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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杨天籁变成杨等等

在转学到蓝旗街小学之前,杨等等一直是叫杨天籁的。当初杨爸爸不大赞成“天籁”这个名字,因为觉得女孩名字中有个“赖”多不好听啊,让人想到“赖皮”、“耍赖”什么的。但妈妈唐妮对此名情有独钟:

“这不是别的‘赖’,是天籁啊。天籁就是大自然的声音啊,比如林中的风声、鸟儿的鸣叫,雨声、雷声,花朵开放、果子坠落的声音……这些都是天籁。我的女儿,本身就是大自然最美妙的馈赠,我也希望她以最自然的方式成长,像天籁一般纯美,无拘无束,浑然天成……”

这位妈妈讲起话来尽是书面语,激情充沛得常常不像个妈妈而像个小女生。在她的坚持下,杨天籁这个名字顺顺利利地存活下来,一直到天籁读四年级那年戛然而止。

杨天籁读四年级那年,因为搬家的缘故不得不转学到了蓝旗街小学。再没想到的是,来到新学校新班级的第一天,因为“杨天籁”这个名字,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且说开学第一天,杨天籁被排在一组三排,同桌是一位叫袁子瀚的小男生,长着一双大眼睛,老是眨巴眨巴的;眼睛一眨巴,厚厚的眼睫毛便像两把扑闪的小扇子,又欢快又忙乎地上下扇动。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生问杨天籁。

杨天籁就一笔一画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

“杨——天——籁”

小男生眨巴着眼睛不做声。突然,他拿过那张写着“杨天籁”的纸头,自说自话便把“天”的最后那一捺写成竖折钩,然后大声念道:“杨无籁!”

杨天籁顿时惊慌失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美妙的名字——天籁——可以这么容易变成“无赖”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无籁!”、“杨无籁!”、“杨无籁!”……

袁子瀚开心地喊着。其他同学都朝他们这边看来,向这位转学生投来了惊奇的目光。杨天籁一着急,再也忍不住,两嘴朝下一撇——生生地给气哭了。

从这以后事情就开了头。袁子瀚,这位有着美丽眼睫毛的小男生,把天籁课本、作业本封面上所有的“天”字都悄悄添改一小笔,使它看起来模模糊糊大约像个“无”字,硬是把个“杨天籁”变成了“杨无籁”。

“妈妈,我再也不要叫这个名字了!你们赶快替我改名吧!”每天放学回家杨天籁都要叙述一遍她为了名字,与袁子瀚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最后无一例外地发出强烈的改名呼吁。

改名成为这个家庭的头等大事。然而,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给小孩子取一个好名字更困难的么?两个中文系毕业的父母,捡起了久违的专业书,以《诗经》为源头,经过《汉乐府》,差点溺死在唐诗宋词中,好歹跋涉到元曲……如此辛苦竟然依旧一无所获,找啊找啊找名字,死活找不到个好名字!

“杨等等”这个名字是唐妮信手拈来,无意间出笼的。那天她对杨天籁说:

“去吃一只水果好吗?有苹果、梨、猕猴桃……随你选。”

“等一下!”

“来,把牛奶喝了。”

“等一下!”

“快去刷牙、洗脸、睡觉……”

“等一下!”

……

“除了‘等一下’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请稍候!”

唐妮气急败坏地说:“无论让你干什么你都要‘等一下’,干脆,你改名叫杨等等好啦!”

——从此,“杨等等”这个名字就算顺理成章地正式诞生了。天籁本人欢喜异常,“我不叫杨天籁了,我叫杨等等!”她大声宣布。

杨等等的新班主任姓王,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王碧玉。年逾50,教龄超过30年,被孩子们私下里尊为“老班太”。

老班太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据说,历年来她所带的班级,各科平均分至少比别班高一点八分!许多家长东打听西打听,托人情找关系,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进老班太的班级。

老班太的高标准严要求,唐妮和杨爸爸都迅速地感受到了。最直接的体会就是,从杨等等变成老班太的学生起,他们都发现自己另外打了一份工:充当孩子学习的监工。一天之中唐妮的手机短信响个没停,每天都要有8到12条来自学校的短信,而其中半数以上出自老班太之手!

您好!数学第二单元的教学已经完成,请督促孩子认真复习这一单元,明天进行单元测试。谢谢配合!

您好!您的孩子本周数学公式默写还没过关,请督促孩子在家完成。谢谢!

家长您好,请为孩子购买××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同步数学训练》四年级分册,并督促孩子每天完成一页练习。。

成绩通知:……

唐妮抱怨说:“你看这孩子,6点半起来,到晚上10点才能上床休息,一天十几个小时耗在学习上。这换了大人,一天做十几小时工也受不了啊,除非超人……”

杨等等在一旁大叫:“妈妈,你说对了,老班太就是女超人啊!你看过《超人总动员》的对吧?闭上眼睛想一想里面的那个弹力女超人就行了,她的胳膊可以一下子伸到三米以外,她想抓什么东西就可以抓到!老班太,就是弹力女超人啊!”

弹力女超人治理班级的诀窍极其丰富多彩,有一段时间,班级里盛传老班太拥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此外还掌握了“读心术”!

“贾甜甜,你的小镜子呢?就是你在音乐课上偷偷照的!”

于是,最爱臭美的贾甜甜就从书包夹袋里乖乖掏出一面小圆镜。

“林喆,你又上课吃东西了!早就三令五申,上课不许吃东西,你都这么胖了,还吃!还吃!”

胖乎乎的林喆不服气地争辩:“老师,我没有吃东西啊!”

“你现在是没有吃,可上午第三节语文课的时候你吃没吃啊?”林喆立刻没话说了。

“杨等等,你老是盯着窗外看什么?”边说边走到杨等等的座位跟前,把腰弯到和杨等等差不多的高度,探身朝外看,“就是一些树枝树叶嘛,我看也没什么好看的,难道它们比老师讲的课还精彩吗……”

“李青阳,李青月,你们姐妹俩成天泡在一起都嫌不够吗?还非得在课上传纸条?”李青阳和李青月是班上的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梳一模一样的发型,难为老班太哦,她从不会把她们认错。

“我看哪,全班同学中,只有王嘉宇同学表现最好!坐得最端正,听讲最认真,完成作业最迅速……”

每天的活动课上,老班太都要对班上同学当天的表现一一评点,有的点名批评,有的点名表扬。那可真叫一点一个准哪,她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贾甜甜照镜子,连音乐老师都没发现,老班太怎么会知道呢?林喆吃东西,明明是语文课上发生的事,老班太哪儿来的透视眼?杨等等爱看树叶,但从不敢在老班太的数学课上看,这个秘密老班太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谜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班上同学一个个都自觉地变成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名侦探柯南”,侦查的对象是老班太!

果然,老班太再“狡猾”,也架不住这么多小侦探。一天,坐在窗户边的袁子瀚无意中一扭头,一扇窗玻璃是朝外张开的,从玻璃的反光中他发现了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袁子瀚立刻不露声色地将脖子尽力朝后扭去,发现老班太两臂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在后窗边!

天哪,原来别的老师的课上,老班太也要时不时蹑手蹑脚地走到后窗边、后门边,观察谁没在好好听课。怪不得啊,每个同学的情况老班太都尽收眼底,原来她的千里眼是如此练成的!

总而言之,老班太真的很辛苦,她要备课、讲课、批卷子、改作业;要关心同学们的晨读、早操、眼保健操、午间休息、课外活动;此外还随时准备出现在教室后门或者窗户边,悄悄观察班上有没有同学不听课,讲小话,吃东西,做小动作……你说,她不是超人谁是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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