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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镇、厨子和外乡人

枯叶镇并不像它名字那样死气,依然随着旭日迎来它朝气蓬勃的一天。

漫叶酒楼早已客满为患,大声嚷嚷的客人,手忙脚乱的小二,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算账的掌柜和迎来送往招呼人进出的门迎,可是最忙的仍是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的厨子们。

“天字6号桌雪仁烧麦一份,三鲜汤一碗!”

“雪仁烧麦、三鲜汤各一份!”

“双字1号桌凉拌虹肠一份,蛛脚煎饺三份,甜辣米粥三份!”

“三份蛛脚煎饺、甜辣米粥!一份凉拌虹肠!”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忙碌的声响。

……

酒楼的忙碌总是固定的那几个时间,累了一天的店员们各自收拾打扫起来,唯有一个人抱膝坐在酒楼外,静静的望着天空。。

“刘哥,把桌子抬一下,我拖地。”一个声音响起。

“哎!小川,你可慢些个啊!”正在算账的掌柜抬起头提醒一下抬桌子的那人,然后又继续算起帐。

正在拖地的小伙计随便的在桌子下面蹭两下,然后转头看着门口的那个背影,又拖两下,看一眼。

“刘哥,你说那人是不是……”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脑袋。

“别瞎说,抓紧干活。”抬桌子的那人“腾”地一下把桌子放下。

“哎刘小川!我说的你没听见啊,把桌子弄坏了可从你月薪里扣啊!”柜台那边又传来掌柜的吼声。

“没坏没坏!嘿嘿,咱们店里从人到物什都顶尖儿的好,放心吧掌柜的,嘿嘿!”刘小川打着哈哈,他知道田掌柜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并不计较这点事。

“那若不是这个,就是个怪人了。”小伙计不依不饶的跟着刘小川,在他后面心不在焉的拖着地。

“只是有些腼腆罢了,熟悉了以后其实挺好相处的,你刚来不多久,也难怪。”

“你说他经常坐在那看着天,也不怎么与人说话,腼腆的倒有些过了。”

“可若不是他,酒楼虽然生意很好,却也不会像如今这么红火。”刘小川说着,便有些感慨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哥你给说说。”小伙计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我也是听咱们东家说的,那时候我也还没在这帮忙呢……”

太阳渐渐落下,打样的酒楼也准备关门了,门外的那人站起身来走了进去。

又是一天,过去了。

……

“小姐,前面就是枯叶镇了,咱们的行程不赶,便在那里歇歇脚吧。”树林里响起浑厚的声音。

“嗯。”少女的声音细软文静。

“兄弟们跟上了,小姐吩咐,到了前面,咱们就能歇一歇了!”

“嗷嗷嗷!”

一队十几人连带一架马车的队伍,从树林里缓缓行过。

……

漫叶酒楼。

田掌柜点着油灯翻着账本。

吴家的帐月底就到期了,该结了。

马六那小子靠着他爹的关系在这都赊了快一个金币了,明儿就得找他爹要去,少不了他爹得教训他一番。

嗯,还有孙老板,最近没怎么联系,抽空的话……

“咚咚咚!”

田掌柜的思绪被一阵砸门声打断。

“来啦来啦!轻一点儿!要砸坏了!”田老板嘟囔着拉开门闩,打开门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怪了嘿,竟然有外乡人。

田掌柜把人迎进门来,打眼一看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还有一个小姐模样的,被围在中间,也不敢多瞧。

“住店,五间上房。”为首的一个光头大汉扔给田掌柜一袋金币,哗楞乱响。

田掌柜一接手,不由得喜不自禁,这至少有二三十枚金币。

“爷稍等,我这就着人收拾。”

“大毛!二毛!贵客迎门,快点收拾四间上房出来!快点快点快点!”

在田掌柜的催促下,不多时房间便给整理出来。

“外面还有几匹马,好生伺候了。”

“放心吧您呐,咱们也不是第一天开店,绝对上等的草料。”

“哦对了,待会备好酒菜,送上来。”光头男人临上楼前说道。

“不必太精细。”

看着客人们都上了楼,田掌柜虽心中仍不免疑惑,但饭菜还是要准备。

“所以说,对不住啦,小叶。你田叔算是求你啦!”不大的房间里,田掌柜不断的拜托着眼前的年轻人。

“田叔,你……你知道的,我一天只做十道菜。”青年身段颀长,容貌清秀,只是表情局促里有些无奈。

“所以说拜托啦,这不是现下只有你一个会掌勺大厨嘛,老胡下午省亲去了,你是知道的。”

