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怨可颓废的?努力活下去,努力让所有人脱离险境,才是她现在唯一该思考的问题。
一双手温柔地将她揽进怀中,祈然低声道:“别怕,有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温柔地能将她融化,也终于消除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惶恐。
冰依望向王毅的尸体和满地血泊,心底一阵伤感和失落:“是被吸血至死的吗?”
祈然轻轻点头:“虽然血流了一地,而不是被抽走,但伤口上沾有和船上尸体一样的毒素,我想应该是同一种死法。”
从巨大玻璃窗口边走回来的步杀紧皱着眉头,冰依只觉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他缓缓说道:“那艘载我们来的船,不见了。”
来时所乘坐的船不见了,周围都是汪洋大海,连尽头也看不见。唯一能挡风遮雨的古堡中却暗藏着残酷的杀机,而他们甚至连对手是谁都分不清楚。他们都被当成了猎物,可猎物之间却又要为了渺小的生存机会而相互防备相互仇杀……
冰依忽然觉得万分疲倦和痛苦,她抓紧了祈然的手,颤声道:“这个古堡总是给我一种很可怕却又很悲伤的感觉,仿佛连空气中也充满了血腥味和沧桑感。祈然,我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海上了?”
祈然紧紧搂住她,眼神温柔抚慰,嘴角却挂着冰冷的笑容:“我还真不信,这世间有能困住我的地方。”
古堡中没有可以安葬人的土地,祈然等人只能将王毅的尸体找了个通风处火化,用瓷瓶装了他的骨灰,准备以后带回天和大陆安葬。
葬礼的过程很安静也很沉重,没有人说话,连呼吸也都变得轻弱,只有小四偶尔牙关打战的声音会隐约传来。
待祈然装好骨灰交给辛茹的时候,齐左忽然出现在阳台,神色淡淡道:“公主让我来通知几位去二楼用餐。”说完,他便转身快速离去。
祈然叹了口气,拉起冰依道:“我们也饿了一天了,下去吃点东西吧。”
冰依有些茫然地点着头,环目四顾,眼底疲惫而伤感。忽然,她的脸色一白,转头望向祈然和冰朔,缓缓问道:“这个古堡处于大海中央,与世隔绝,甚至连一块可种植的土壤也没有。他们……哪来的食物?”
冰依的声音缓慢低沉却让人不寒而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每一个人背脊处升起。
餐厅比冰依想象中要明亮华丽的多,地板是用一种淡色玉石铺就的,中央还有一个彩石镶嵌的巨大图案,站在一旁却看不清它的全貌。天花板上方和四周都挂着几十盏透明琉璃灯,上下辉映,将客厅照射地一片亮堂。
餐厅中央摆了三张桌子,其中两张已经分别被蒋家兄妹和摩卡札特占了,剩下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桌子周围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张椅子。
齐左和齐右面无表情地站立在窗户前,仿佛是在等着他们吃完。
祈然几人也不再客气,就着位置坐了下来用餐。菜很精美,很新鲜,而且出乎意料的竟都符合他们口味。
只是一来几人对食物的来源忐忑不安,二来王毅的死亡所带来的冲击还未消除,都有些食不知味。
祈然将菜夹到冰依碗里,眼眸深处含着忧心:“这饭菜没有什么问题,多吃一点吧。”
这时,先到的蒋家兄妹和摩卡札特都已吃完,摩卡率先起身,踢开椅子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在经过冰朔身边的时候,他嘴角一掀,忽然侧身向他的手肘撞去。冰朔在千钧一发之际缩手躲过。谁知摩卡却还是发出一声尖叫:“你敢挡老子的道!!”
冰朔皱眉看着他,心底掠过一丝恼怒:“我就是挡猪挡狗,也懒得挡你。”
“臭小子!你说什么?!”
冰朔冷笑道:“人话都听不懂吗?说你猪狗不如。”
原本还一直郁郁不欢的冰依,闻言顿时笑了出来,甚至连祈然夹给她的菜也多吃了两口。
摩卡气得双眼直冒火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狰狞地扭曲在一起,然后他桀桀地怪笑起来:“小子,今天你要是跟爷走,让爷抽几鞭,好好舒坦舒坦,也就算了。否则……”
摩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像哈巴狗一样张着嘴,脸涨的红紫,眼睛却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
“否则什么?”男人轻轻地缓慢地甚至是慵懒地问,没有被银绳绑住的几丝长发轻轻拂动,完美无暇的脸在灯光映衬下绽放出如罂粟花般绝美却邪恶的冷笑:“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五指猛地收紧,发出恐怖的“咔咔”声响,在他掌控中的摩卡几乎已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他一字一句道:“记住,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让你连不舒坦的机会都没有!”
