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之大,苍穹之高,诸海之深,皆不可度量也,所在奇人异士也偶可遇也。但,也只是偶有遇之。
平庸的人之所以平庸亦是因为这类人不懂所长于何处,更不懂得加以运用,而那些较为聪慧的人则能发展自己的长处并以此谋得个一席之地。
但,虽说有一技之长便可行走四方,可拥有同“一技”的人多便会显得平常,泯然于来回空走的人群之中,而那些真正独特又有才干的人往往掌握的“一技”是他人所不曾拥有的。
所谓真正能人,要么在众人拥有的“一支”中出类拔萃,要么“一技”与众人与众不同,否则也不晕是一个自大虚妄之人罢了。
而在仙界,就有那么一位拥有与众不同能力的人。
他像是一件活着的上古神器,稀罕十分。
幻尘镜能通晓前生,而他能预见未来。
虽然他的预见,是主观而片面的,预见能力也不是他能随刻使用的,但仍不能磨灭他存在的价值,他住在棋盘般排列的仙界北方的一处楼台中,常年不见外人,百年都不会现身一次,但也每次只要现身于人群便会有惊雷风动的大事发生。
他上次现身,是在两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
他总是裹着洁白且略有金纹斗篷,不愿以而示人。
据说他很老了,帝君这些风云人物都是他再晚不过的晚辈,他没有名字,旁人称他为预言仙官。
他不用口来传述预言而用墨与纸,几乎没人听过他的声音。他的存在感也不高,只有人经过他的宅院才会偶有想起,这里有一名如湖静默的智者,操控着不平凡的能力。
他的出现,可从不代表有好事发生,而是代表噩耗的迅息。他是独身站在最晦暗的阴影外为天下的光亮守望的人。
所以,这个人对于仙界来说——还是不要出来得好。
谁也没料到,主在轩辕少爷、令狐公子等人回仙界之久后,这个神秘的预售仙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
预言仙官穿越过熙攘来往的人群独步走到了指天楼前。
看样子,他应该是要去找帝君。
他从天庭北方一路踱步走来,没有人注意过他,他就像茫茫大海之中被遗忘的一条小丑鱼,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就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他一群后起之辈中的遗老,只是一个在有中国历史的更迭中被遗忘的人。
“来者何人?你难道不知道除了仙界议会之时指天楼是不会让人进来的吗?”指天楼门口的竖着两排银甲守卫中站头的呵止道。
预言仙官没有开口回答,当什么都没入耳一样继续向指天楼走去。
“再往前一步我们可就当你擅闯了!”又一名银甲守卫大吼道。
预言仙官继续若无其事的向前迈去,银甲守卫见此人执拗十分,便将手中握着的银刷一下架在了预言仙官的勃子上。
预言仙官镇定自若的将手中的一颗手掌心大小的琉璃水晶球用法术抛上了指天镇楼的天空,他宛如在传达什么迅息一般。
那颗手掌心大小写的白色在阳光的穿越和折射下散发出了七种炫目的色彩,那颗球一直向上飞向上飞,飞到比层云更高的地方。
直到它消失到人的视线范围。
几名守卫皱着眉头满腹疑云又带着警视的神情望着预言仙官。
两方僵持了几秒。
忽然一个庄严的声音从楼上用内力传出:“让他进来。”那声音里渗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令人听了不由自主的服从。
几个守卫吓了一身冷汗冒着冷汗,心里窃窃捉摸着此人空间是何来历竟然惹得九重天上的帝君亲自开口发号施令,方才的那颗琉璃水晶球是他的信物不成?
