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咔嚓,轰!”
伴着熊熊火光,一声木门声断裂,只见硕大的铁钩将吊门的城垛拉塌,城垛上数十名秦军跌落火海,被活活烧死。
扶小苏摸了摸额头的鲜血,遥遥一望,只见火光下,数百尸猴子映着火光,恶狠狠的从吊门缺口,爬了进来奔向了秦军士兵。
“啊!”
“救我,救我!”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尸猴子猛的扑在秦军士兵身上,巨大的獠牙就开始啃食,四肢如同狐狸爪子般锋锐,勾住人的头颅,就抓断人的咽喉,可谓残忍至极。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小齐子都吓得快哭了,他急忙扶起倒地的扶苏,哭声喊着。
扶小苏也来了脾气,他一把抽出腰间短剑,冲着身后士兵大吼一声:“驴曰的狗东西,怕的就是没卵子的孬种,不是娘生爹养的,有种的就跟老子上去宰了这帮鬼东西!”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老秦人生在西戎,民风本就彪悍,此刻被扶小苏一喊,都起了血性,只见数万士兵齐齐拔出腰间锃亮短剑,怒嚎一声,跟在扶小苏身后杀了过去。
李莫白却是急忙让弓箭手将椎骨箭尾系上绳索,末端绑在强弩车上。顿时数十辆强弩车对着缓缓掉落的吊门齐射,随之便传来利箭穿透吊门的砰砰声。
只见椎骨箭穿透吊门,倒钩钩主门板,箭矢尾端的绳索就这样顺着椎骨箭连接到了强弩车上,又形成了拔河态势。
李莫白急忙让弓箭手拉着强弩车向后退,顿时吊门又缓缓升起。
此时扶小苏看准了一个趴在地上,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看的尸猴子,咧嘴骂了一句,一剑就劈在尸猴子脑瓜上,顿时墨绿的血汁溅了他一脸。
“狗东西还杀不死你啦!”扶小苏咧嘴大骂,看着已经死透的尸猴子,走上前踢了尸体一脚,四目环顾,只见城内一片狼藉,伤亡惨重,不是被大火烧死,就是被尸猴子抓烂了肚子,扯出了肠子。
此时一个小校战战兢兢的跑来说道:“世子……世子殿下,赵军已经包围了野王城,他们劝世子投降,不要垂死挣扎。”
“投降?”扶小苏抹了把脸上的污血,操着口音骂了一顿蔺相如,将他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这才问道,“赵军攻城来了多少人马?”
“据说五六万吧。”
“妈蛋!什么叫据说?快去查清!”
“遵命!”
小校连滚带跑的前去查探。
一时间,惨烈的战斗就在野王城展开。
赵军拼死冒着火海攻城,秦军急忙占据野王城四周的箭楼,射出箭雨抵抗。
蔺相如一波人马悍不畏死的冲上了上去,城中顷刻箭如雨下。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人冲了上去,又是被城头箭矢射下,人仰马翻。
赵军冒死向前,胡刀骑士的冲锋速度极快,快得连野王城头的弓弩手搭弓拉箭都来不及。
慢慢地,城下城上的尸体开始积累。城上的秦军用尸体做掩护,城下的赵军则踏着尸体往上冲。很快,赵军借助青铜巨人的开路,便冲到了野王城下,吊门已经摇摇欲坠,城墙倒塌开了一个大缺口。
赵军就冲着这个缺口冲进了城内。
但秦军很快便堵住了缺口,两方人马围绕缺口厮杀起来,刀剑挥舞,鲜血四溅,怒吼哀嚎,杀声不断,喊声一片。
扶小苏切死一个尸猴子,一回头,只见赵军已经攻进城内,眼看吊门已经被大火烧得七零八碎,怕是受不住了。
李莫白一个闪身,浑身鲜血的跑了过来,拉着扶小苏的手就要走。
“你……”扶小苏一把挣脱了李莫白的手,执拗的扭头,看着在大火中拼死捍卫野王的秦国士兵,眼中隐隐带泪。
“世子殿下,这个时候你万万不能任性,快跟我离去,我李莫白就算身死道消,也会护送世子归国!”李莫白神情带着焦急,眼看野王就要守不住了,乘着赵军大部队尚未攻来,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否则的话,就是插翅也难逃!
