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修长地立于晨曦光影间,他的身后跟随不染一尘,白衣于身的弟子。粼粼的清光散在雾间,和着连绵古朴的殿宇,看起来宛若群仙。
而此时闯进来的一群不速之客,倒是打乱了这番平和的景象,他们浑身带着血腥肃杀又风尘仆仆的味道,即便是一身平民便装也掩盖不了。见这景象,白衣弟子纷纷戒备,拔出长剑。一人道
“宫主!!他们。。”
老者古井无波轻挥衣袖,示意无碍。
为首的闯入者样貌器宇轩昂,一脸疲惫和零星血迹。怀中却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沉重的上了阶梯,半跪于老者面前,俯首道
“在下琥珀,参见古簟宫主”
老者见此况道
“起来吧”
“这孩子。”
老者低头看向琥珀怀里向他伸出小手的孩子,小小软软的,肌肤团粉,与之抱她的精悍高大的男人一衬,更显得娇弱宝贝。
琥珀双眼微垂,悲痛愤恨几乎抑制不住的席卷而来。又生生地被自己扼住,琥珀抱紧的褥子的大手手背上布满盘虬青筋。语气却无丝毫波澜
“她殉了。。这是托我交予您的”
老者浑身一颤,他已是预料到这一切,且听风声丘陵亡了。但事实真的离他只有一尺之远时,他还是忍不住,他苍老干涸的双眼滚动之间簌簌地淌出清浊的泪水。他接过那孩子,那孩子的眼瞳明亮至极,多像她娘亲的眼睛啊。
“这信也是她的遗言”
琥珀从衣襟里掏出那封有些卷皱的信笺。郑重递于老宫主。老宫主黯然一并接过。半响,在众人屏息中开口道
“你们一干人等,隐匿去罢,若无我之召,今后不可现于这孩子跟前。”
琥珀急道
“丘陵之仇,待于她报,宫主这是为何”
“若想她能安然无恙的长大,听我的便可,不然,她的身份。即使是古簟宫也不能保她”老宫主白眉微敛,不怒自威。
琥珀哑然,率众人告退。冥卫余下的十几人迅速地消失在山野中。
“今日之事,不许再提,如若犯之,宫规严惩。”
老宫主顿了顿,悲伤柔和地看着那很是安静的婴孩,道
“从今天起,她,便是你们的少宫主”
众弟子未有异色,恭敬整齐地道
“谨遵师命”
夜色浓郁,老宫主薛安子一人坐于藏书阁的木塌上,宽阔的屋子寂静一片。只闻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展开那封令他不能平静的信,信上的漂亮的字终又被他的眼泪晕花。
只有寥寥几行,书着
师尊在上,溟极不孝。
未能禀其意愿,同昱解死去亦是无憾。
只愿师尊怜惜这孩儿,溟极不愿她同我一般历尽万劫之苦
,令她作个平庸之人罢,一生无志无怨无恨或是福哉
从头至尾,无一悔字。薛安子摇头叹息,他这一生最为优秀卓绝的弟子,她如此完美,通晓天地之理,懂卜算之精髓无人匹之。她应早就算到有此劫难,记得她随着那丘陵之君昱解走时,曾留一话
“老师,天命已定,我愿逆之”
她向来无畏,无畏命理。这也是他最为欣赏,最为骄傲的。而这无畏,却也成了她这颗本应发亮的星辰陨落之根结。
孩子睡在了书香溢满的阁楼里,薛安子思索良久,在一旁的长案白锦上,用墨笔写下
纷扰尘书,或你一人能解
惆怅地对着缀满繁星的虚渺夜空道
“你又给我留了个难解之题,那她便叫尘书,改你的姓,鹿字,为渌,清水涤浊,一切也应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