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久就传遍了:妖直接升仙的那位上界了。
贰日,缘久久未醒,夕霞一直在门外等候。
姻缘殿这一过道的房牌连起来是启承遇相识,缘转结连理,共十房。凤宁则被安排在“连”房。
凤宁伸着懒腰走出房门,走到“结”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抑龙延,香气能消去闻香者闻香前两时辰的记忆,并让闻香者丧失行为活动能力。纯度越纯,香气越淡,效果越佳。闻这香气略浓郁,二等仙品,是打算消除她一整天的记忆?扔了一整颗吧?”
夕霞脸色青白。
他又道“没有五日,小妖是醒不过来的,你莫不是忘了——她,不是仙胎。虽然她承了父君置在锦盒内的真气,但是真气用于消除她体内浑厚的妖气,没有多余的用作保护。再者,下仙的仙气不多,仅能保住仙根。这样的她在人间碰上修为中上的魔障,可能就凶多吉少。
少则五天,多则长眠,我又少了个乐子。找神蛇妹妹戏耍去。”
夕霞此刻的脸是恐白。
不一会,一道光滑出姻缘殿,没入云海。
六日后,缘醒过来,发现身边的侍女是个脸生的。当日月老又教了缘一遍礼仪,缘嘀咕着这些好像从前习过,月老一声叹息。缘问月老怎么没见到夕霞,月老沉默不答。
第七日清晨,凤宁回到姻缘殿,午后,月老有事离殿几日,正巧夕霞归来……
傍晚,夕霞给缘换了身大红牡丹衣裙就去了准备晚膳。等夕霞离开了,缘独自一人去了后殿,坐在树形体前,呆呆看着树身。
凤宁在后殿散步,忽然看见一抹火红,待看清,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好玩的。
“小妖,在做甚?”闻言,面前的身影明显一颤。
“二皇子殿下……下仙,下仙落尘,能相信您吗?”缘没有起身行礼,更加没有回头。
“相信?!当,当然。”凤宁眼神闪烁,右手食指弯曲刮了刮鼻子,回答。
“下仙……落尘觉得,不管是师傅,还是夕霞,都有事瞒着落尘。”
“所以一人在此发愣?”
“也算不得发愣,只是选个静地思考。方才没有行礼,冒犯殿下了。”缘想要起身行礼,凤宁制止住了。
“烦恼?”
“算是吧。”
“你的表情很稀缺,这么多天笑都不会笑。才三千年的妖,就懂烦恼了?本皇子在这般年纪,还游走在各仙岛仙殿……”凤宁停顿思索了一会,“呃……‘四处观赏’。”
“自记事起,落尘就是孑然一身,见到过爱,却不懂得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最近落尘又做了一个短梦,好像得到了,然后……然后又失去了。”
“想去找答案吗?”缘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凤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凤宁嘴角勾出得逞的弧度。
夕霞端着晚膳,敲了敲缘的房门,房内没有动静。门被撞开,哐当一声,晚膳掉落。
后殿蓝花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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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缘缓缓睁眼,捂着后脑,坐起来。环顾一周,发现床沿趴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没有别样的气息,是人类。
看见缘醒了,她很高兴“大姐姐你醒啦,我去叫阿爹。”
不一会,小女孩拉着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进来,缘静静打量着来人,不语。
“姑娘,你没事吧?你晕倒在村后的树林里,碰巧我和弥儿路过,就把姑娘救回家。”
“谢……谢谢。”凤宁说人间能找到答案,并教会了她如何用锦盒去人间。但是她不熟练,和上次一样,在半空中掉落下来,与凤宁走散了。
缘突然想起什么,问“有没有见到一名左眼眼角有痣的男子?还有我的……东西?”
“人就只有姑娘一个,至于东西……姑娘说的是那盒子吧?看这身打扮,姑娘定是富贵人家,那盒子很精致也很沉,我托了几个兄弟才抬回来。”男人慈爱的摸着名为弥儿女童的头。
“难道,你们不想要吗?”缘面无表情的问了句。
“阿娘说了,不是自家的东西,不能拿,拿了便是贼,贼人会……会……”弥儿咬着手指,用力回想着。
一把慈爱的声音“会被讨厌。”女人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在了地上,拧干从盆里捞起的毛巾,递给缘。
“阿娘。”弥儿朝女人伸出小两只手。
女人宠溺一笑,抱起弥儿。
缘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中的布巾,又看了看这一家三口。
[天界]一道光散乱的落在地有凤纹的仙殿内,一位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妇人”坐在殿内,似乎心情颇好,在耐心翻阅着手里的册子,身边有十名侍女候着。
“此时不在遥歌身边伺候着,来这做甚?”
