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斯被震了一下,不自觉退后一步,脱口道:“谁让你偷看我洗澡!”
“我偷看你洗澡?!”冰依崩溃地吼,“我还说你故意在我面前脱光衣服犯裸露罪呢!欲加之罪谁不会啊!再说什么女子看见若不杀死就须娶她为妻,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我又不是你们国家的人,看见就看见了,凭什么要娶你……”
“是我娶你!!”兰迪斯气得在原地暴走,“是,我,娶,你!!”
冰依一怔,一本正经肃容道:“对不起,我不要嫁你!”
“为什么不要?!”兰迪斯怒道,“你可知道这个国家有多少女子想嫁给本王?”话一说完却愣住了。
冰依只觉眼前开始发花,估摸到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血流太多了,全身都有点发冷。此刻只想有张温暖的床,安安稳稳睡一觉。
偏偏这破破烂烂的房间里,既没床也没被子,只有一个化身喷火龙暴走的鹰王大人,在她耳边隆隆吼着:“谁说我要娶你了!!谁说我想娶你了,你不过是奴隶,卑贱狡猾的奴隶……”
“都说了我不是奴隶了。”冰依有气无力道,“我的眼睛本来就是这个颜色的,否则怎么能平安从那个奴营走出来……”
兰迪斯浑身一震,冷静下来,想想这女子能使用真元,逃出奴营,闯入禁地确实很匪夷所思。如果说她是远方未知国度来的人,恰好拥有与奴隶相同的瞳色,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是从哪来的?”他沉声问。
“哪?”冰依觉得浑身无力,已慢慢软倒下去,“当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
兰迪斯喃喃重复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又问道:“在哪?”一低头却发现冰依已晕了过去,肩上的血流了一地,渗进尘土里,很是凄艳。
“喂!别装死啊!”兰迪斯用力摇了摇,却见她还是一动不动,扶起擦净她的脸。只觉身体柔软却冰冷,脸上光滑却惨白……
兰迪斯怔了怔,眉头纠结在一起,胸口像压了块大石。想动手杀了她,狠不下心;想丢下她不管,却不知为何松不开手;想救她,可是救了,就得娶她……
到底,该怎么办呢?
兰迪斯低下头,借着月光和超人的眼力细细打量怀中的女子。有一张白皙小巧的脸,虽不如府中歌妓美艳却也眉清目秀,睫毛很长像两把密卷的刷子,脸上皮肤摸上去滑而细,想来身上应该也是……兰迪斯想着想着,脸上居然开始莫名发烫了。
如果她是个奴隶,自己当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她;可她若不是奴隶,却如此恰巧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圣花,况且自己至今仍无正妻,那么是不是顺理成章得也可……
兰迪斯猛地站起身来,狼狈地往外逃。刚出门,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竟连那女子也一起横抱了出来。于是脸一黑,自我厌恶的情绪更重了。
直到远处的侍卫匆匆赶来,看到兰迪斯满身泥污血污,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吓得七魂去了三魄,连忙跪倒下来,颤声道:“属下救驾来迟……”
“别吵了!”兰迪斯烦躁地打断他的话,“去亚瑟王那招个治疗师过来!”
侍卫连忙点头,匆匆跑去传令。刚跑了没几步,却被兰迪斯叫了回来。
侍卫恭敬地等着兰迪斯下令,谁知兰迪斯却只是揪着眉,黑着脸不说话,周围都是黑沉沉的低气压风暴。侍卫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不敢说。
末了,兰迪斯终于狠狠地憋出一句:“找……最好的!”
侍卫愣是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鹰王说的是找最好的治疗师。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心中暗道:这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面上当然不敢表现出来,脚下飞一般冲出了府邸。
兰迪斯嫌弃地看了挂在手上又脏又小又乱的女子一眼,心底恶狠狠道:你既不是奴隶,我不能随便杀你,才不得不娶你……我既不得不娶你,你就是我的正妃,我当然要给你找最好的治疗师……
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乖顺得很,兰迪斯动了动手臂,感觉到女子柔软的身体韧性,胸口一荡,心情却好了不少。他嘴角勾出个笑容,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记住了,是不得不娶!
Act 10.离魂术
亚瑟王手下最好的治疗系巫师阿贝尔正在给床上的陌生女子疗伤,蓝色的圣光笼罩了女子全身。他一边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昏迷的女子,一边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兰迪斯这么紧张。
蓝光忽闪了一下,阿贝尔眉头一皱,蓝光又忽闪了一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兰迪斯在一旁看着,心惊了一下,忙问:“怎么了?”
阿贝尔收回圣光,凑近女子细细察看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一脸凝重地道:“鹰王,你对她施了离魂术吗?”
