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窗外的夜色明朗，皎洁的月光从落地窗外倾泻而入，陆林渐站在窗前，注视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脑子里始终米一菲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难道今夜注定失眠？因为她吗？
曾经那个柔弱地腼腆的小女生，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手臂被砍得鲜血直流，顷刻间，一向胆大狂妄的他，被恐惧占据了大脑。是她在一旁冷静地提醒了他，赶紧将伤口护住奔往医院，而不是傻傻在那里看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发愣；是她冒险站在马路中间，焦急地为受伤的他拦下出租车，为他争取以最短的时间赶往医院；是她跟着受了重伤却只能孤零零前往医院的他上了车，一路陪着他前往，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的为他办理着那些复杂而繁琐的手续；在手术之前，没有任何家长在场的紧急情况下，是她鼓起勇气签下了他的手术同意书，使得他的手术得以顺利进行；也是她，守着从手术室出来还处在昏迷状态下的到直到天明、、、、、、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小女生由始至终对他不离不弃的帮助和照顾，让才十九岁不到，在极度无助和恐惧中的他，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那种感觉，多年以后的他每每想起，依然能感受到心里柔柔的暖暖的。
突然想起什么，陆林渐几大步跨到抽屉前，取出一张照片。对，米一菲的相片，就是那天在因她而兴起的元旦晚会上，他特意带了相机，为全班同学留影。其实跟办晚会，送礼物一样，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像存在着私心，他就是想趁机拍下那个小女生的相片，他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拍成照片仔细观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整个过程中，米一菲都好像并没有来像其他同学那样，热情地主动找他拍过照。于是，在给一个站在米一菲前面的同学拍照的瞬间，他悄悄把镜头对准了正在和同学说笑的米一菲，偷拍下了这张相片。青涩的年纪，好像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怎么表达，那时候的自己，明明一心想努力表达对她的感激，可是做那么事都好像偷偷摸摸的感觉。
相片定格在了米一菲笑得甜甜的那一瞬间，原来她笑起来柔柔的，真好看！只是，她的笑容不是给自己的，当时她的旁边站着那个叫肖妮的女孩，还有楚明，对，楚明就站在她的对面，她的笑容是给楚明的，一定是，那个生活优越，却成绩优秀、性格温和的楚明，他们关系好像一直就好！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明明看了这张相片很多次了，可是这一次去感觉特别不同。特别是在联想到她的笑容的归属问题时，他心里感觉、、、、、、有点、、、、、、酸酸的，陆林渐使劲甩了甩头，好像要将所有的杂乱情绪都甩九霄云外似的，可是好像无济于事。
米一菲平常基本上是不怎么出门的，顶多每天早上晨练后，顺道跑去书店里看看。
书店原先本来是一菲自己想开的，她喜欢看书嘛，当初买了房后还剩好多的钱，楚明就建议她干脆开家书店吧！这样既做了生意，充实了自己，又方便自己看书。
后来她守着书店，听他的努力充实自己，不断朝自己的写作梦想努力，心心念念地把楚明盼毕业了，可回来不到两年，人家就走了。人家说了，他要去追随他的女同学，那个他爱得很深很深的女孩，他在北京，他要去找她，他决定为了爱而追随。还说，要她早日找到适合的，疼她的，爱她的那个人，等到她结婚的时候，他一定回来。
其实早在楚明跟她坦白之前，好几个月了，一菲就觉得他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楚明好像有意无意地总躲着她，特别是有时候接电话，他总是避开她，这种现象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所以她纳闷了好长时间，可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她一直坚信，楚明对她感情，就像她对他一样。当这些话从楚明口中亲自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了彻底的颠覆，她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她仿佛听到了内心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突然间彻底坍塌，霎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静止的，只听得见心窝里有什么东西碎得一塌糊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声音，震耳欲聋。