扶小苏却是将手中长剑一指那城头正撒血洒汗的士兵,大声质问道:“你看看!你睁眼看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拼死保卫野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活着吗!我扶苏身为他们的长官,岂能丢下自己的士兵独活于世!这种用将士性命换来的生,我扶苏不屑!”
“世子!你是大秦太子,一国储君,你活着才是他们的希望,你活着大秦才有未来!”李莫白眼中的迫切已经暴露,他隐隐可以听到城外赵军大部队集合的梆子号声。
小齐子也是牵着追风马在一旁焦急的劝道:“主子,你的安危就是将士们所守护的啊!如果你死了,将士们又如何能独活?”
“大丈夫何患生死!”说着扶小苏举剑大吼: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将士们,若有来世,扶苏不负苍天,不负卿!”
将士们听见世子大唱,心中轰轰然齐齐一震,此歌正是秦军陷阵之歌,但凡歌起,即意味着秦人必死战,以身殉国。
军人殉国,魂佑大秦!
“赳赳老秦,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吾等若有来世,宁为世子帐下鬼,不为他国兵中仙!”
万余将士,纷纷将手中短剑举过头顶,高昂大喝,却又是潇洒般的畅快淋漓大笑起来!
“好好好!”扶小苏一连说了三声好,长袖抹掉短剑上的血污,目光如鹰隼般望着踏火而来的赵军,缓缓抬起了手中短剑,对准来犯敌军。
“犯我强秦者,虽远必诛!”
李莫白此刻见扶苏不愿独走,却是望夜嗟叹:“想我李莫白居然死于野王城下,也罢,也罢,若有来世,宇内我为豪侠,笑尽天下英雄!”
说罢也是举起手中湛卢宝剑。
湛泸说是一把剑,毋宁说更是一双眼睛。
它就象上苍的一双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时刻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为历代阴阳门人,佑国兴邦之剑。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李莫白轻抚剑上血,回想当年恩师传剑所说:莫白,你此去家国天下都在你手中剑上,而你手中之剑这一生只为一人而杀,君王有道,剑在人在。君王无道,剑弃人亡。
想罢李莫白嘴角苦笑,他没有等到扶苏上位,国家兴旺的一天,却要先死一步了,莫白愧对恩师厚望!
就在此时,吊门一声爆裂声炸开,随着阵阵轰鸣,野王城……终于破了。
只见数万白盔白甲的赵卒,拥簇着王旗,踏着河沟内熊熊的火焰,呐喊杀来。
“呜呜呜!”
秦军也吹响最后一次的梆子号。
仅剩的一万多名士兵,在火光映耀下,排在了扶苏身前。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形成了人堆的城墙。
扶苏看着将士们全都护在自己身前,神情大恸,哽咽道:“尔等……”
“赵军若是要杀世子殿下,那就踏着老秦人的尸体过去吧!”
将士们齐齐一声大笑。
“老秦人从来都没有没卵子的孬种!”
“某要让赵人看看什么叫老秦锐士!”
“当年我爷爷能跟左更白起杀进邯郸,今日我二狗子,也能跟他们在野王决一生死!”
“踏踏踏踏”此时城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踏步声。
须臾之间,只见赵军迈着整齐的步子,轰轰而来,那齐齐的踏步声,催城欲摧,烁光白甲夺目而至。
蔺相如负手站在望车之上,被士兵缓缓推来。他望着负隅顽抗的秦军,冷笑一声:“尔等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如果投降,本相可以给尔等留个全尸!”
扶小苏闻言手中长剑遥指蔺相如,大骂道:“老贼,如果扶苏今日不死,必举大军亡你邯郸,掘你蔺家八代祖坟!”