“砰——”摩卡跌坐在地上,大力咳嗽,脸上是一片死里逃生的惊恐和余悸。
札特站立在一旁,心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从刚刚事发到现在,他竟连一步也没动弹过。不是不想,而是那男人的气势,压得他根本没法动弹。
“哥……哥哥,他……好可怕。”蒋小柒喃喃地道,“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释放出像他那么可怕的杀气的。哥……我的手,忍不住发抖。”
“乖,没什么可怕的。”蒋小伍一边挑着剩菜吃,一边悠闲地道,“这种男人,只要不去动他和他身边的人,就跟美丽的人形雕塑没什么分别。所以小柒,记住了,惹谁也不要去招惹他,和他旁边那三个人,明白不?”
蒋小柒想起在船上祈然那恶狠狠的眼神,立时打了个抖。不过她马上想通了,笑眯眯道:“哥,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窗户前,齐左和齐右对视了一眼,然后面色发白地低下了头。
饭桌上,冰朔看了祈然一眼,夹菜,然后抿唇笑。吃完,继续看继续夹,然后继续笑。
终于连祈然也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他的话实在太不堪入耳了,我并不是……朔儿,你总看着我笑什么笑?”
冰朔眼底明亮的波光流转,露出唇角清透的酒窝:“其实,我刚刚也是打算出手的,或许步杀也忍不住要出手了。可我还是很高兴,出手的人是你。爸爸……”
祈然似乎怔了一下,蓦地脸红到了耳根,他猛地低下头,怒道:“吃饭吧,废话那么多。”
“哈哈……”冰依一下笑倒在他怀里,赖着不肯起来。
满桌的人先是因为主子难得的窘态而震惊,后来被冰依一带,顿时笑不可抑。却偏偏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只得伏在桌上,不停抖动双肩。
就连永远冷心冷面的步杀,也难得低咳了一声,嘴角牵出一抹微小的幅度。
原本因陌生恐怖环境所带来的压抑和沉重,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远处,蒋小柒看着笑声朗朗的一桌人,满脸羡慕地道:“哥,他们笑得真开心。”
蒋小伍轻声叹道:“大概因为他们是真正的亲人吧。”
“真正的……亲人吗?”蒋小柒缓缓地弯了弯唇角,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
对于从小被父母忽视、利用甚至厌弃的她来说,世间就只有哥哥这一根救命稻草,亲人……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蒋小柒摇了摇头,努力甩去孤独和伤感,努力地微笑:“没关系,小柒还有哥哥,没关系的!”
蒋小伍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Tale 10.古堡的顶楼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都很平静地过去了。虽然冰依对古堡的构造和装饰很感兴趣,但只要一想起满船的干尸和王毅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她就有些胆寒。再加上祈然的竭力阻拦,她也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冰依打消了念头,却不代表冰朔也肯打消。
他一直就对这个古堡的构造来历和神秘之处有着许多疑惑,再加上勒森巴这个名字的巧合,满船的干尸,让他更想弄清楚住在这古堡里的包括卡嘉和齐左齐右究竟是什么人,古堡的主人又是谁。
凌晨一点左右,冰朔睁开眼,头脑一片清醒。可他一只脚刚搁下地,耳边就传来步杀冷冷的声音:“冰朔,我有件事要说。”
冰朔被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却为他这句话哭笑不得:这算是陈述句还是祈使句句啊?
他点亮了一盏灯,望着半隐在黑暗中的男子道:“你说吧。”
步杀坐起来,比夜还要黑的幽深眼眸直视着他:“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一套心法。这套心法是我在内力尽失后,祈的师父悟出来传授于我的,一种与平日练功方式截然相反的内功修习法门……”
“等……等一下!”冰朔连连打断他,“哎……我说步杀,你教别人武功之前都不问问那人适不适合学,愿不愿意学的吗?”
