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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把每一天都当成永别

父母真的就是在等着自己,今天是周六,他们等着盼着,老儿子今天该回来了。母亲炒了鸡蛋,还用腌的咸肉炒了一盘大葱。

家里平日里就是粗茶淡饭,只有哪个子女回家的时候,两个老人才舍得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看着永别了20年的父亲再次站在自己面前,还有永别了十年的母亲坐在炕上,那熟悉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和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何西恍惚了,以为又是在梦中。

他使劲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火辣辣的疼。何西终于相信,自己真的再次见到父母了。

他的眼泪差点又流出来,好在他在房门外,已经哭了好久了,情绪上已经顺应过来了。

既然幸福来临了,就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吧。

“走的山路?几个钟头?”父亲是个简单的人,他永远不会细腻,这样一句询问,代表了父亲内心深处浓浓的慈爱。

前世这么大的时候,何西不懂得那就是爱,总是很烦躁,很粗鲁地回答父亲:“我不走山路,我怎么回来?从这里到镇里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来当了父亲的何西,懂得父母心中需要什么,他们想听儿子说话,介绍他在学校里的过活。

何西连忙接过父亲的话,道:“嗯,我们是下午三点往回走的,路上也没遇到什么车,爬山的时候,几个女生走得累,我们歇了好久。”

其实,何西还是说了谎,他中午就开始往回走,半路上,他进山去采木耳去了,临行前,他给了刘敏同样的任务。

父亲见何西没像以往那样对自己酸叽,有点意外,更多的是高兴,坐在炕沿上开始卷烟,然后就歪着头抽烟。

他的手完全把嘴捂住了,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再吐出来,翘着二郎腿的脚就会微微勾一下。

这个动作何西很熟悉,表示父亲很高兴,父亲高兴的时候不说话。

母亲忙着给何西端菜,何西见到这架势,知道父母都没舍得吃,但是如果自己让父母吃,他们一定会说,我们都吃过了,给你留的。

成年何西什么不知道?自己对儿子也是这样的,于是,他一转眼珠,便把父亲的酒瓶拿了过来,对父亲说:“爹,我陪你喝杯酒吧。”

何西父亲一生最爱的就是酒,父亲果然乐呵呵的坐在桌前,母亲脸上掠过阴影儿。

何西见到母亲脸上不悦了,不等母亲张口,就立即开口问了母亲一个问题,母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父亲闷声喝着酒,这样的谈话,他从来不搀和,闷了半晌,父亲突然道:“你大姐那个地方,听说饮料厂要招工人,你去不去?”

前世的何西,是全家人的心病。何西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怎么那么无能?那真是叫做学问不成,庄稼无能。

学习一塌糊涂,干农活也是个废物,可把全家人愁坏了。要说何家在村里,算的上一个很有实力的家庭。

何西身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每一个人都是极其有能量的人,可以说的上是上山能伏虎,下海可擒龙的角色。

唯独何西真的是,给何家丢了人。

全家人都犯愁,父亲尤其是着急,经常半夜里长吁短叹。今天父亲提出的这个办法,前世也提出过,那个时候,何西什么都考不上,就对去当饮料厂工人很有期待。

后来还是二哥,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平生唯一的一次搞不正之风,就是给何西联系了一个成人教育学校,送他出去学英语,但是,当时学费很高,要800块钱,父亲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下来。

那个年代,拿800块钱去学习,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这在当时震惊了全村,都说老何头疯了,拿800块钱,送老儿子去学习。

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诸如“你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但是,今天父亲提出来,让何西去大姐何芬那个镇当工人,可见父亲真是没有办法了。

重新活一回的何西,心智已经开了,他真正知道学习了,他要凭着自己的努力,真正考个大学,还有就是,他就算是考不上大学,就凭着他对前世的发展轨迹的掌握,有的是机会赚钱,肯定会过得比别人好。

何西对父亲摇摇头,说道:“爹,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父亲不再吱声,他已经喝完了酒,开始卷起旱烟,默默地抽着烟,看着老儿子吃饭。

何西吃晚饭,不用母亲动手,就自己把饭桌收拾了,然后打了一盆热水,放在父亲脚前,给父亲脱鞋子。

父亲吓了一跳,问道:“你要干什么?”何西道:“给你烫脚。”

父亲显然不适应,开始忸怩起来,连忙说:“去,去,去,不用你洗。”

但是,何西硬是把父亲的鞋子脱掉,把他的脚放进盆里,父亲挣扎了两下,不再挣扎,随后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何西把热水撩到父亲的脚上,心结慢慢打开了。重生真好,让自己有机会,做一做该做而没做的事。