直到那一刻，一菲才发现，楚明好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爱她，连喜欢她这样的话都没有亲口说过。那么这么些年，她的爱恋是怎么回事？米一菲意识到，她将彻彻底底的失去他了，不，应该说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何谈失去呢？连失去的资格都配有，她没有权利指责他变心，更没有立场去阻止他前进。
楚明离开的时候，一菲没有去送他。她本来说服自己要去的，不管怎么样，他在她心目中，总是那么好，好到尽管他伤透了她的心，她还是恨不起他来。可是，临到了楚明真的离开的那一天，她终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原谅她，她真的不够勇敢。
楚明离开后，她在家里睡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她把这几年来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前前后后的理来理去，始终无法理清他的爱是什么时候奉献出去的，难道从来没到她这儿停留过，所以也就无所谓离去了。
当一菲告诉肖妮这件事时，她没有了任何情绪，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感情，语气中平淡得没有掺杂她一丝的个人情感。肖妮说，菲菲，就把他当作最好最好的朋友吧！以后再好好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就当是楚明为你的人生中，再增添出一个爱你疼你的男人。
楚明也常常打电话来，问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关于她找到男朋友没，俨然像个家长似的提醒她年纪不算小了，得抓紧时间。不过通话的时间好像都不是很长短，特别是最近两个月，每次说不上几分钟，便着急忙慌地挂了。时间和距离真是感情的两大天敌，曾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的他们，好像都找不到话聊了。也许是因为有了女朋友，很多话说起来多少会有所顾忌，或许又是因为楚明太忙、、、、、、一菲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懒得去捉摸了！
楚明走后，一菲就把店交给爸妈帮忙打理了，本来一直都请有人在帮忙，但父母不太放心，便主动提出负责看管一下。弟弟毕业留在外地工作后，父母从老家搬过来一直和她住在一起，想想平时二老也挺闲的，也就依了他们的心意。反正好多事情都有人做，也累不着他们，这样能让二老踏实，她也就放心了，人活着一辈子，不就图个踏踏实实嘛！
晨练，看看书，练练瑜珈，有灵感的时候再写点东西，这些差不多就是一菲每一天的规律生活了，当然，店里她还是会常常去关注一下的。爸爸总说其实一菲的生活是最没有规律的，也是，没有了时间的限制，有时候看一本书看得精彩时；有时候写作灵感泛滥时；通常熬夜，甚至通宵是常有的事。
除了写作，一菲还有些喜欢研究厨艺，有时心血来潮，她会上菜市场买些食材，烧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大饱口福。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因为她本就不是一个很勤快之人。应该说其实她有些懒，特别是有时一个人在家看书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她连下楼买东西都懒得动。
肖妮准备老家，好像是她爸爸的生日，特意赶回来。打电话说好了今天下午到，先到一菲这里落脚，明天早上再出发。
说起来她们俩好久没见面了，肖妮在G市读研，离她有些远。一菲一直都很清闲，可肖妮不一样。据说为了配得上她的那位家在本地，各方面都很优秀，家庭背景好像还特别不错的男友，她放弃了回家乡工作的机会，选择了刻苦考研，并以两年的时候读完了研究生。在这两年里，她一直是半工半读，没有问过家里要一分钱，一菲曾提出在经济上接济一下她，她开玩笑说，怕付不起利息。她一直都很要强，这个一菲是清楚的，所以只能尊重她的决定。两年里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尽管她很少提及，但米一菲能想象得出，她是如何的拼命的。如今工作落实了，她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不过也是从基层做起。肖妮说，当她拿着研究生文凭出去面试的时候才发现，有着这种学历的人比比皆是，更有好多都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也就是说，哪怕是这样一份不太起眼的基层工作岗位，也是她拼了好多努力换来的。‘我都能想象得出，在未来的工作道路上，将有比九九八十一难还多的艰难困苦等着我。’肖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有很多的无奈，这是一菲在她身上很少看到和听到的。
