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大陆,四季分明。
时近初秋,地处南方的清宁镇却还如盛夏一般炎热。汗水从人们的脸上划过,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离清宁镇书院不远的一个偏僻小巷里,几个高大的少年围成一圈,圈里面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此时正鼻青脸肿地躺在青石板上。在他的身上,坐着一个既高且胖的少年。高胖少年一脸油腻,双手通红,他似乎打累了,停了下来,盯着身下的少年恶狠狠说道:
“韩颂,你叫不叫我爹?你叫不叫?你不叫我就打死你!”
名叫韩颂的瘦弱少年已经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口中嗫嚅着,眼中蕴满了泪水。
“老大,何必与这小子废话,再多揍几拳,不信他不叫爹!”旁边的一名少年道。
“是啊,吴哥,这瘦皮猴就是欠打,居然敢给青儿姑娘写情书,谁不知道青儿姑娘是吴哥你的女人,我看这小子就是故意挑衅,以为你不敢把他怎么样。”
名为吴远志的高胖少年听到这话,又是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瘦弱少年身上。
“韩颂,你敢和老子抢女人,今天不打得你叫爹我就不叫吴远志。”
随之,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围成一圈的其他少年也纷纷伸出脚来,狠狠踢在韩颂身上。
“老大,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倒是还挺硬气的。”
“硬气个屁,那是老子没下狠手。”
吴远志超韩颂呸了一口,随即高高跳起,双脚重重地落在韩颂身上。吴远志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岁,但他的体重却接近一百公斤了,这次又是高高跳起,力度可想而知。
韩颂痛得全身弓起,嘴中嗬嗬直响,却是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韩颂,你叫是不叫?死到临头,嘴巴还挺硬,今天你叫也得叫,不叫也得叫。以后在书院还要让你当着青儿的面叫!”
吴远志见自己的威胁并没有在韩颂身上得到什么反应,于是心中更气,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他娘的,张别三,给老子找块石头来,我倒要看看是石头硬还是这小子硬!”
一名高高瘦瘦有些尖嘴猴腮的少年拾来一块拳头大的青石,递给吴远志。
吴远志冷哼一声,当即把青石往韩颂脑门拍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股鲜血从韩颂脑门流了出来,将青石染红了一半,吴远志却还不停手,又是在韩颂头上拍了几下,直到鲜血横流。而韩颂也眼睛一闭,再无半分动弹。
“糟了,吴哥,他不会真死了吧?”
吴远志心中一惊,偷偷将手指放到韩颂鼻下一探,果然没气了。他强作镇定,喝道:“慌什么,我爹是镇长,出了什么事有我兜着。再说他只是晕过去了。不过你们记住,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不然的话……哼哼,你们知道我的手段。走!”
…………
…………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偏僻小巷的韩颂突然睁开了眼,目中精光大盛。只是这精光还没维持一秒,便随着一声“哎哟”而消散。
“开宝马的那家伙,我草泥妈,这么宽的马路也能把我撞了,你的狗眼是长在屁股上的吗?”
韩颂破口大骂,随即意识到有点不对。
“咦,这是哪?我怎么躺在小巷里?哎,不对,我头上怎么破了几个洞,疼死我了。我草,还在流血,得撕块布条包住……咦,我身上的衣服怎么是这种长袍广袖的,老子的衬衫和牛仔裤哪里去了?”
