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今日皇上允许她回家与父亲相聚,除了一车又一车的礼物,再无其他。一抹苦笑浮现出来,这一切不过是一眼罢了,当真是一眼终生误啊!哪怕她不爱刘弗陵,却还是无法坦然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如果,刘弗陵像对待思小朵那般对她,她应该会爱上他的吧?
“又是元宵节了?”霍成君掀开帘子,满目的喧闹,曾经,她也是那些羞涩女子中的一人,曾经,她也会期盼一个自己真爱的夫君,曾经,她也与那个人一起过了这个元宵节.
“回娘娘,今儿正是元宵节呢。”丫鬟翠儿欢愉的答道,自从进了宫就没出来过了,这种自由的空气可是少之又少。
“先把礼物抬进府里,我们出去逛逛吧!”霍成君掀开车帘,心里不知在期盼什么,猛然间,一个红色的身影闯入视线,他茫然的在人海中穿梭,眼神些许哀伤,脚步不知不觉的跟随着那个身影而去。抬起手,轻拍那个肩膀,“刘贺,你怎么了?”
“恩?没事儿。”刘贺回过头去,躲开女子的手。
“我陪你走走。”霍成君轻声道,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这就是女人吧!
“请便。”刘贺轻声道,对于霍成君,刘贺是心里有愧的,他认为世界上最卑微的男子便是利用女子达到目的的男子,而他,恰是利用了霍成君的感情,即使是一点点。
“为什么心情不好?”霍成君开口问道。
“嗯,当我们知道了为何失去,就会这般失落吧!”刘贺想了想,说道。
“那我反倒要羡慕你曾经得到过,又知道为何失去,这样,在面对下一份感情的时候,便懂得珍惜了,而我,从未得到过,也不知所谓失去是什么感觉。”说罢,自嘲般的苦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贺想起思小朵常说的一句话,“只是,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人生短短数载,我却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来爱一个人,若要再爱,早已失去了力气。”
“何必如此执着?”霍成君轻叹口气,若有人为自己执着十年,自己就算负了天下,也定会与他一起。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刘贺反问。
霍成君呵呵一笑,“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有的时候很像朵儿。”刘贺开口道,“特别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巾帼不让须眉的感觉,很像。”
“那便足够了。”霍成君点头,她曾经悔恨,为何自己是个女儿身,如今刘贺的一句话,让她万分庆幸,“陪我猜猜灯谜吧!”
“不了,你自己去吧!让人看了不好。”刘贺拱手,转身离开,说道,“若没有身份之差,我们定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霍成君浅笑着,一行清泪流下脸颊,诺,我是不是也失去了与你成为朋友的机会了?
“你怎么了?”一娟手帕递到面前,“小心妆花了。”
“你是,刘病已?”霍成君转身,“早听闻刘病已与皇上甚是相似,怪不得这么说呢!”
“原来是娘娘,不是今儿要回将军府过节吗?怎么在这儿掉上眼泪了?”刘病已递给霍成君一束花灯,“不如我陪你转转吧!”
“也好。”霍成君点头,与刘病已并肩行走。“诶,有猜灯谜的,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好!”刘病已点头,为霍成君挡开人流,站到前方。
“这个怎么个玩儿法?”霍成君好奇的问。
“夫人可以自己猜,也可以叫你相公来猜,虽是不值钱的玩意,大家都图个高兴。”店家说道,“不过,夫人与相公都像读书人,定是手到擒来的。”
“也好,你也跟着开心开心吧!请开始吧!”刘病已对霍成君温柔一笑,对店家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蜜饯黄连,打一成语。”
“同甘共苦。”刘病已浅笑,刘病已给霍成君的印象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就像刘弗陵一样,可是刘弗陵是为了思小朵展现笑容,那么刘病已又是为了什么?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你的迷。”刘病已开口道。
“妙哉!妙哉!老夫佩服!”店家不由夸赞起来,“这个灯,送给你们,祝二位多子多孙,恩爱到老。”
“多谢店家。”刘病已接过花灯,道了谢,同霍成君一起离去。
“谢谢你陪我。”霍成君手提花灯,笑着答谢。
“轮到你陪陪我了。”刘病已随意的坐在船上,“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吧!”
“悲剧?为什么?”霍成君不解的问。
“我还仅仅几个月的时候,就被关入大牢,得到霍将军搭救才得以逃出,可是,这些年来,东躲西藏,生怕被人知道真实身份,忍辱偷生,受尽白眼。或许你想象不到,我受了多少苦,一个皇族,显赫的皇族,竟然沦落到那般地步!”刘病已想起过去的日子,泪水涌出眼眶,“如今,那个大不了几岁的皇爷爷,对我确是百般的好,却抵不过我对父王母后的想念啊!”
“你应该感谢上天赐给你一个贤惠的妻子喽!”霍成君故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贤惠?也许吧!”刘病已长叹一声,“我想,我爱的是一个可以陪我共赏风花雪月,吟诗作词,指点天下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只会打点家务的女人。”
“那你又为何娶了她?岂不是害了她?”霍成君对许平君还是有些许印象的,那个总是局促的笑着的女子,每次进宫,也只与思小朵多说几句话而已。
“因为我不可负她。”刘病已轻声道,“这么多年的苦难,若是没有她,我自己支撑不过。她一直以来的陪伴,我感动,可是娶她后,我发现那并不是爱。可是她是爱我的,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包括生命。而我,又怎么可以负他?”
“婚姻若是背负了太多,注定不会得到幸福。”霍成君轻叹口气,就像自己的婚姻,背负了霍家的兴衰,背负了自己对于爱情的赌注,注定不会有结果。
“也许吧!”刘病已苦笑,又看了眼霍成君,“你该得到幸福的。”
霍成君一愣,反问,“我还配吗?”
刘病已不知道霍成君为何会这样说,答道,“若是你不配,那么,这天下就没有人配了。”
“也包括思小朵吗?”霍成君知道,皇族内几乎所有的男子,对于思小朵都会存在那份爱慕。
“呵呵.”刘病已放声笑开了,“朵儿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可以争的物品吧!孟钰说,我的爱是毁灭,那不配称为爱,说我不懂爱。”
“也许,刘贺对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幻影吧!”霍成君陷入回忆,“很小的时候,母亲对我非打责骂,父亲亦然,我更渴望的也许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温柔,随时微笑的男子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刘病已与霍成君相视一笑,一股自然地默契悄悄形成。
刘病已亦是不知何时开始关注起霍成君,也许是因为她一次次的幕后筹划;也许是因为她不时露出的成熟的机智;也许是她时常露出的落寞;也许是她注视那个背影的爱慕与疼痛。不知为何,他今日忽然想靠近,去亲手抚平那份疼痛。
霍成君自是不知刘病已的想法,不过她感谢刘病已给予她的这一刻的安宁与感动。
日后,当她心甘情愿的喝下鹤顶红时,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女子,对自己的爱,早已融入血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