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晋松最近都住在军营里,成杰担心他的安危,几次劝他,他都不听。最近局势危险,眼看与南军开战在即,他彻夜都在研究局势,研究作战计划。守夜的兵连续几夜看着他办公室的灯亮着。
全军上下也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晋北地区出台临时保护计划,牧良地区为保证居民安全,搭设避难所,粮储必需品准备充沛,停止一切对外交易,城门由原来的检查进出变成禁止进出。
一时间,战事的烟雾顿时笼罩整个牧良。
坊子的生意暂停营业,大门紧闭。元福一早央着几个下人上街买必需品,坊子里人关在屋子里,更加人心惶惶。
云翎几日都没见霍晋松了,每日就是路东跑来看看她,说是霍晋松嘱咐他来看看自己缺什么。
她问他霍晋松最近可好,路东就一句话:“整日里开会,人见不着闲。”
夏季过了快一半,整个牧良却凄凉萧条,仿佛罩了铁栅栏的笼子,出不去逃不掉。
夜晚,霍晋松刚刚开完会,现在铁青着脸坐在椅子里。成杰把一份作战批准书交到他手上,他随手扔到地上,看也不看。
成杰为难的捡起来,下午的会霍晋松大发雷霆,缘起苏文茂请的作战计划。
南军所处的地区,蛮井。地势复杂,易守难攻。霍晋松主张是由雁北军主进攻,他所带的霖军小路包抄,新北军负责后方,必要时候可以及时支援雁北军。
而苏文茂却临时提出撤出雁北军,驻城守护。原因是由他亲自调配的晋北警署司力量薄弱,不足以完全保护晋北地区的安全。
霍晋松恼怒,雁北军在三军中比重最大,撤出雁北军就意味着对南军一役少了强有力的支援,战役随时面临着不必要的牺牲,有可能就此全军覆没。更何况,整个牧良地区的警署司人数不在雁北军之下,区区驻守保护,能需要多少力量。
可笑的是,这样不合理的提案陆兆森居然同意了!
霍晋松瞅着文件上那大红戳。他知道苏文茂积怨已久,他早就惦记着雁北军的军权,他一直不有所行动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天!
他手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响声惊出成杰一身的冷汗。
“生死攸关的时候,竟然拿人命开玩笑,混账!”
成杰站的老实,霍晋松在气头上,谁敢触霉头!
云翎托人进去通报,等了好长时间都不见通报的人出来。她等不及,抬脚自己进去。
她跟着路东一起,路东是军营里的熟脸,一路上不少人打招呼。快到霍晋松办公室,远远见成杰站在门口,路东扬手喊:“成副官!”
成杰见是路东,赶忙轻脚跑过来,说:“师长正在气头上,我看你没事别进去了。”
路东捂着嘴:“啊!有多生气?摔东西了?骂人了?”
成杰正色道:“不仅摔东西了,还骂人了。”
路东抖着手指头:“完了完了,这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一转头,云翎连个影子都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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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晋松正手撑着额头闭眼不语,听见有脚步声以为是成杰,他不抬头道:“成杰,你下去吧,这没你事了。”
没听见声音,他狐疑的抬头正撞上云翎的脸,她执了水壶提他把茶续上。
他眨眨眼睛,眼前的人也没消失,他猛的站起身来,惊讶道:“翎儿!”
云翎笑笑,把茶杯递给他:“可有打扰到你?”