他们快速的看了彼此一眼,又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银回到了原位,他们站得端如松,视线又回来了原来的位置,而不是任何人身上。
“那么,请仙者入指天楼。”只有站在守卫队列里最靠近指天楼的两名守卫的其中一个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那个姿势里没有讨好和谄媚,仅仅是一种忠诚和服从。
预言仙官迈入指天楼,他的每一步都沉如玄铁。
指天楼中的楼壁如流水倾泻,灿灿日光从指天楼顶照进来,好似下了一幕金缎,从底望去每一层楼都是那样拨动心中想要一跃而上的那根弦。而楼底的那个人与下面又是那样的遥远,谁也不知道九重天上的那个人与下面又是那样的遥远,谁也不知道九生天上的那个人在九重天上看到了什么,九重天上又有些什么,这里再典雅、精美。
他不过是这些辉煌的匆匆过客。
他的眼神触碰到那些美仑美奂的景物时闪过一丝仓皇。
他似乎在回忆一些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两百年前他也曾来到这里,传递一个迅息,这里的事物依旧,没有因岁月更迭印刻的痕迹。
不止是两百年,他每一次来都沉恍若隔世。额间有棱状蓝。忽有人白袍锦衣,貌若潘安,身长不足八尺,既儒又雅,他手中握着预言仙官向上抛的水晶球,面露微笑,看起来很好亲近,丝毫没有一般帝王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作派的从天梯而下。预言见他立马跪了下去。
“爱卿,快请起。请随我上九生天,揭示预言吧。”帝君道,他的语气温和。其实想必帝君心中也十有八九狂到预言的内容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同两百年前他登上君位一样。
星官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随后星官傍在帝君身旁顺着天梯上了九重天。
“爱卿,请将预言书在这南田玉桌上的墨纸上吧。”帝君将水晶球置于南田桌上缟袖一摆,惊拂几九重天上的浓雾。他语气温和,如是在友好相邀。
没有的想到这九重天上也会摆墨砚这些凡物,难道帝君还会在九重天上练字不成?难道他在练习画什么难懂的咒符?
桌,是南田山的粉紫色的玉而制成,听说这种玉能成烟,神妙十分。
纸,是由百种奇木的树浆混合而制成。
笔,笔身是南海一座岛屿上的石花木,笔毛是神兽白泽的兽毛,而白泽神兽已经不知所踪了。
墨,是黑珍珠和黑瞳石,灿炭磨成的。
预言星官点了点头,恭敬的走到南田桌前,将水晶球拿起然后放在纸上方。
星官他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讲过话,他像是一个万事藏于心的智者,不屑用口舌与人争论。听过他声音的人,恐怕早就化成灰了,否则就是四方游历的老仙。
星官拿起蓝田桌上的笔蘸了墨,如纯白的一叶呹入了哪个满是黑暗的沼泽,又从沼泽中挣脱而出却发现自己的白羽已满是污秽,找不加过去的洁白了。
星官弯腰提笔,速度缓慢且动作有些僵硬的在纸上游移,如沾了淤泥的栆白雀在一片陆地上吃力的起飞、跌落、起飞、跌落,这一起串动作好似在笨拙的跳跃。
他一笔一划好似干瘪的弦音,又如枯干的枝,他仿佛一边书写,一边在冥想,若不是他的手被手套附住了想必也是热汗直流。一刻钟过去了,他不过写了寥寥五个字,他开始呼吸急促,握笔的手不停地打着颤,猛烈如心头有一头兽在放肆冲撞,以至于让他心烦意乱。
帝君也开始略有些紧张,他嘴角本是微笑着的弧度多了一丝忧虑。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星官全身颤抖,宛如体内的念力正在透支似的,他的呼唤急促如战鼓,手上的笔在纸上涂画出歪斜的字。他此时仿佛狂病发作,与情绪在对峙。
帝君在一旁屏息以待这扣人心弦的时分。
訇然——
在星官写下最后一个字时,笔如硬生崭断了腰,折于玉桌,震耳发聩。
那纸上的不单是墨,细看会发现还渗着血,天漓入眼。
星官终于舒了口气,退了两步,怔在原地。
帝君走到玉桌前起了眉头将纸上的几行字收入眼底似乎纸上阵书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他深叹一口气,继续面露微笑,只是这笑的弧度更为上扬,他摇了摇头,安事之若素道具:“惆怅东南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啊!若仙界逢纸上所书的大难起死为生,转危为安自然是好,但若不能也容不得怨谁。为仙者自当将死生置之度外,可若苍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辈岂能坐视不管,为仙者自应当以救扶苍生为要任。”帝君语顿了顿:“吾知该如何做了。”
星官想要将那纸书拿走宣于仙界的上空,用法术将那一纸书上的字显于空中让所有身处仙界的人都能看到。
帝君却一声止住了星官:“这次的预诏就不宜了吧,我心中自有打算。爱卿,你退下吧。”
星官愣了一下,然后觉悟的点了点头,退走而去。
怕的是急了人心,怕的是阵脚乱地。
那一纸预言薄如云烟,亦重如磐石。
天上人间一样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