他很纳闷,他叫张寒,本来是一名刚刚高考完的高中生,考完当天就急不可耐地向暗恋了三年的女生表白,结果惨遭拒绝。心灰意冷的他灌了半箱啤酒,结果跌跌撞撞地闯入马路,被一辆高速驶来的宝马撞飞。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医院醒来,没想到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和沾着自己鲜血的青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原来这个世界叫神圣大陆,这具身体名叫韩颂,是一名有些懦弱的十四岁少年,目前正在清宁镇书院学习,因为他偷偷给自己喜欢的余青儿写了一首情诗,被吴远志发现,于是便被其揪到这条偏僻小巷中狂揍。
回忆一幕幕印入脑海,韩颂的拳头越握越紧。
事到如今,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不过穿越的对象似乎并不怎么样,韩颂是一个懦弱瘦小的少年,家中以卖臭豆腐为生,过得十分清寒。而韩颂得罪的那个高胖少年,则是镇长吴封侯的独子。吴封侯在清宁镇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弄死几个人,他随便使点手段便能摆平,这也是吴远志敢这么胆大妄为的原因。
说起来,这韩颂和张寒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因为一个女人丢了性命,而且,死的都非常窝囊。若是张寒当时喝多了能老实呆着不乱跑,他就不会被宝马撞死;若是韩颂能不这么懦弱愚蠢,也就不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不过若是韩颂真是有背景有能力的人,也就不会死在这条小巷里,而张寒也根本不可能穿越而来重获新生。想到这里,张寒释然了。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只有韩颂。韩颂就是张寒,张寒就是韩颂。
韩颂站了起来,想着这一切,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前一世死的窝囊,那么这一世就一定要活的精彩,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给的这次重生的机会?即便不能大富大贵,好歹也得长命百岁吧。
…………
…………
韩颂的家在小镇南面。
几条篱笆围着一座低矮的瓦房,瓦房前,一面种着几垄蔬菜,另一面围了一个鸡圈,养了几只黄色的土鸡。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喂鸡,看到韩颂,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冲瓦房内喊道:“老头子,儿子回来了。”
在喊这话的同时,妇人看到了韩颂头上缠着的带血的布条,立时奔向韩颂,一把将韩颂拉住。
“儿呀,你这是咋回事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怎么流这么多血,你看你衣服上全是血迹……”
说到这里,妇人竟然哭了起来。
听到妇人的哭声,瓦房里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头围着围裙,手中满是油腻,想必是刚刚炸过臭豆腐。
“哭什么哭!”老头喝了一声妇人,道:“还不快叫儿子进来吃饭。”
妇人擦了眼泪,牵着韩颂的手进了瓦房。
瓦房里极为简陋,只有两间住房,布置都简单无比,甚至连椅子也没有。只有客厅摆着一张饭桌,四条板凳。妇人从客厅后面的厨房端出饭食,又给韩颂盛了一大碗米饭,催促着他赶紧吃。
韩颂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韩颂了,从看见妇人开始,韩颂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终于,他开口说道:“爹、娘,一起吃吧!”
饭食并不好,妇人一个劲得给韩颂夹臭豆腐,在她眼里,臭豆腐也许是家中最有营养的菜。韩颂的记忆里,他很喜欢吃臭豆腐,但现在的“韩颂”特别不喜欢吃臭豆腐,尤其是闻到这个味,有种想要把上辈子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的感觉。
这顿饭吃的很慢,韩颂也渐渐沉下心来。上辈子父母一直在忙着做生意挣钱,基本上没有时间和他一起吃饭,他对父母的依赖仅限于每个月的生活费,和父母的交流也只是要钱时的讨价还价,真正的父爱和母爱是什么,他并没有多少感触。也许父母爱钱更甚于爱他,不然怎么能一直在外面而放心自己儿子一个人在家中?
穿越而来,重获新生。
一切都是新的,连从未有过的父爱母爱,此时都近在眼前。虽然这个家庭并不富裕,甚至贫穷,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够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头上的伤怎么回事?”一直沉默的老头问道。
韩颂并不想让他们平添担忧,于是说道:“不小心磕的,没什么大事。”
“你撒谎!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你看你鼻青脸肿的,能骗过谁?韩颂,你也十四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娶妻生子了,该坚强勇敢一点了。书院那边明年就别去了,跟着你三叔去学学手艺,以后好好挣钱养家。”
老头叹了口气,又对妇人道:“明天蒸个鸡蛋,给儿子擦擦脸。”
妇人自然欢喜地同意了。
看到这一幕,韩颂的心又被深深地触动了。虽然生在一个贫寒人家,但父慈母爱,家庭和睦,人世间最开心的事也莫过于此吧!如果真的能够平静地生活一辈子,那也不错。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韩颂跑出门一看,却见房前屋后冒出滚滚浓烟,大火一瞬间就将瓦房吞没。他赶紧跑回屋内接出父母。妇人嚎啕大哭,想要冲进火海抢救一些东西,被老头和韩颂死死拉住。
哭声渐弱,火势却越来越大。
“怎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的火,我在屋内竟无一点察觉?”
韩颂一边安慰妇人一边想着,忽然,一股奇怪的味道窜入鼻腔。
“火油!”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有人纵火!”
韩颂想起刚才出门时隐约看到一个肥胖高大的背影,眼中渐渐充满了冷漠和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