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冰依瞪了他一眼怒道:“你骗鬼去吧!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说什么夫妻,小心我告你欺诈!”
冰依的话一句比一句诡异,可是祈然惊讶地发现,步杀竟像是司空见怪了一般,忽然走前几步抓起两人的手。冰依本是要闪避的,谁知步杀形如鬼魅般,还没回神,已被抓牢,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惊惧。
步杀对她的表情恍若未见,将两人的手摆在一起,简洁明了地道:“戒指。”
祈然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竟套了个银色指环,顶端镶嵌着一颗耀眼的宝石。
冰依的神色更是震惊,曲起白皙的手指细细看了半晌道:“确实是现代的钻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并没有穿越?”
祈然错愕而茫然地看向步杀,步杀剑眉轻挑,露出个“我也不知道”的疑惑表情。又随口答道:“三年前你便是穿越时空而来的。”
“哈?!”冰依呆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石化在原地。
祈然微微蹙眉,看了眼色调温暖柔和的房间,问道:“步,我们究竟在哪?现在是何年月?”
“你们当真不记得了?”步杀冷峻淡漠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明显的惊异神色,“如今是天和1263元年,我们三人从天和大陆出海已三月有余,此刻自然是在船上。”
三年,自己的记忆居然有了三年的空白。祈然心底涌起一阵烦躁和恐慌,隐隐觉得这应该是极重要的三年。他又问:“父王呢?他肯放过你我?天和大陆如今是何光景?”
步杀正沉思着什么,听他问起,随口答道:“你亲手杀了萧逸飞,冰凌瓦解,卫聆风,也即是你大哥萧祈轩统一了天和大陆。”
祈然微张着嘴,表情僵硬无措地看着步杀。步杀抿了抿唇,又看向旁边石化的女子,忽然觉得此刻手足无措的两人,很好玩。
他甚至恶作剧地想着,若是让卫聆风知道冰依和祈然失忆了,会不会再卷起一次惊涛骇浪……失忆!步杀一愣,惊道:“莫不是你们都失忆了?”
一句话,让祈然和冰依把目光齐刷刷都投向他。祈然蹙眉:“为什么会失忆?昨晚之前我们做了什么?”
步杀一怔,脱口道:“你们在房里,我如何知道。”
祈然和冰依脸上俱是一红,看了彼此一眼又忙瞥开。冰依狠狠瞪了步杀一眼。祈然露出个尴尬的苦笑,低咳一声道:“步,我问的是有何异状。说是失忆,总该有个触因吧。”
“触因?”步杀拧眉重复,忽然漆黑的眼眸中寒光闪过,声音变得冰冷肃杀,“一定是她!”
祈然正待问是谁,心中警召忽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步杀已一个瞬移来到门前,黝黑细长的汲血刀横空劈下。来人大惊,慌忙舞起重重绿光抵挡。
然而,步杀的刀仿佛阳光落入水中,轻巧的没有一点声息,却偏偏无孔不入。没有硝烟,没有碰撞,在那人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绿丝带早已死沉地落在地上,黑色的汲血刀却架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划,血珠渗出。
祈然心中暗道:步的武功竟又高了不少。目光随意掠过侵入者,眉头不经意地皱起。这是个极其美丽妖娆的女子,穿着更是暴露惹火。可祈然一望见她那双翠绿如要滴水的眼睛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那眼中偶尔掠过的光芒与他二师兄白胜衣一般透着邪魅,甚至更具诱惑力。这分明是个练过如噬心术般巫术的女子。
不经意地向左走了几步,祈然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隔绝那绿衣女子与冰依的目光。妻子?祈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无法置信地想着,我居然会娶妻子?
可是心底竟有几分莫明其妙的喜,暗道:娶这么个古怪的女子为妻,倒也有趣。却不知是快乐多几分,还是无奈多几分。
步杀的刀架在绿衣女子颈上,冷冷看着她,眼中无一分温度:“是你搞得鬼?”
绿衣女子脸上仍有几分苍白,惊魂未定写在她眼中,显是没想到步杀的武功竟会高到这等地步。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娇笑道:“步公子在说些什么,如玉完全不懂。”
步杀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怒意,脸上却反而扯起冷笑,幽幽道:“既然不懂,留你何用!”话音未落,汲血刀已提起,夹着风势狠狠斩落。
身在刀下,绿衣女子只觉刺骨的寒气笼罩了全身,她想调动真气反击,却又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的内息,让她完全动弹不得。眼看那黝黑的汲血刀就要毫不留情的劈下,她再无法保持方才的镇定,花容失色地大叫道:“杀了我,他们就永远不能恢复了,啊——!!!”