霍晋松摇摇头,拉她在他怀中坐下。云翎小声惊呼:“这是办公室!有人在呢!”霍晋松双手揽着她,头放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温柔道:“就一会儿。”
云翎靠着他,伸手摸上他的发,几天不见,他憔悴了些。
“累了吧。”环顾四周,他这办公室没有床,就一张木桌,他必定没有好好休息。
霍晋松在她肩上重重的喘口气:“有一点。”他这几天脑子里都是战事,连小憩的梦中都是打枪的动静,实在累了。
现在怀里抱着她,她的味道包围他,他才整颗心放松下来。
云翎把身子侧过来,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他温热的呼吸熨在她心上,她柔声道:
“霖之,前几****见到四夫人了。”
霍晋松抬起头,脸色顿时变了:“她说什么。”
云翎笑笑,摸着他的脸说:“她说你不要做霍家少爷,说你要和我在一起。”
霍晋松抓着她的手,紧张的问:“她可有为难你,有没有说难听的话刺激你!”他疏忽了,竟然忘记了季怜有可能会去找云翎。
“四夫人不是傲慢无礼的人,她是担心你,所以找我来商量。”云翎抚平他微皱的眉毛:“你是霍家的大少爷,是她的心头肉,你突然不要这个身份,她怎么能不着急。”
“只是…”云翎突然将他重新抱入怀中,声音中隐隐担忧:“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她想了几天,霍晋松真心待她,从前她逃避,可如今他的真心天地可鉴,她看的真切,不想再辜负。只是这代价太大,她担不起,心中总是不安。
霍晋松双手回应她,紧紧抱着她:“值得!翎儿,当然值得!”
仿佛觉得云翎不信他,他从她怀里出来正视她,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一字一句说:“你只需要跟着我,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翎儿,你只要信我。”
他像是发誓般,说的斩钉截铁。云翎的心温热感动,额头抵上他的,小声哄到:“霖之,我当然信你。”
霍晋松头蹭到她的耳边,轻声呵到:“今晚不要走了。”
云翎眨眨眼,回神之后顿时红了脸。霍晋松心情大好,将她揽入怀中,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
军营设在出了牧良外的郊区,遍地荒野,人烟稀少,加上周围警戒森严,不时有守卫巡逻,处处透着一股紧张感。
霍晋松带云翎出了警戒,成杰命两个警卫远远跟着,霍晋松拉着云翎翻过后面的小山丘,视线没了山丘的阻挡顿时开阔,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仰望天空,繁星点点,微风袭来,带着仲夏的味道。
云翎张开双手,无比兴奋,连笑声都是雀跃的。
“这里可以日升日落。”霍晋松微笑着拉着她在一片平地上坐下,彼此靠着彼此。
“这里真好!”云翎靠在他怀里:“我只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这样的景象,那个时候我的亲生父母刚刚过世,好心人把他们葬在家乡的一片山野中,我站在他们的墓前,仰望天空就是这副景象。后来来了牧良就再没机会见着了。
她从没讲过自己的事情,霍晋松静静听着,她说的淡然,他却听的心酸,手臂用力抱着她,像是在对自己保证:“今后,我都陪你看这样的景象。”
云翎在他怀里点点头,又问:“霖之,是不是快要打仗了。”
她心里明白,只是想再问问他。
霍晋松突然不答话,这一仗,恐怕是躲不过了。从前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从来没有怕过,唯独这次,他心中隐隐不安,不是害怕战场,而是害怕看不见云翎。
如今的他,像个孩子。云翎是他的软肋,他不怕战事失败,只怕不能护她周全。
他看一眼无尽的苍穹,突然听见怀中人安静的呼吸声,他低头才发现她在他怀中睡的安稳,他宠溺的吻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霍晋松许不得天下人愿,但定遂了云翎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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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兆森的酒杯推到苏文茂面前,他喝的微醺,兴致上来直说道:“你倒是喝呀!”
苏文茂听话的一饮而尽,扶着桌角笑的开心:“今日算是杀杀那小子的威风了!”
陆兆森夹口菜吃着:“霍晋松一向目中无人,这次是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师长上面还有咱们两个司令在,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苏文茂点着头:“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脸都绿了,这景象,爽!哈哈!”
陆兆森拍手附和道:“就是就是!好歹批准的戳子在我手上,还能治不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洋洋得意,转而又正经道:
“老兄,今日算是咱们报私仇,这战事可是不长眼,真到了关键时候,你可得给我顶上去,霍晋松我不管,咱俩的命可是要保住了。”
苏文茂酒杯子咣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拍着胸脯保证:“属下一定不负司令所托!”
两人相视而笑,和着月色喝的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