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多年，他见多了穷凶极恶之徒心肠比之初上任之时不知要硬了多少倍，这些刺客不管抱着什么目的而来，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宗案子的死者，还是无人受理的死者，衙门没有义务要为这些人一人备一副棺木，只能就地掩埋。
时隔半月，虽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开始腐烂，但好在还没有生俎，捕快一个个用方巾蒙着脸塞着鼻子将尸体一具具从泥坑中抬出。
聂秀见多了死人，别说是散发着恶臭的，就是身体半腐烂的他都见过。
唐斌在九年前表现出的杀人如麻当然也不是偶然，他有杀人如麻的气势，坐在血泊中淡然的气势，怎会对一具只是恶臭的尸体恐惧？
两人蹲了下来，也懒得去管襟摆是否是沾上了黄泥。
两人低着头看着，看得很认真，就像在欣赏着一件完美的器具。
这些刺客，听证人的描述，武艺都是不错的，有这么多人同时而来，想来这个组织也不简单，聂秀是想看看这人身上可有一些刺身之类的东西。
“仵作检查过了，这些尸体都很干净，身上都是一个铜子儿都没带，想来是职业的杀手。”胡先俊在一旁不忍偏过了头，但见聂秀与唐斌两人都是一脸镇定，他也只能忍着反胃在一旁看着。
“看来，他们是早就做了会死的打算。”聂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而结果了一位捕快递过来的方巾擦拭着。
唐斌也起身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聂秀的话，职业而专业的杀手，一般出任务的时候都不会在身上带着东西。
“听说，当时还有刺客同伙逃脱？”唐斌冷冷看着一脸苍白的胡先俊。
胡先俊微微屈身拱手回道：“是，当时，有几个同伙逃脱了。”
“你可有在安州搜查？”聂秀问道。
“微臣在安州布下了天罗地网，但这些刺客，却是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过。”胡先俊头顶都是热汗。
“就没有一点线索？”
“没有，这些人都是专业干这个的，撤退的路线都非常干净。”
“依我看，这不会是江湖的势力。”聂秀抬眼看着唐斌，等着他的看法。
“可汗当时到安州不过是两个时辰，这些人一定是早就盯上了可汗，聂大将军，你说，会是谁的人做的？”
聂秀皱眉沉思道：“据我所知，做事这么干净的杀手组织有很多，但这又不同，一般杀手组织，不可能一次出动这么多人。”
唐斌冷冷道：“这么说，这背后的人，还是京城里的人了。”
聂秀摇了摇头：“不能肯定，毕竟草原与大靖的关系很敏感。”
大靖与草原之间关系敏感，而京城的人又该有什么理由去刺杀多木烈？
刺杀了多木烈，一旦败露，对他有什么好处？所以，这件案子里的势力，不会这么简单。
也许，是与多木烈有仇的人所为，但在大靖，很多百姓都与多木烈有仇，但不是谁都能出动这么多人，那么在那些有能力出动这么多人的势力里，谁又与多木烈有仇。
或者还可以从一个方向去想，或许是有人，在利用这刺杀案子做烟雾弹，京城行宫的刺杀，不也就是如此？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这背后的是一个与多木烈全无关系与草原也没有仇恨的人，他们对这件案子做出的诸多猜想也不会猜想到，这不过是子絮想盗窃命题而最终还是失败的事件。
好在子絮的这个身份，好在子絮在明里从未掺杂到与草原有关的事情中，好在子絮当时的那个想法，有些愚笨而冲动而最后也没有得以实施，好在，皇上在半月前并不想对此案彻查才得以让证据渐渐的无声无息的抹灭。
现在让聂秀与唐斌来查，又能查出什么？
聂秀身体抱恙，这样来安州也纯粹只是陪着唐斌走一遭，多木烈执意要查这案子，皇上到底是要给些面子配合一下。
可出于他对唐斌的那种敬畏，他还是投入到了这件案子中。
这案子背景错综复杂，牵扯到了大靖与草原之间的情谊，若是一旦查出是一些爱国人士所为，只怕这事也不好处理。
所以，聂秀来之前，去与皇上请罪的时候说了这些担忧，皇上与他说，派他去，不是认为他可以破案，从始到终，皇上都没想过要破这宗案子，皇上只是认为，聂秀是唯一一个可以说服唐斌在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
唐斌的态度，在这中间至关重要，若是他一意要往下查，那么聂秀也只得奉陪，若是唐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这案子聂秀可以用几十种方式结案。