如今她老爸的生日，大概也是想到以后忙起来，回家的机会更难得吧，趁着离报到还有几天的时间，回来看看，也算是孝心可加，总是值得表扬的。
爸妈昨天就回乡下老家去走亲戚去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正好给她们腾下了空间。吃过早餐，米一菲先去书店查看了一下情况，便去采购了，特意买了好多肖妮喜欢吃的菜。糖醋排骨，酸辣粉，清炒藕片、、、、、、她喜欢吃的那些，一菲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记得读书时候，肖妮最爱吃的就是食堂那种素粉了，一元钱一钵，清汤寡水的粉里加上颗花生米和脆哨，放上一勺糊辣椒面，撒上一把香菜，真香啊！有时候，看她吃得香，本来吃不完一份的一菲却可以学着她的样子，把汤都喝掉一大半。想想那时候的她们呀，好容易满足，每一天都过得那么轻松快乐。偶尔有点小忧愁，一觉睡到第二天，所有的坏情绪便烟消云散了。
一菲拎着两大袋食材走进家门时，已是满头大汗，一双纤细的手指都快变形了，丢掉东西马上打电话向肖妮诉苦，其实是想问问姑奶奶什么时候到，好掐准点开饭。
刚挂完电话，陆林渐的电话便打进来了，说起来自那天碰面后，已经有好几天了吧！
“一菲！”米一菲刚接通，陆林渐便叫了出来，他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动。
八天了，他每天都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她，但每次一有这个念头之时他又仿佛觉得有些不合适。可是有些东西越刻意去避开，画面越是清晰，终于鼓起勇气准备给她打电话之时，却又发现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年少轻狂时，喜欢她的小女生很多，无论走到哪，身边总不缺女生转悠。自从七年前出事，当时或许并没有生命危险的他，却经历了那种逃离鬼门关惧怕，在父母煞费苦心的转学安排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以前的种种，自我本能的产生了厌倦。大学毕业至今，日渐懂事成熟的他，已经慢慢接下父亲肩上的担子，管理起家里的生意，所以难免有些忙碌。空闲之余，顶多与平时玩得要好的哥们儿罗冰和曾扬他们喝喝酒聊聊天，另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钓鱼。至于恋爱史，更是一片空白，大学的时候也有那么些喜欢过她的女生，直到现在仍对他痴心不改的都还有，可是他真的没感觉。
米一菲的出现，不，应该说是蜕变后的米一菲的出现，让他有些魂不守舍，这样的他自己都感觉有些陌生，但那种情感上的变化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他用了好多理由都无法敷衍过去。
今天，有几户比较难缠的拆迁户去办公室理论关于还房选择的问题，他突然间想到可以以这个理由打电话给她，而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嗯、、、、、、陆总啊！好几天不见，有事吗？”在称呼他的时候，一菲有些犹豫，迟疑了几秒，居然冒出一句陆总，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她想来想去，还真的不知道到底怎样称呼合适。
“呵呵！”她居然叫他陆总，这句称呼让陆林渐那颗有些火热的心，仿佛被放到零下十几度的冰水里，冷却了数秒，他调整好情绪，将他准备好的堂而皇之的理由搬出来，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失落。
“哦、、、、、、是这样啊！那、、、、、、我过两天过来一趟吧！”一菲也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好像有点对不住陆林渐善意的关心，语气中尽量柔和了很多。
“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一菲突然间想到肖妮当初也是一个班，于是干脆一五一十的讲了。
“哦，原来是老同学要来啊！要不一会儿我请你们俩吃饭吧！也顺便给肖妮接风啊！”米一菲的态度缓和，让陆林渐那颗凉凉的心，仿佛又活跃起来，他期待着能够顺利的见到她。
“我已经买了食材，准备在家里吃了。要不、、、、、、你也过来一起吧！顺便考察一下米大厨的手艺如何？”
一菲的邀请诚意其实并没有那真，当然也不全是假意。
“真的！那、、、、、、我下班之后过来吧！”陆林渐尽量压制住激动得要抽出嗓子眼的气息，淡定的回答，实则内心正为他阴谋诡计的得逞而雀跃欢呼呢！若不是看周围有那么多人，他都想来个蹦跳，伸手触摸一下头顶上的天花板了。
呃、、、、、、他还真要来呀!说出去的话如吐出去的口水，总不可能收回来吧，再说一菲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