“哈哈哈!”蔺相如怒极反笑,双手扶着望车,身子前倾,借助火光看清了士兵身后的年轻世子。
却是开口笑道:“扶苏,本相敬你是大秦长公子,你若投降赵王,本相可以破格免你一死,只要你求求本相!”
“我呸!”扶小苏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却是哈哈笑道,“老贼,你费尽心机,布了羚羊挂角的鬼阵,不惜屠戮王屋山下八村数千人的性命,炼制鬼旗幡,引来尸猴子,不是为了取我性命,以报长平之仇吗?现在我扶苏站在这里,你老贼有胆子就过来取我性命啊!”
“嗯?”蔺相如目光一凝,心生疑惑:这小贼如今已经被围,为何还敢口出狂言,莫非……这野王城中有伏兵,也不可能,难道……城中有诈?
蔺相如却不知,就在他攻打野王城时,蒙骜已经大败荥阳赵国上将凡乐,解救王翦之危。
随后蒙恬伙同王翦发兵七万,连夜渡过黄河,此刻正奔着野王而来。
只见黄河两岸,水波涛涛,北地,数万秦军汇聚如同灰色蚁群,密密麻麻,连绵数里。
而一里见长的大军前方,老将王翦遥望野王,只见地平线处,隐隐火光冲天,顿时暗叫不好,怕是野王已经被破。
当下,王翦拔出手中长剑,胡须乍起,大吼道:“起兵列阵,骑兵先行,步兵压后,火速赶往野王城,救援世子殿下!”
“呜呜呜呜!”
进军的梆子号声,在夜空悠悠传来,随后大地震动,三万蒙家铁骑兵,手执长戈,奔向了野王城。
此时野王城内。
蔺相如气急反笑,当下手中令旗一挥,大吼道:“弓箭手准备。”
顿时赵军一阵骚动,只见骑兵后退,弓弩手上前,手中机弩齐齐平举,对准前方秦军。
蔺相如冷冷一笑,手中令旗猛然下劈,大吼道:“万箭齐发!”
顿时赵军弓弩手勾动手中机弩。
顷刻间,万千箭矢齐齐汇聚,映着滔天大火,如同蝗虫泛灾,齐齐奔向东南秦军而去。
李莫白呲目欲裂,急忙挺身上前大吼一声:“盾牌手准备,挡!”
话音才落,秦军解下腰间悬挂盾牌,护在身前。
但箭矢太多,仍有多人中箭,哀嚎声起,倒地身亡。
蔺相如看着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手中令旗再次一劈,大喊道:“十面埋伏!”
话音才落,弓弩手将手中机弩齐齐对准苍天,顿时万千箭矢全都飞向了苍穹夜空,等到汇聚在最高点,在齐齐下落,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全都奔着秦军头顶落下。
李莫白急忙护住扶苏周全,大喊道:“举!”
顿时秦军向后聚拢,汇聚成圆型车阵,将盾牌高举头顶,畏缩如同龟壳一般。
蔺相如捋着胡须,面带冷笑,直接一摆手,大笑道:“看我十方俱灭!”
顿时,赵军机弩弓手,分成两列,一列跪地,机弩平射,一列站在其后,对准苍穹。
这样一来,四面八方皆是箭矢,无处可挡。
扶小苏死死咬住嘴唇,丝丝鲜血溢出,双目通红,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划过他光洁的下巴,滴落风中。
李莫白深吸口气,看着四面八方的箭矢,呲目欲裂,大吼道:“将士们,来世,我等再把酒言欢可好!”
将士们齐齐一笑,大声叫好,却是全都自动将盾牌高举头顶,挡住了头上掉落的箭矢,同时相互靠拢,各个手挽着手,用身体组成了一面面人肉盾牌,挡住了直射而来的箭矢。
“不!”扶小苏伸手欲哭,却是无泪。
此时夜色哀伤,如诉如泣。
却见野王城头又现身那个莫名的女子,女子面带丝纱看不清面貌,呢喃着:
“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可曾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