看了刺客尸体，胡先俊又带着他们去了现场，因这案子牵扯甚广，这现场一直被保护得极好，一家客栈已经在得了胡先俊拨下一笔银子后迁往了他处。
除了当时胡先俊到楼上查看仵作验尸还有捕快抬走尸体，这楼上就再也没人来过。
花窗的窗纸上干涸的血迹斑驳错乱，二楼的扶手栏杆梁柱之上也有着诸多的刀痕，地上的血迹也未清洗，屋内打乱的物件依旧错乱，只是隔了半月，这屋子里都染了不少的灰尘。
一推开门，就是一股呛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胡先俊与聂秀唐斌一一介绍了当时死人之处。
多木烈的房间，在往右手便的第四间，在那件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倒乱在地甚至有些都已经破烂。
磨着窗户边缘那一道深入三尺的刀痕，聂秀放眼看着远处的青山。
“当日微臣上楼进屋的时候，可汗正是坐在这里，而那些刺客，已经翻上屋顶逃走了。”
胡先俊对当日一幕历历在目，当时也是因为打斗太激烈他没有及时上二楼错过了时机。
“从那边逃走的？”聂秀闻声右手用力一怕窗沿借力纵身飞腾到了空中。
唐斌紧随其后，胡先俊没有这个本领，只得在下看得干着急。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他只看到眼前一黑，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唐斌提着上了屋顶。
屋顶，虽说只有两层，但从未站在过这样一个地方的胡先俊还是吓得双腿发软，脚下的瓦片，脆弱得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碎成几瓣。
唐斌与聂秀力度掌握的极好，所踩过的地方，一片瓦也未碎，倒是胡先俊所站之处碎了不少。
“据当时追踪而去的草原勇士说，是朝着这边。”胡先俊指着东面，他又在衣袖里掏出了一物呈给了聂秀。
“这是微臣让人按着草原勇士们的描述画出的那些刺客的逃跑路线，不过到了这里。”说着胡先俊停顿了片刻紧张的打看了一眼聂秀然后伸出了发抖的手在这锦缎上指了一处说道：“不过到了这里，就没了刺客的踪迹。”
“这里？”聂秀皱眉，将手中的锦缎递给了唐斌。
唐斌认真的看了一遍安州地图民宅上的那根红线，一直从这一家客栈，延伸到了一个名叫天阑巷的地方，而另一根红线，则是从一家客栈弯弯曲曲的一直画到了一个名叫郑公嗣的地方。
“带我去天阑巷看看。”
聂秀选定了一处。
“那我就去郑公嗣。”唐斌指着地图上那个红点，冷冷说道。
两人要分手查案？双腿发软的胡先俊颤抖着说道：“这两处隔着不远，微臣带聂大将军前去。”
唐斌到底只是代表草原的人，这件事从立场上就不能将两人同等看待。
聂秀与唐斌，胡先俊当然是选择巴结聂秀，先不说其他，聂秀与唐斌相比，确实是好相处得多。
话刚说完，胡先俊又是眼前一黑身体悬空了起来，等他睁开眼再看，自己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一家客栈之外的大道上。
还好还好，胡先俊拍着胸口长吐了一口气，这唐斌行事，也确实太突然了一些，也不早些打个招呼。
“找个捕快，带我去郑公嗣。”
唐斌也不计较胡先俊的刻意冷落，在等到捕快都闻声出了一家客栈后他让胡先俊给他安排了一个捕快去了郑公嗣。
胡先俊也怕捕快在唐斌身边受憋屈，特地在捕快中挑选了一个机灵一下的跟着唐斌去了。
在唐斌走后，他就与聂秀动身去了天阑巷。
这个小巷子是安州城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巷子，但因为半月前的那宗刺杀案子，这里已经被官府封锁。
这小巷子到没有什么，不过只是那刺客中一人的逃亡路线失踪点，这里本有一些血迹，是那名刺客留下的，但经过前两日那场大雨一冲血迹早已消失。
没了那些血迹，这便就是一条普通的小巷子。
“你可有查过这附近都是住了些什么人？当夜他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是一条死胡同，刺客进到了这里若是被草原的勇士堵住的话不可能逃脱，那么，就只能翻墙。
聂秀看着这不到两丈高的围墙，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的站到了墙头。
站得高了些，就可看到这巷子两边的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