“不……不是我不想做,是真的没法做,我的精力……有限的。”青年解释道。

“也不用太讲究的。”田掌柜劝道。

“你就是太讲究了,平时这当然是好习惯,不过这也得分时候。你凑凑合合的做几道吧,能吃就行。”

“能吃这种程度的话……这倒简单。”青年叹口气。

“那好吧,我做。”

“多谢多谢啦!”田掌柜恨不得上去一个拥抱,顺便提醒厨房里的材料都备齐了。

客房里。

“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若是再没有……”

“没可能的。我师尊没可能会说错的。”

谢韵儿看着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身材壮硕的光头大汉,名为方文远,谢家护院里顶尖儿的高手,听说曾是江湖中有赫赫凶名的恶人,后因欠谢家家主一命之恩,而甘愿留在谢家。另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人虽说是谢家的世交之后,其实谢韵儿也是第一次见他,但感念他在谢家有难时闻讯相助,对他印象还不错。

“龙兄,令师尊之言咱不敢他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心中不免忐忑。”

“方老哥,有我龙傲天在,这次取那金缕香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你是多虑啦,哈哈!”龙傲天一边说着,一边偷瞧桌边的谢韵儿,脸上不免得意。

“那这次就麻烦龙世兄了。”谢韵儿似是未瞧见他脸上的神色,柔柔的朝他轻倾了倾身子。

“哈哈!好说好说。”

“当当当!”

“客官,饭菜已经备齐了。”

“端进来吧。”

龙傲天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不一会小二把饭菜摆上了桌子,四菜一汤,还有一壶酒,刚欲走,被光头拦住了。

“小二,你们这儿平时没有外乡人过来吧?”

“是啊,客官。咱们的枯叶镇太偏僻了,平时可见不着外乡人。诸位客官可是打春后来的第一批外乡人,平时也只有夏秋两个大集市才能见着呢。”

“灰魔树林知道吗?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嘿,灰魔树林那等凶地可是家喻户晓,就在镇子南边,过了藻子沟就是。不过,客官您也知道,小的只是个普通人,那种凶地也只有异人侠士敢去。最近倒也没听说那边有什么传闻。”

“嗯,走吧走吧,出去吧。”方文远挥挥手。

小二说着吃完后餐具放门外,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第一,这次不用担心闲杂人与我们争抢;第二,金缕香还没有被发现,不然别说是人,魔物们也会骚动。”

“第三,快点吃吧,不然饭菜要凉了。”谢韵儿抿嘴笑道。

“哈哈哈,是极是极。”

光头摸摸光头,咧着嘴大刀阔斧的吃了起来。

谢韵儿毕竟是大家闺秀,况且本身也很漂亮,吃饭的样子显得秀色可餐。

“这味道……”龙傲天本来正在对着谢韵儿的秀色可餐着呢,“一不留神”呷了一口菜,不由的回过神来。

“你这么一说……”方文远满嘴油光的又夹了一口菜。

“想不到这乡旮旯里竟也有这等手艺的人。”龙傲天一时对佳肴和秀色难以抉择了起来。

谢韵儿则是细嚼慢咽的吃着,神色却很是欢愉,仿佛忘却了寻找金缕香的压力。

不多时,在龙傲天最终选择佳肴后,饭菜很快就被清光了。

饭后几人又在房间里说了一会,方文远和龙傲天便相继告辞。

……

月光漫过床沿,却被烛光挡在了外面。

坐在床上,没有睡意,不知此行是否顺利,稍稍的有些担心。

唇齿间还弥留着些许味道。想着这些,似乎心里又舒服许多。

可是,依然睡不着。

门外传来声响,想是小二在收拾餐具。

鬼使神差的,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一愣。没想到是酒楼掌柜。

“嗨,这点小活儿。”田掌柜说。

“客官吃的还满意吧。”

“味道……倒是少有的美味。”谢韵儿如实说。

若是平时,味道更佳美味呢。田掌柜想。

“我能否见见这位高厨?”

田掌柜“啊”了一下。

“若是平常时候,您要见就见了,客官姑娘,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高厨想必已经睡下了。”姑娘两个字念得很重,提醒一下这有些不合时宜。

谢韵儿像是没听到一样,掏出了一锭金元宝。

“所以说拜托啦!”田掌柜一脸诚恳的对面前的年轻人说。

“这个……这个说不过去的。”青年声音不大,但是态度坚决。

“我都要睡下了,要见明天不行吗?”