“离魂术?”兰迪斯大惊,“我怎么可能对她施离魂术?”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阿贝尔露出深思的表情,蹙眉道:“这姑娘身上所中的离魂术级数很高,甚至还渗入了‘龙善’毒,三个月之内若不医治,便会永世长眠不醒。要驱动龙善本就不益,更何况还要下咒高级离魂术,在雅鲁帝国内能办到的,也就只有师父,鹰王你和……魔女颜如玉了!”
兰迪斯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纷乱,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离魂术,离魂术,她竟中了离魂术?!兰迪斯头疼得想撞墙,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决定娶个女子为妻,却发现其实是揽上了个大麻烦呢?
头疼嫌弃完,更多的却是忧心。究竟是谁对她下了离魂术呢?自己当然不可能,亚瑟王也不会,那么就只剩下颜如玉了。可是三月前那一战颜如玉受了自己封印之力,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施展如此耗损真元的巫术,又怎么会是她呢?
阿贝尔替那女子治疗好外伤便告辞离去。临走前眼中带着狡猾的笑意,幽幽道:“师父正在闭关,三月内不会出来。鹰王若想救她,就只得牺牲你自己了。”
兰迪斯没来由得脸上一红,冷声喝道:“还不快滚!”
阿贝尔嚣张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兰迪斯恼羞成怒得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下,窗外一阵风吹进来。他怔了怔,看了床上熟睡的女子一眼,脸上露出嫌弃,鄙夷又烦躁的表情。
然而最终,他还是慢慢走过去关上了窗,又慢慢走回来为她盖上了薄薄的被子,然后才冷着张脸走出房间。
冰依觉得自己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所以她伸着懒腰醒过来,浑身放松得将自己摊在床上,很是心满意足。然后慢慢地,不急不躁地打量四周。
很华丽的房间,虽然是古代,但冰依还是辨得出那些家具都是最上等的。她将目光收回来,默默回忆着之前的事,好像是被那鹰王击中,失血过多昏迷了吧?怎么醒来会在这里?而且身上病痛全无呢?
她正思考要不要马上逃走,门却推了开来。她转过头去,看见一张女子秀美的脸,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她,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匆匆出去对侍卫道:“快去告诉殿下,说人醒了。”
冰依瞧着那女子又转回屋来,翠绿的衣衫,衬着白色的褶裙,紧贴在她婀娜多姿的身上,极是引人。冰依撑坐起来,问道:“请问你是?”
那女子一笑,原本仅是清秀的脸立时娇艳如花,她咯咯笑道:“我叫莎林,是殿下的侍妾。”
“殿下?”冰依刚醒来脑子有些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殿下?”
一声冷哼从门口传来,极是不悦:“你说是哪个?”
这声音让冰依浑身一颤,全身每一个细胞立时进入紧绷状态。她猛地从床上跃起来抽出绝丝,冷眼瞧着门口褐色头发,绿色眼睛的俊朗男子,怒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奴隶,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你居然敢说我阴魂不散?!”兰迪斯因听到她醒来而良好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怒吼道,“你可知是谁救了你?!”
眼看气氛一触即发,莎林连忙笑着将食盘放到冰依面前,笑道:“姑娘,多亏殿下救了你的命,你可要知道感激啊!昏迷了一天一夜该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冰依眉开眼笑,她舀了一勺绿色的粥吞下,又觉得粥中配料色泽形状都有些古怪,于是问道:“莎林姐,这是什么粥啊?”
莎林看了兰迪斯一眼,又饶有深意地瞧着冰依,浅笑道:“这是由我雅鲁帝国最珍贵的冰蚕熬成的‘雪虫粥’,常年服用可……”
她还没说完,冰依已“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莎林和兰迪斯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冰依苦着着脸,一边干呕一边哀求道:“有没有漱口水?”
兰迪斯强忍着怒气,随手把柜子上的瓷瓶递给她:“先喝点这个吧。”心中怒气冲冲地想着: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女子。这冰蚕长期服用有解百毒的功效,便是皇上也只得百条,她居然敢吐掉……
心底一波怒气还没平息,却忽然听到“乒——乓——”的碎裂声。兰迪斯垂目竟见方才递给她的瓷瓶已摔在了地上,他怒道:“大胆!这可是价值万金的‘蝎蜈酒’!!”
一抬头却看到冰依脸色已变得几分苍白,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比茶金更明亮的眼盈盈闪烁,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冰依快要连肠胃都呕出来,最后筋疲力尽地靠在床上,哀声道:“鹰王殿下,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无知多可笑多不自量力了,居然妄想跟英名伟大的您叫板。求鹰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小的计较。拿点正常的是人吃的食物给我,小的一定感激不尽!”