光化成形,正是夕霞,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夕霞该死。殿下,遥歌殿下,不见了。连同锦盒和二皇子殿下一同消失。”
被称作娘娘的把手里册子一扔,“为何不见?谁说会好生照看的?遥歌没有自保的能力,宁儿又从不是个省心的。你……”她一声叹息,两手手心朝上,手心衍生出好几只光亮的东西,轻轻一托那东西飞出。越飞越大,到殿门时成形,是凤凰。飞出殿外化成鹰,向下俯冲。
“你,别忘了,你的现在是离路和遥歌给的。”她闭了闭眼,又道“人间半空里有他们残留的气息,带上你的本体,下界去找。”
“谢娘娘,夕霞把遥歌殿下找回来,再领罚。”夕霞重重一叩头,起身离开,身后一声叹息。
“没了离路,我只剩遥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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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路殿下,您跑慢点。”
一个穿戴整齐华贵的女孩童在前面跑着,身后是一群侍女,为首的侍女捧着一盆栽。
“娘娘,不,娘亲,许我一时辰的人形,自然是要四处看看。只是这人形……”离路用小肥手摸了摸脸蛋,苦恼的嘀咕了一句“娘娘……娘亲,居然喜欢这样的人形”。
“姐姐,前面,亭亭”发声的是那被捧着的盆栽,准确的说是那棵翠绿的小树。
离路不满地嘟嘴皱眉“我想抱抱妹妹”
“离路殿下现在没办法抱起遥歌殿下,所以恕吾等不能从命。”
“姐姐,亭……亭”一片树叶向前飘落,似乎在指路。
“好,姐姐带你去看。”
“两位殿下,前面是毁灵亭,用于处理器物。天界仙气盈泽,有些器物长期以往便生出意识,修出灵态。上天有好生之德,起初也随了它们,但是这些器物多数选择下界为妖,甚至妄想打乱各界,取天宫之主而代之。为了一绝后患,才造了这毁灵亭。”
这时一名侍女手捧着长物匆匆走向毁灵亭,离路迈着小胖腿拦住了她“让我看看你手中的东西”。
被喊住的侍认出了离路,“殿下,这……”
捧着遥歌的侍女解围道“让殿下看一眼吧”。
掀开盖着的布,露出的是一把横琴,琴身乌黑,银白的七弦。
“要,要”遥歌的枝叶朝着琴在抖动,宛若孩童被抱着,只能摇晃双手讨要喜欢的东西。
“怎么,娘娘不是要毁了我吗?什么好生之德,都是骗人的。现在这算什么?羞辱我?”清丽的声音从琴身发出。
“闭嘴,休得对殿下无礼。”捧琴的侍女呵斥了句,把琴又重新盖好。“它是娘娘的琴之一,一心想要追随娘娘,好不容易修出的灵态,却被那前几日造孽逃跑下界的笔妖吸取了。现在意识都快要消磨殆尽,娘娘说与其等它自我消散每刻都经历疼痛,不如送去毁灵亭销毁来的痛快。”
“我的修为全要用作……不能分它一点。”离路惋惜。
遥歌刚学会说话不久,困难的表达着“我,救、救,它,我的”
不等众人反应,遥歌一部分的叶子飘落,变成一点点的蓝光,透过盖布,慢慢融入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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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半空中]夕霞左手手托乌身七银弦琴,等待着人间里穿梭的鹰,鸣叫。
风吹动她因慌乱而弄散的墨发,隐约可见右侧颈部有个印记。
另一边,缘觉得弥儿一家救了自己,要报答他们。但是对方不肯收下黄金,也不要珠宝。正发愁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弥儿的阿爹要去树林里打猎,缘提出要一起去,但是弥儿一家不肯。双方坚持,最后各退一步。缘换了一身麻衣,跟在村里打猎队伍中间。
进入树林的一路上,缘向一同前往的村民了解了弥儿一家。弥儿的阿爹是这岩兰村的村长,村里落户五十多家,自食其力、民风淳朴,偶尔会一起来树林里狩猎为晚饭加菜。
“只是……”介绍的村民面露难为之色。
“只是什么?不妨说说,或许我能助你们一二。”
“姑娘有所不知,前月,来了队官府的兵马,称只是在这里落脚一夜。军队领头的,人壮,长相凶神恶煞,又满腮胡子,年纪该有四十。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村里胡家刚过十七已经婚配的姑娘,硬是要抢。胡家姑娘许的是自己钟意的郎君,不肯就范,再三寻死。