“哎呀,人家真的很有诚意的。”

“莫不是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年轻人有些怀疑。

“没有!绝对的没有!”田掌柜一惊。

“是人家真的很有诚意啦!”

“可是……”

“别可是啦!你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呐!”

“又是这个……”青年有些无奈了。

“看在咱们五年的交情上啦叶生哥!我叫你哥好啦!叶大厨……”

“……好吧……好吧……”

看着青年无奈的背影,田掌柜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感觉胸口那锭金元宝更加炽热了。半年……不,一年的的任务提前完成啦。不过好像有啥忘了说了……嗯,肯定是小事,不想啦。

叶生面对着桌子另一边的女子,如坐针毡,心里早就把田掌柜给诅咒一万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半夜的,这是个什么事儿。只希望她冷静一些,千万不要乱来。

谢韵儿此时却是不太冷静。本以为厨艺如此高超,没有几十年的刻苦钻研,是不会达到那种程度的。独自面对一个老人,她还是没有什么顾忌。在田掌柜收下元宝时,又不免后悔,如此唐突的要求别人过来,即使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吃到如此好吃的,想要当面称赞一下,又或者是这些美味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想要感谢什么的。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没成想来的却是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

让人过来却也不好直接撵走,只能先请进屋。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想到。好在那个男人看起来比她还紧张,或者说局促,这让她心理轻松一些。

“你……”

“您……”

两人同时开口。

谢韵儿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以为是个糟老头子呢。”

“哈……哈哈……”男人干笑了两下。

“你有二十岁了吧。”

“二十……二十五了。”

“你的厨艺可有师承?”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自学的。”男人颇为“骄傲”的挠挠头。

傻里傻气。这是谢韵儿对眼前的男人第一印象,不过上天既然给了他如此天赋,适当的减少一下他的智力,也是合情合理。

“谢谢你。”谢韵儿笑道。

叶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给他道谢。她也没有解释。

“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男人疑惑的抬起头,以为听错了。

“你愿意跟我走吗?”谢韵儿又说了一遍。

“不。”这次叶生回答的很简洁明了。

女人只是笑笑。

“明天见!”她的声音很好听。

“再见!”叶生如释重负,赶忙起身离开。

明天见。

谢韵儿的笑,意味深长。

…………

藻子沟其实是一条河,只是里面水藻横行,整个河面都长满了绿色的水藻。这地方人迹罕至,长年累月,原名早已忘却。

一行十多人在藻子沟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里应该有座横桥的。”方文远骑在马上肯定的说。

“许是年久失修,早已坍塌了吧。”龙傲天打马上前与方文远并排。

“哈——哈——”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龙傲天侧过脸厌恶的瞥了一眼。

也不知道谢家小姐怎么想的,他们也不是游山玩水来的,或许还有生命危险,竟然莫名其妙的带上这个厨子。虽然他烹饪的料理却是好吃,但是自打那天夜里看到这个厨房佬从谢小姐房里出来,他就连叶生带他的料理一起讨厌上了。

“龙兄弟,想啥呐?”

“哦,没有。”龙傲天若无其事的转过脸。

“保险起见还是过去看一眼。”

“我同你一起。”

叶生气喘吁吁的弓着腰,一路步行跟着队伍,虽然十几人走得不快,但叶生毕竟用两条腿,当然比不上马的四条腿。

好在厨具都放在行李车上,不然真的要死了。他不免庆幸。

“没事儿吧?”马车的侧帘撩起,露出好看的半边侧脸。

“没事儿没事儿。”

“我不知道你不能乘马。”

“无碍无碍。就是晕的厉害。”

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晕马,谢韵儿想着不由得嘴角抿起,微微笑着。

叶生看着那半边笑脸,不禁想起几天前。

“所以说拜托啦!”

“这次又是什么事儿。”叶生没好气的问。

能让一向内向寡言的他没好气,田掌柜不由的也有些成就感,但是这不是关键。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田掌柜这次真的是愁眉苦脸。

叶生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为难,以往也只有赊账要钱要不来的时候才会这样。

“人家高门大院的,咱们这种小地方的人惹不起的。指明要你去给人家帮忙,若不然,咱们酒楼就得关门大吉。”

“不……不至于吧?”

“当然!”

“这……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具体的我也不好跟你多说。反正就去一次,回来还有报酬的。”

“那……那……”本以为拒绝的很明确,没想到那个女人手段却这么强硬。

唉……心中所有的话都化成一个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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