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茶楼里新一轮的对弈已经开始。陈天元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狼腿,手里掂着棋子,得意地看着小林泽光,笑道:“日本人一向讲求公平,考虑到咱俩的差距,我让你两子先,三子也行!”
众人一惊!陈汝阳更是一惊,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活祖宗”要搞什么鬼。陈汝阳中年得子,为了让这个孩子继承并发扬自己的棋术,陈汝阳以棋盘正中的星位为名,为这个孩子取名“天元”,喻为棋中的王者之意。陈天元四岁起就在陈汝阳的严格要求下学习围棋,起初还不错,中规中矩,学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但随着陈天元年龄的增长,特别是认识了温疯子之后,陈天元对围棋的认识及棋风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陈汝阳看来,这是不学无术的表现。陈汝阳曾极力指导,试图挽救,却渐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这个孩子的对手了。
小林泽光眉头皱了皱,心想,“这个陈天元真是狡猾之至,如果自己真占了两子的先,那么即使他输了也有话可说。”想到这里,小林泽光冷笑道:“不必!”
“唉!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这可是你自找的!”陈天元低声嘀咕着,忽又抬头笑道:“那就别猜先了,你执黑先行,这样对你比较公平。”
“不必!”小林泽光心头气恼,他觉得这是他多年来遇到的最没修养的棋手。
陈天元嘿嘿一笑,为难地叹道:“那总得有人先行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先行一子吧。”陈天元话还没说完,一颗白子已经按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小林泽光恍然大悟,自已是被陈天元给绕进去了,他有些后悔,但又无话可说,不过他觉得对付陈天元这样的二流棋手,让他先行也无所谓。但小林泽光马上被陈天元的第一手棋惊呆了。“天地大同,一手天元”,就是自己的师傅本因坊秀哉也没如此的大气!
“咋的,这里不让落子吗?不行我重下!”陈天元伸手去捡那颗白子。
小林泽光心里暗骂,自己又被这个小子给唬了。“不必!”
“常言道金角银边草肚皮,那都是些低劣的手法,看我这第一手棋”天地大同“就知道此盘大局已定啊!要不咱来下一盘?”陈天元得意地看着小林泽光。
小林泽光鼻子都快气歪了,他还没见到刚下一颗子就劝对方投降的棋手。他不做声,随手将一颗黑子摆在了右下角的小目上。
“日本国小,人也小气,就连棋风都这样小气!”陈天元啧啧连声,随手将一颗白子摆在了左下角的星位上。“哈哈哈哈!这一手棋厉害吧,怀拥半壁!”陈天元捋着袖子,脸上乐开了花。
小林泽光心里越发生气,他默不作声,继续布子。两个人你来我往。陈天元一边布子,一边讲解着小林泽光每一手棋的不足,以及自己的每一手棋如何之妙。围观的人听得头头是道,都觉得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原来围棋有这么多讲究,但在小林泽光看来绝对是驴唇不对马嘴。
小林泽光此时早已心里有数,“这个陈天元绝对是个半吊子二百五,只会耍耍嘴皮子,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技法都不懂,简直是胡下一通,而他嘴里所说的更是一派胡言,他绝对是徒有虚名,这样的人怎么能赢棋呢?”小林泽光不禁加快了行棋速度,他想尽快结束这无聊的棋局,然后狠狠地羞辱陈天元一番,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小林泽光快,陈天元更快,落子根本不经思考,白子几乎跟着黑子同时落盘。围观的茶客跟着起哄,“陈天元,这又是一手什么妙棋啊?”陈天元来不及讲解,随口应道:“忙着摆子,一会他磕完了头再一起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七十手棋过后,小林泽光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陈天元虽然满盘乱下一通,可是七十手棋之内,自己竟然没吃掉他一颗子,而且原先那些看似零散的白子,现在已连成了一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已的黑子层层包围起来。在这种厚势围攻之下,自已的黑子岌岌可危。一百手棋过后,他认为已经无需再继续下去,因为自己先前急着布子,犯的错误太多了。小林泽光觉得自己又被陈天元这个无赖给耍了。
“哈哈哈哈!磕头吧,磕完了走人,千万别赖在这拜我为师,我不收日本徒弟,更别要求下第二盘,和你下棋纯粹是浪费时间!”
茶馆里传出一阵哄笑声。小林泽光面红耳赤,他此时找到了陈汝阳先前的感觉。
“三局两胜!”小林泽光的声音有些变质,他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不必了吧?再下你也是孔夫子搬家。”
众人一阵哄笑。
“再下一局!”小林泽光的脸涨成了猪腰子色,重重地一拍桌子。
陈天元被吓得一激灵,无奈地摇头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下完这盘就磕头?”
“磕头!”小林泽光觉得自己是被气糊涂了,竟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一阵哄笑,都觉得今天算是来着了。
“上一局让你先你不干,这局咱们猜先!”陈天元说完随手抓了一把黑子。
小林泽光觉得这个陈天元简直狡猾至极,但他又无话可说,只能暗气暗憋。他随手从子壶中捡出两颗白子扔到了棋盘上。
“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啊!”陈天元一松手,将五颗黑子扔在了棋盘上。“哈哈哈哈,你猜错了!要不还是让你先吧!”陈天元说着将黑子推到了小林泽光面前。
“不必!”小林泽光被气得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已就是陈天元手里的一只猴子,总是被他耍来耍去。
“好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陈天元嘀咕着,刚要落子,小林泽光突然用日语叫道:“慢!这一局谁也不许说话!”
听了姚锡九的翻译之后,陈天元微微一笑:“我算是服了你了,不是对手吧,总是客观找原因,下棋输赢看的是棋艺,又不看嘴皮子,和说话有什么关系?不过可以听你的,让你心服口服!”陈天元说完又将第一颗子按在了天元之上。
没了陈天元的讲解,小林泽光觉得轻松了许多,精神也可集中起来。他下得很仔细,每一子都极为慎重,他绝不想让陈天元再捡到一丝便宜。陈天元还是老样子,不经思考,漫天落子,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小林泽光考虑棋局时,他等得不耐烦时,便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上几口,还一边品茶一边吧嗒着嘴。
陈家茶楼恢复了平静,北市场此时却是剑拔弩张,录乔生此时气恼万分,他知道,这些警察是穿着军装的土匪,甚至是比土匪还土匪,“慢着,凭什么逮人?”录乔生一脸的不悦。
“凭什么?我怀疑她就是女匪一枝花!你说她是你老婆,那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瘦警察用枪管点指着两个人。
“你凭什么怀疑她是一枝花?”
“你看这大白天衣衫不整的,一个扣还系错了,这就说明她这衣服是刚换的,就这一点就足够了!”瘦警察觉得自己的推断十分合理。
“大白天衣衫不整就是新换的吗?”晴子面色平静地反问道。
“那还能是咋回事?”瘦警察上下打量一番晴子。
“你还是不是男人?”晴子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瘦警察。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爆笑,几个老警察指着瘦警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瘦警察被笑得脸色通红,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一时又转不过气来,高声喝道:“他妈了个巴子的,少跟我来这套,带走!是不是一枝花回警察局再说。”
众警察听到号令一拥而上。录乔生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到了瘦警察面前。瘦警察接过本子看了一眼,突然变了颜色,忙向众人摆了摆手,陪笑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人家,我这就走,这就走……”瘦警察一边说着一边灰溜溜地带人退了出去。
录乔生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晴子,低声道:“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晴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录乔生已经出去,便关了院门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