夜里,何西尽量和父母聊一聊天,后来父母睡着了,何西心里还在翻腾。

94年4月20日,05年12月20日,这两天是何西永远的痛,因为那时候,全家人的经济都不是很好,让父母没有活很大的岁数,尤其是父亲,早早就离开了儿女们。

何西慢慢下决心,重新活一回,一定要抓住机遇,赚足够多的钱,赶在94年之前,让父母离开那个小山村,让父母过上舒适的生活,尽量离医院近一些。

我要用自己的努力逆天,为父母改命。何西在心里发誓。

前世的时候,何西从成人教育学校里学了外语,回来后,父亲非逼着他说一个外语听听,那时候何西很逆反,随便说了两个单词,仅仅是说了两个单词,就把父亲乐的像小孩子一样。

父亲在何西最穷困的时候离开了何西,可以说走得一点不踏实,有一肚子心事。后来何西一步步走出山村,走进市委机关,如果父亲活着,该是多么的高兴!

可是这些父亲都没有看到,何西想想这些遗憾,就暗自下决心:我一定要在父亲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成就,让他老人家高兴。

何西睡得正香,就被父亲给招呼了起来,父亲对睡得迷瞪瞪的何西只说了一句话:“跟我去拉小杆儿去(直径一寸的树条子)。”就拉着双轮小车走出了院子。

何西头皮发麻,跟父亲干活可不得了,一般人接不下来,当年父亲挑着担子,从家乡到青岛七十里路的路程,一天走一个来回。到了东北后,一天割300捆麦子,用锯子截、用斧子劈一米木头,而且还得码得整整齐齐的。

父亲身体瘦弱,但是他的劳动意志是任何人无法相比的,他的头脑里没有休息的概念,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

前世的何西每逢这个时候,都会一边干活一边发牢骚,父亲从不发火,却不住地催促:“快点。”

重生之后第一次回家,何西心里只有对父母满满的爱,哪里还会牢骚?他抖擞精神追上去,把双轮小车接过来,就跟父亲拼起了体力。

爷两个在山上把小杆儿装了满满一车,还没等何西歇口气,父亲就道:“走,快点。“

何西苦笑一下,把绳子套在肩膀上,就开始往山坡下放,车子越跑越快,父亲却一步不落地跟在旁边,何西觉得速度已经很快了,父亲却不满意,不住地催促:”快点,快点。“

何西只觉得胸膛快要炸开了,嗓子里像塞了棉花,汗水很快就把衣服湿透了,脚步也格外地沉重起来。好不容易把车子放到了平地上,何西刚想歇歇,父亲却催促道:”别歇了,快点走吧。“

何西只好咬紧牙关,拖着车子往前跑,大概跑出去五六里路程,前面一个山坡,父亲又开始喊:”快点,快点,要不然上不了那个坡。“

此刻他真的是走不动了,但是看看父亲那么大岁数还在拼,便咬着牙往前跑,总算把车子拉上了山坡。

回到家里,何西躺在炕上就不想动了。

吃完早饭,父亲拽着何西去了自留地,但是,活不是很多。何西一边干活,一边给父亲说学校的事,父亲始终不说话,但是,何西明白,父亲高兴得很。

到了下午三点多,何西自己拎着口袋进了山,黑天的时候,何西回来了,他把昨天下午采的木耳,和今天的木耳放在一起称了一下,干品木耳大约半斤左右。

何西悄悄地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动作被父亲看到了,他什么都没说,等第二天早晨他起来的时候,拿起背包往学校走,却发现自己包里的木耳好像多了,足足多了有一倍。

何西眼睛里又有东西要流出来,我的父母啊,什么都不说,但是什么都装着。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何西进了教室开始学习,到了中午,他和刘敏凑在一起,发现刘敏带的木耳比自己的还多,便问:”你自己采的?“

刘敏自豪地道:”在家里偷的。“

两人吃了饭,就去了供销社,把两个人的木耳卖掉,一共是3斤多一点,卖了24块钱。

24元钱,在当时的年代,对于一般家庭,已经是个巨款了。两个人揣着钱,鬼鬼祟祟地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下午放学的时候,郭晓冬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相互补课。

对于郭晓东,何西是比较感恩的,在孙世国等人侮辱自己的时候,是她站出来,帮助自己说话,所以,他在给郭晓冬补课的时候,很是卖力气。

有时候,何西也很纳闷:郭晓冬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呢?难道她喜欢自己?

想到这个问题,何西自己都不相信,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何西就在功课上找,尽量多辅导郭晓东一点,自己的功课反倒是没那么着急。

又是一个很有收获的日子,何西睡觉的时候,又是夜里12点。

第二天一早,他就拍醒了刘敏,两个人收拾好行装,直奔公共汽车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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