步杀眼神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他,声音淡漠清凉却万分坚定:“这套心法的唯一宗旨是——‘破而后立,殊途同归’,共分三十六级,每六级为一层。任何修习者想要突破一层,就必须依法散去他本身所有的内力,直至精气在体内运转十二周天后,才能自行恢复并提升……”
从步杀再次开口后,冰朔的神情就慢慢从无奈变为了震惊,随后又转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难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他却猛然手抚上额头,苦笑道:“我忘了,你一直都喜欢呆在瞭望台上,无声无息,便是我和祈然也不容易察觉。难怪,你会一开始就叫我冰朔……”
他的眼底一丝感动一丝伤怀:“谢谢你,但事实上我并不需要这一身武功……即便内息和真元会因为时空的绞缩废弃了,也不过是做回一个普通人。”
步杀对他的话恍如不闻:“你必须要学。”
有一句话,步杀没有说出来: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种绝然无回,说一不二的语气……冰朔顿时无比头疼:“步杀,我生活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和平,会武功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轻功灵觉更等同于天方夜谭。并非我自大,而是内力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当然,最主要的是,练功多苦啊,他根本就不想、不愿、没兴趣练好不好!
“你必须要学。”步杀淡淡打断他:“你若不学,我马上就把你要离开的事告诉祈然和冰依。”
连威胁也可以威胁地这么冷这么酷这么理直气壮,冰朔彻底无语了。
瞧着他绝没有一丝转圜余地的冷漠眼神,冰朔长叹一声,终于妥协:“好吧,我练。”
思索了片刻,冰朔笑道:“步叔叔,其实你关心我可以直说啊!这么藏着掖着,故弄玄虚的,也太扭捏了。”
寂静昏黑的房间中,冰朔隐约听到磨牙的声音,郁闷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还分外觉得畅快无比。
忽然,步杀侧了侧头,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有打斗声。”
“什么?”冰朔怔了怔,跟着竖耳听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听见,他皱眉道,“你确定吗?”
步杀抬眼扫了扫上方:“很激烈,但时隐时现。”
冰朔点头道:“大概是距离太远我听不见。”忽然,他走近步杀身边笑道,“不如,我们上去探探?”
夜深人静,好梦正酣。
“Help me!……”【帮我我!】
“Please come here and help me!……”【请你快来帮帮我!】
“I’m on the top floor of castle.Up fast,please!……”【我在古堡的顶楼,求你快点上来!】
冰依猛地坐起身来,脱口问道:“谁?谁在叫我?!”
眼前黑漆漆一片,哪有什么人。
梦中的声音历历在目,仿佛此刻还回荡在耳边。她隐约感觉一阵阴冷的风拂过颈项,顿时毛骨悚然,连忙伸手去推旁边的祈然,一推却推了个空。
心脏猛地一阵紧缩,这一次不只是怕,更是惶恐。祈然不在?他会去哪?
这时,耳边的声音又起。
“Please come here and help me!……Please!”【请快来帮帮我!求你了!】
“谁?!”冰依大声叫道,略带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隆隆回荡着,“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让我帮你?”
“I can’t understand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But we have no time,please help me fast……”【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时间了,请快来救救我……】
冰依一怔,脱口道:“你听不懂中文?”
随后她马上反应过来,把语言转换成略有些生涩的英文:“Who are you?Why did you let me help you?”【你是谁?为什么让我帮你?】
“My name is Isabella.Three hundred years ago,I was Forced in a coma……”【我的名字叫伊莎贝拉。三百年前,我被迫陷入昏迷……】
随着这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子的讲述,冰依也慢慢镇定下来。伊莎贝拉的声音柔软轻缓,虽然并不娇嫩清脆,却奇异的安抚人心。
她说:她从三百年前就被迫昏迷,不能言不能动甚至不能呼吸,却有思想。她知道解救自己的办法,却苦于无法开口,不能告知身边的人……
伊莎贝拉似乎很焦急,也很兴奋于冰依竟能听到她的声音,更能与她交流。所以叙述的因果有些前后错乱,但冰依多少还是理解了。
于是她问道:“How can I help you?”【我要怎么帮你?】
“Oh,my god!You promised!God must have heard my prayers……Thank you!Thank you very much!……I’m on the top floor of castle.Up fast,please!I can’t wait a moment!”【哦,上帝!你答应了!上帝一定听到了我的祷告……谢谢!太感谢你了!……我在古堡的顶楼,请你快点上来!我连一刻也没法等了!】
去顶楼?会不会是陷阱呢?
冰依原本还犹豫着祈然不在,她要不要独自离开。但女子口气中的欣喜若狂和祈盼实在太强烈,让人不忍她再等下去,更不忍她失望。
于是她写了张纸条,大致说明了原因,便打算到隔壁找步杀或冰朔陪同,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