那领头的后来好像有事不得不走,于是许诺本月月末前定会回来。后来村里有人进城探寻此人来历,说那领头的叫邓武,因得了贵人相助,从队长当上了本地官员,去了帝都巴结高官半月未归。但愿胡家的姑娘能逃过一劫。”
“但愿吧”缘应着,却所有所思。
强抢民女,真乱……
缘不会打猎,所以也帮不到什么忙,村民去打猎,缘就坐在树林里的小溪旁休息。定睛一看,树丛边露出的黑黑的、类似尾巴的东西。
缘朝那边扔了颗小石子,没有反应,拖出来一看,一条黑漆漆的蛇,它半睁着眼似乎很难受。
回去的时候,只有缘两手空空,当然也不算全空,还有条被村民判断成不能吃的蛇。
[村长家屋内]“大姐姐,这个不能吃的,留着有什么用呀?”弥儿小手指戳了戳缘放在桌上的黑蛇,黑蛇把头偏了偏,没有搭理弥儿。
“它,或许会变成个好看的大哥哥。”缘面无表情。
“大姐姐……是在和弥儿说笑吧,大姐姐长得很好看,但是姐姐却没什么表情。如果,弥儿觉得如果姐姐多些表情的话,一定更好看。”
你的表情很稀缺,这么多天笑都不会笑。
这么想想,二皇子殿下也说过类似的话。“姐姐可能本就不太会……”
“那弥儿就教姐姐。”
“嗯……”
屋外,一阵吵杂声。
“怎么这么吵?”缘问。
正好进屋的弥儿娘亲解释“就是关于胡家姑娘,那恶人带了几个壮汉来抢人了,弥儿她爹去了前边的胡家劝阻。”
“我去看看。”缘态度坚决,扔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村长家不远处的胡家围满了人,缘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满腮胡子的男人强抱着一女子,准备上马离开。
“把她放下。”闻言,男人朝缘这边看过来,看到缘后他哈哈笑起来。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我,跟你打个赌,若我能把胡姑娘从你手上抢回来,你以后不得再来岩兰村。若我不能抢回来,我立刻离开岩兰村。你,敢吗赌?”缘没有实战经验,也不会御法,凭着在人间的经验,只知道人类身体很脆弱。她,赌的就是这个。
“好,爷跟你赌一赌。”邓武看缘这么瘦弱,不相信她能抢回人。
但下一秒,邓武没有抱人那只手关节的疼痛感让他感到后怕。
“你输了,放下胡姑娘。”缘淡淡道,对方放下了胡姑娘。
邓武脸部表情扭曲,脸侧流下豆粒大的汗,却强忍着疼痛不喊出来“你等着,你们岩兰全村的人都给本官等着,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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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听到了鹰划空的鸣叫,夕霞立刻飞往。
就在人类的戏院里传出的鸣叫,人间里除了夕霞谁都听不到的鸣叫。
她欢喜的想要喊出,但在看清对方时,欣喜换成了低落“二皇子殿下,敢问遥……落尘下仙呢?”
“落尘?不太清楚,夕霞,你看这个戏子演的不错。”凤宁看了对方一眼,又专心台上的表演。
“殿下!落尘下仙不见了,夕霞务必要找到下仙,并确保其安全。若殿下不愿与夕霞一起寻找下仙,那么,夕霞只能委屈一下殿下,很快会有仙官来接走殿下。”
凤宁一听,就利索站起来“其实这戏也不太好,还是寻人要紧,我随你去。”
“敢问殿下,下仙如何与殿下走失?”夕霞恭敬一礼,补回方才的冒失。
凤宁不好意思笑笑“我与她是掉下来的,半空之中,我觉得她能够自己安全落地,就甩开了她的手。独自一人逛起人间。”
“殿下,人间里人仙妖魔混杂,若下仙有何不测,怎么说都与您脱不了干系,夕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夕霞说得认真,凤宁敛起笑容,渐渐变得严肃。
回到官府的邓武,找到了那位帮他升官的贵人,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贵人。对方身着大黑袍,黑袍遮住了整张脸,总是爱握着一直毛笔却从不写字,声音怪异。
“下次把我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