绿衣女子毫无形象地抱着头惨叫,脸色已煞白一片,连双唇也失去了血色,牙齿咯咯抖个不停。片刻后,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缓缓睁开眼,只见几缕发丝贴着面颊飘然落地,可以想见方才的情况有多危急。她只觉双膝一软,全身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已渗了一背冷汗。
步杀面无表情地将汲血刀收回鞘,眼中一片冷淡,仿佛他刚才做的,不是将一个人的生命逼到绝境,而只是普通地对着空气挥刀。
祈然瞥了那地上的女子一眼,淡淡道:“她是何人?”
步杀神色有些不郁,声音越加冰冷:“五天前我从海中钓起的女子。”
钓起?祈然的嘴角抽了抽,冰依更是一脸惊骇:“怎么你在海中不是钓鱼,而是专钓人的?”
步杀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她们装在箱子里,我怎知是什么!”
冰依大笑道:“原来你不爱钓人,爱钓箱子,那破铜烂铁钓不钓?”
步杀冰冷凉薄的表情终于崩溃,低吼道:“水冰依,你不是失忆了吗?!”
“啊?你怎么又来问我?”冰依奇道,“不是你告诉我,我失忆了吗?”
祈然嗤一声笑出来,忙又低头忍住,咳了一声,才道:“别吵了,先听她怎么说。”
祈然神色一敛望向那绿衣女子,俊秀绝伦的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一片陌生疏离:“你叫什么名字?”
那绿衣女子显然已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听祈然温润如玉的声音,抬头看到他的绝世容颜,不自觉又挂起妖娆的笑容,媚声道:“妾身颜如玉。”
祈然对她的媚术勾引仿若未觉,淡淡道:“你方才说,杀了你,我们就永远不能恢复。请问颜姑娘,你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
颜如玉脸色微变,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冰依低头看着这陌生女子,忽地眼波一转,道“喂,步,我们不如……”
步杀纠正:“步杀。”
冰依一愣,指着祈然道:“可他明明叫你步啊!”
步杀哼了一声,吐字像砸在地上:“步、杀!”
祈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曾潜藏在心底,日日侵噬他的痛苦记忆仿佛越来越淡。他几乎要相信步杀的话了,相信眼前这古怪的女子是他妻子,相信他们三人抛却了一切负担出海远游。这样的消遥自在,这样的轻松写意,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幸福,幸福得心尖都隐隐发痛了。
“呃……”冰依终于妥协了,“好吧,步杀就步杀!”随即露出个狞笑道,“既然她什么都不肯说,不如我们就让她从来处来,回来处去怎么样?”
步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颜如玉却是神色剧变,瞥向冰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恐惧和恨意,又迅速敛去。
步杀应了声好,朝地上的女子走去。颜如玉一瞧见他冰冷无情的眼神,浑身就禁不住筛糠般颤抖,惊恐害怕从她翠绿色的眼中透出来……
“等一下!!”一声急唤从门口传来,只见一个蓝衣女子神色惶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房中,跪倒在颜如玉身边凄声道,“求你们别杀如玉……她夺去你们记忆,全是为了帮我。若真要怪,就怪我吧!”
Act 3.公主复仇记
蓝衣女子抬起头,冰依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好一个如水的美女。
颜如玉虽美,却美得太过妖艳,媚态横生,在许多男人眼里,反失了兴趣。可眼前这蓝衣女子却不同,本就绝丽脱俗的脸上嵌着一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眸。全身上下都透着清新纯净的气质,仿如一朵空谷幽兰,与世无争。双膝往地上一跪,脸上沾满泪珠,却丝毫不觉得卑屈狼狈,反自然散发出一种高贵气质和楚楚动人之态。
祈然微微皱眉,柔声道:“地上凉,先起来说话吧。”
祈然的声音温润动听,放轻柔的时候仿佛能撩拨人的心房,尤其是在那样恐慌的时候,更是如沙漠里的甘泉般,滋润人心。是以只因他的短短一句关心,蓝衣女子的惶惑便退了不少,露出感激地笑容,扶着低了头看不清神色的颜如玉起身。
见她们坐了下来,祈然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祈然的声音依然好听得仿如天籁,冰依却忽然觉得很不爽。明明眼前的该是敌人,事情虽非十万火急,怎么说也算是严重。可他先是关心别人脚受不受凉,现下又不急不躁地探人姓名,哪里有一点像审问的样子。
仿佛有块沉沉的石头压在胸口,让她透不过气来,可偏偏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十几年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有火发不出的郁卒感觉。
祈然自然不知道冰依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很习惯地以他宽容善良的准则来对待他人。
蓝衣女子经他安抚终于定下神来,答道:“我叫艾丽莎,是雅鲁帝国的罗比公主。可是一个月前,我父亲的臣下反叛,夺了王位,杀了我父亲,囚禁我兄弟姐妹和母亲,还派人追杀于我。不得已,我在如玉的帮助下逃离多哈岛。谁知中途遭他们阻击,弄沉了我们的船,要将我赶尽杀绝。我和如玉躲在箱子中,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承蒙你们相救,艾丽莎实在感激不尽。”
雅鲁帝国……祈然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忍不住苦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现在是处在与天和大陆天遥地远的大海上。有一个他从未听过的雅鲁帝国。曾经,他以为这天地统共只有天和大陆一个世界罢了。
祈然还在患得患失地乱想着,冰依却已问道:“这些与我们是否失忆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方才说,是她夺去了我们记忆?”
