采若被她打发到了后面的马车,否则又得羞得她丢脸死了。
“好好说话,干嘛离我这么近。”她嘴里嘀咕,头往外移。
只是她一移,背后的俊脸也往外移,而且抱着她的手臂还加紧了两分,让她更加贴近身后的厚实胸膛。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而且离得远了,我不是怕你听不到吗?”
又在装无辜,可凤贤还就栽在了这上面了。
而背后的容云景眸中深幽,盯着近在咫尺的细嫩肌肤,就打算一卿芳泽,却听凤贤“啊”了一声。
“不对呀!皇帝的身体不是快不行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下旨让你离开安阳。”凤贤转过头来看他,一举打散了容云景的绮想。
看着眼前亮晶晶的双眼,容云景一头黑线,只得一五一十地跟她说清楚安阳的时局,这两人一问一答,马车也慢慢地驶离了安阳。
等从京城传来凤帝驾崩,新皇登位的消息时,已是一月之后,一行人已回了湘城。
那时候,容云景正被凤老爷子提着拐杖追赶,根本就不顾他王爷的身份,谁让这个小兔崽子胆儿这么大,连他这个孩儿他爹都没通知,两人就敢在京城完婚了。
那天,容云景被打得鼻青脸肿,老丈人动手,他除了认打,还有什么办法。
只是晚上,凤贤替他抹药时,才有些心疼,只是却口不对心地对他说,“如果在安阳谁敢像这样打你,你跟我回湘城真不会后悔。”
容云景拉住她上药的手,只是锐利地看着她。
凤贤被看得心中一悸,却没避开,而是坚定地道:“不过就算是你现在后悔了,我也不会放你回安阳当什么摄政王,安阳那地方我不喜欢,你在那里也不快乐,还不如就跟着我在这湘城里称王称霸,在湘城,只要有我在,谁敢……唔唔……”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下的男人一把拉近,朝那喋喋不休的嘴吻了上去。
良久过去,容云景才松开,认真看着眼前被吻得魂不守舍的女子,“才不会后悔,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庆幸。”
“什么……”
凤贤没听清,正欲问他,就被再次抱住,再吻了上去,这一次的吻热烈而长久。
没人知道,容云景心中是多么庆幸,庆幸能有这么一个机会与怀中的女子走上一条比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握紧这双手,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