兰迪斯虽明知她一段话里多番讽刺,可考到她可怜巴巴又委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道:“莎林,去替她备些糕点来。”
莎林走后,兰迪斯在床边坐了下来,冰依想起昨晚受的伤,连忙谨慎得往床里移了一点。
兰迪斯眼中顿时怒火燃烧,但终究还是压下来,冷声问道:“是何人在你身上下了离魂术?”
“离魂术?”冰依不解道,“什么是离魂术?”
兰迪斯沉思了半晌,皱眉道:“那么你近日内可有出现记忆混乱或遗失的状况?”
冰依浑身一震,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兰迪斯“哼”了一声,满脸不屑:“这世间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吗?”
“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兰迪斯一怔,随即怒道:“你又没告诉我,我又怎会知道?”心中却极度不爽着,自己竟到现在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冰依嘻嘻笑道:“伟大的鹰王大人,你刚刚不是还说这世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兰迪斯愣是被她一句话给呛了回来,怒也不是,恨也不是,脸色顿时青白交错。良久才恼羞成怒道:“可知你自己已命在顷刻,居然还敢顶撞本王!!”
冰依笑容一敛,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祈然的脸,和他与自己相同的症状。她怔了怔,胸口有种刺痛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兰迪斯以为她害怕了,于是安慰道:“这离魂术也不是什么禁咒天术,还是有办法解的。”
“什么办法?”
兰迪斯干咳了一声,撇开头去,吱呜道:“总之,本……本王就有办法解,你莫担心就是了。”
冰依看到他虽冷着张脸,却居然耳根红了,不由大讶。想起当时在船上,艾丽莎和颜如玉所说的话,又有些担心。艾丽莎说,他们忘记前尘是因为龙善吞食了他们的记忆,而这世间能召回他们记忆的只有颜如玉一人。兰迪斯却说,她所中的是致命的离魂咒,而且他也能解开。
很明显,兰迪斯和艾丽莎中,有一人在说谎。而很奇怪地,冰依竟更相信眼前这个让她倒霉了好几日的古怪鹰王。
只是,若艾丽莎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祈然和步杀一直与她们在一起,岂不是非常危险?
“……喂!”冰依猛地回过神,却见兰迪斯正怒瞪着她,“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本王在说话?究竟是何人这般恶毒,给你下了离魂咒,还渗入了‘龙善’毒。”
“龙善毒?”冰依诧道,“龙善不是吞噬记忆的贝壳吗?”
兰迪斯被她吓了一跳,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用鄙夷能形容的了:“是哪个白痴跟你说龙善能吞食记忆的?世界上哪会有这般古怪的东西?龙善确实是贝壳没错,它体内会分泌出一种慢性毒素,能使人精神慢慢萎靡变差,直到长睡不醒!若辅以离魂术,更是会加速龙善在体内的运行,不出三个月,你就与死人无异了!”
冰依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心底却已卷起了惊涛骇浪,只觉隐约抓到了艾丽莎的企图,却仍有什么被遮盖着,想不太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凝神看向兰迪斯道:“你真有办法医治?”
“你还要本王说几遍?!”兰迪斯脸上泛起愠怒,总觉得自己被这女人小瞧了,“治不好你,我兰迪斯的名号便倒过来写!”
“啊!这倒不必!”冰依连忙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更何况……”她顿了顿,嗫嚅道,“斯迪兰实在太难听了。”
兰迪斯拂袖站起来,怒道:“你——!”
冰依看他冷着张脸发怒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脑中又想起了高贵血统的猫毛发倒竖的样子。她忽然问道:“喂!兰迪斯,你为什么现在要救我?”
兰迪斯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才狠狠憋出一句:“等你……还债!”说完便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冰依隐约中仿佛看到他通红的耳根脖颈,于是严重怀疑自己因饿太久而眼花了。心中想着,也许这个人本身就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吧!
至于那关于娶妻认主的塔啥啥花的事,冰依还真的,从未把它认真的严肃的放在心上过。
冰依想着祈然,想着步杀,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有些孤独,甚至也开始想狐狸小银了。叹了口气,冰依望向门口,在心底哀叹:莎林姐,你的糕点还没准备好吗?
Act 11.谋定而后动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这是个美丽而宁静的夏夜。
夜空下,一个蓝衣黑发的男子独坐在屋顶上,望着远处发呆。眨眼间,微风拂过,蓝衣男子身边竟已落坐了一个人。
黑衣,黑发,黑眸,一身幽暗融于夜幕中,气息凉薄得几近于无。仿佛方才真的只是拂过了一阵风,其他什么也没发生。
蓝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步,东西拿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