“对!是夺去。”艾丽莎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是外乡客,所以有所不知。在我们雅鲁帝国有一种叫做‘龙善’的贝类,因属于上古魔物,所以拥有法力。在虚弱至极的时候,为了生存,会吞食身边熟睡之人的记忆,尤其是极喜或极悲的记忆,更是嗜爱……”
冰依目瞪口呆地与祈然步杀对视一眼,又看回艾丽莎:“吞食记忆的贝类……”难以置信地加一句,“尊敬的公主殿下,你确定你不是在讲童话故事?”
艾丽莎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道:“什么是童话故事?”
冰依被呛了一下,有些郁闷,更多是匪夷所思的错乱,无奈之下只得甩手示意祈然和步杀继续问下去。
祈然一笑,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温柔,又敛去。他转向艾丽莎:“如公主所言,龙善吞食记忆该是自发的行为,与颜姑娘有何关系?是否这龙善是颜姑娘所饲养?”顿了顿,祈然露出个浅淡的笑容,蓝眸一片幽深,“如我所料不差,颜姑娘夺去我们记忆,可是为了让我们助你复国?”
颜如玉浑身一震,连艾丽莎也是微微变色。明明失忆了,却还能做出如此有条理的推论。眼前这温文和善的俊秀男子,看似亲切好说话,细辨起来却发现,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语言,都高深莫测得很,不置可否的态度,更是让人看不透他在猜疑计较些什么。
这是一个看似无害,实则极可怕的男人。艾丽莎在心中轻轻念道。
“龙善,确实是如玉所养。”艾丽莎叹了口气道,“在雅鲁帝国,能用巫术趋使龙善的,绝不超过十人。如玉就是其中之一。”
“龙善配合巫术,不只能吞食人记忆,甚至能随意替换捏造人的记忆。如玉本是想趁两位熟睡之际,篡改你们的记忆……只是,她三月前一战,伤逝严重,趋使龙善吞了记忆后,还来不及替换,巫力已耗损殆尽。是以,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祈然听罢,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又道:“那么,请问颜姑娘,被夺去的记忆,可有寻回之法?”
颜如玉一怔,心底有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这三个人,从方才冷血无情的攻击,到无厘头得东拉西扯,再到此刻耐心温柔的循循诱导,看似全无章法,自己却仿佛身在迷宫,走了半天,好不容易发现一条引路的红线,只觉心力交瘁,再无抗争的能力。哪怕知道前头再凶险也只得顺着它走下去。
颜如玉本就因巫力耗尽而焦虑,此刻心生恐惧,更是再无法保持平日的清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祈然似有若无的注视,如无形的巨石压在她胸口,咕咚吞了下口水,她开口……
“不瞒萧公子,确实有寻回之法。”艾丽莎却比颜如玉快了一步,打断他的话。只见她眉宇轻轻拢起,眼中隐有轻愁和愧疚,低声道,“被龙善吞食的记忆会在贝壳中储存三个月。在三个月内,只要由施术的巫师布阵,将被夺去的记忆召唤回来即可。只是……”
艾丽莎顿了顿,抬头望向祈然,眼中已隐隐含了泪珠:“只是如玉被那新王的弟弟兰迪斯下了封咒,七成以上的巫力都使不出来。除非杀掉兰迪斯,或由他解咒,否则永远都不能恢复。”
祈然直视着艾丽莎哀伤愧疚的表情,含笑道:“公主的意思是,除非我们帮你杀掉兰迪斯,否则,我们也无法恢复记忆,是吗?”
艾丽莎脸色一白,眉宇间隐隐有羞耻和自厌,但终究被一股深沉的恨意所取代。她忽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我知道复国一途艰难险阻,实在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可是,艾丽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我不希罕那皇位权势,可是,多哈岛是我的家。我的母亲和兄弟都还在岛上,我怎能丢下他们不管?!”
“虽然是很无耻的请求。但是……”艾丽莎贝齿一咬,竟忽然低下头嗑在地板上,颤声道,“求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们能将我送到贝尔城,我就有办法让兰迪斯解开如玉身上的封咒,还你们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