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回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太过矫情,因为总感觉自己吃了很多苦,以前却觉得很快乐。
前几天和昊宇一起聊天,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挨打的事,他给我看他头上的伤疤,我给他看我头上的伤疤,文巧在一旁抚摸的的头顶,我默默的抽烟,对于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秀恩爱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昊宇说挨打最狠的一次是因为离家出走在网吧蹲了一个星期,回家以后直接被他爸吊在门框上打,我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心里却在说,孙子,算你命好,住的是楼房,吊在房梁上被沾了水的皮带抽你是不知道有多爽啊!
他们家玩的都是混合双打,我家从来只有我妈打我,唯一的一次被我爸打是因为我想要买一只玩具手枪,十块钱,缠着我爸闹了两天,被一巴掌拍在头上,说实话当时也不疼,就是感觉心里难受,哭的泣不成声,最后还是给我买了,玩了三天就坏了,那是我唯一有过的玩具。
我记事很早,能追忆到九八年的大洪水,那时我五岁。那天下午去农田里种绿豆,我妈拿着锄头挖个坑,我丢进去几颗绿豆,很开心,因为做这种事很新鲜。
家门口要修路,刚铺上的土用压路机碾过,光着脚走在上面很舒服,我爸扛着锄头跟我妈走在后面,我跑的很快,文艺一点的说就是一个迎着夕阳奔跑的孩子。
突然看见远处一道水线漫过路面迅速的逼近,我站在原地看着,水很浑浊,水面上漂着塑料袋和泡沫板之类的垃圾,随后便冲过我的脚面,不知流去哪里。
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水开始没过小腿,我很兴奋的趟着水往前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水是很好玩的东西。
我妈从后面拽起来我就往高的地方跑,我好奇的盯着被水渐渐淹没的土地,看着惊慌的四处跑动的大人,还有水中那只游动的小老鼠。
因为是黄河滩区,早不知被淹了多少次了,房子盖的一家比一家高,比如说我家对门,洪水期间我和我妈一直都是住在他家。
被困了好长时间,冲锋舟上穿着救生衣的人路过给扔了些吃的,我二舅过来看过我们一次,三十里的路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水下去一些,我妈背着我去防洪大堤上买菜,站在上面往下看,虽然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不过应该比不上这个,倒塌的房子,只剩树梢的柳树,划着船捞东西的人,偶尔还听说在什么地方捞上来了尸体。
再后来水退了,地上满是黄泥,许久未见的小伙伴在泥里打滚,一起去路上“捡鱼”,一起挖泥鳅,一起玩过家家。大人们却是满面愁容的站在田间地头。
那个清晨,父亲提着收拾好的行李,母亲抱着我,隔着窗户和爷爷奶奶告别,我奶奶让我们别急着走,给捎上两袋白糖,我爱吃糖,老人家总是想着这些。
没人愿意离开家乡,都是被逼无奈。
我爷爷在我记忆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记得他坐在西屋的窗下拿镰刀给我小苹果,和会最后躺在床上枯槁的模样。年轻时当过兵,背上挨了一枪,子弹没取出来,最后还是死到这上面了。
我父亲话也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长相白净,四十多岁的人了,收拾一下还是比我帅,年轻时高冷男神的他却娶了我妈,委屈他了。被我妈看见这几句估计要被打死。
被我妈抱着在薄雾中坐上汽车,我不知道我们是要去哪,也没有问,但现在很感谢他们当时带上了我,留守儿童都辍学打工了。
洪水过后,待在家乡虽说不至于饿死,可日子也过不好。再就是山东的计划生育实在太严了。
都别笑!你们不懂!
我爸排行老五,上面四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从小我爸就是家里的小太阳,全围着他转。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没挨过饿,姑姑们却都没上过学,我爷爷临死之前还说,“棺材钱让老五少出一些,他还要养家!”
自然的全家都不满意只有我一个男丁,怎么也要再添一个。
可惜添了个千金,起名叫雪琪,我问我妈,“你和我爸俩文盲怎么能想出这么诗意的名字?”
我妈说,六月生的,六月下雪不就奇怪了吗?我只能呵呵以对,果然还是文盲的思维方式。
结果这么诗意的名字还没用上,上户口的时候俩字全被户籍员打错了,成了“雷琴”,他喵的你没学过拼音吧!什么玩意这是!
没办法,只能改名字,对于这种情况人家派出所的同志很是理解,二话没说就给改了,但只能改一个字,就变成了“雪琴”。
长兄如父,一点也不假。这个妹妹真是我养大的一样,最开始成天抱着,大一点骑我脖子上,然后背着,背不动就牵着。现在回家都是被她一脚踢开,让我滚远点,别耽误她看韩剧了。
行,丫头!都敢踢我了!心里却美滋滋的滚了。
初中的时候成绩差怕她考不上高中,这马上就要高中了,又怕她早恋,耽误学习不说,我他喵的高中都没泡过别人家妹子,凭啥自己妹子让人泡,丫头片子敢早恋我弄死那男的!
就这一个妹妹,自然吃苦归我,她去享福。九八年的火车她没赶上,我都让挤哭了,五岁的小屁孩被我妈抱着挤来挤去的,火车都开动了,我爸在门口被乘务员使劲往里推,因为门还没关上呢。
那时候的火车没空调,车窗还是能打开的,吃的是提前煮好的茶叶蛋,上车前买的一个桶装的泡面也被挤掉了,我还清晰的记着包装盒上写着来一桶的字样,在车上的将近三十个小时,耿耿于怀没吃上这种高端食品。
搬了几次家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城市叫银川,随后两年的时间里都住在工程处一卖苹果的小贩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是房东家自己住的,两件小屋一南一北,南面的五十块钱一个月,一家人住了进去。
也是后来才明白,南面的房子门朝北,冬天冷风嗖嗖的从门缝窗户缝里钻进来。北面的房子一个月一百,住不起。
父母白天忙于生计,我年纪小,幼儿园又读不起,常被所在屋里看电视。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只能收到中央台,除了赵忠祥老师配音的《人与自然》和《大风车》,其他的都看不懂,一个人无聊的站在床上扒着窗户看屋子后面小巷子里的小鸟。
那段日子我不知道竟然给我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从而没能继承爷爷和父亲的沉默寡言,变成了现在的话唠。所以,有孩子了一定不要把他单独锁在家里,一次都不要!
房东家的女儿看我一个小孩没地方可去,于心不忍,借给了我一本《西游记》连环画。装帧精美,还是全彩色的,可惜了当时不认字,每天早上我爸会给我读上一段,然后教给我两个字,我就和那两个字玩一天。
时间长了,我可以不被锁屋里了,附近转悠熟了便跑到不远处的宁夏大学里面去玩。
每天拿着五毛钱买一瓶猴王丹吃一天,然后在夕阳下拿着捡来的粉笔头蹦蹦跳跳的回家。
后来我妈怀了我妹妹,就不让我去大学里玩了,因为乱写乱画被人撵出来了!如此好学的一个孩子,拿着粉笔头在地上学写字,居然还有人去驱逐他,一代英才,就此扼杀!
穷人家过年也要吃顿肉的,然后就吃了一顿肉,算是过年了。屋里只有几平米大,除了床就只放了一张破桌子,上面摆着电视,还有一个蜂窝煤的炉子,做饭取暖用的。
肉馅的饺子真的很好吃,床太高,我坐不上去,就蹲在地上吃,一不小心手碰到炉子,烫的哇哇大叫,抹上了牙膏,含着眼泪吃的饺子。我妈搂着我,我爸出门抽烟去了,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传出欢声笑语。
过完年,我被送到了学前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