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老道和今哲便住进了这江锦酒店。不过二人皆是辗转榻上,各有心思。
那般放浪神秘的算命老头,那般堪舆手段之高不下于自己的神秘高人,老道和衣而卧,脑子里却总是不时闪过日间的画面来。
或许,这一趟信阳之行,会很有趣也说不定。
老道卧于榻上,古井不波的心竟有些难以自持,仿佛回到了当年跟随师父师兄们走南闯北的日子里。
忽然老道脸色一变,原本假寐的双目猛然睁开,如墨瞳孔里竟似有龙腾虎跃一闪而过。
今哲则是在自己的房间,熄了灯对着窗外的明月摆弄他那扳指。月华如练,更衬得此玉碧若寒霜。月下赏玉,今哲只觉此时的玉扳指较之下午时幽莹晶润了不少,不由越发喜爱,将扳指捧在手心左瞧右瞧。
瞧着瞧着,不知是被玉扳指的玲珑所迷,还是思绪飞到了哪里,一时竟是呆了。不觉手上的扳指渐渐明亮起来,待今哲回过神来时已是一室盈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闻广博如老道亦不敢托轻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今哲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又何曾见过这等神异之事?
霎时今哲脸上浮现出惊讶、疑惑、兴奋等不一而足的表情来,却无半分害怕恐惧之意。
原来今哲自知自己是至阳之体,不说是万毒不侵也是足以让邪魔退避,再说这世上神鬼怪妖连老道也吃不大准,今哲又跟着老道学艺这许多载,自有一种鬼谷传人的自信于身。是以见此异象今哲只觉兴奋无比,却无多少害怕的意思在里面。
却说这扳指通体透亮,使一室盈光。随着光芒益盛,扳指在今哲的掌心竟隐隐震颤起来,好似有金玉之声,忽远忽近。今哲心里一惊,运气凝神双目直盯着扳指,真气蕴眼之下看去,这扳指仿佛被一团碧幽幽的雾气包裹其中,不能看得真切。
未过多久,在今哲灼灼的目光下,这玉扳指渐渐归于平静,竟然就此偃旗息鼓下来,若不是尚有金玉之声绕梁不绝,今哲几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虽然这扳指不再颤鸣不已,盈室之光却未消退半分,反而愈发明亮,竟隐隐有与月同辉之感。
今哲瞪大眼睛端详了许久,却见这扳指只是发光,却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不禁有些着恼,轻声怒道:
“这劳什子扳指,先前如此异象亏我还以为是什么玄奇异宝,现在看来不过只有夜明之用罢了。”
谁知这话音刚落,这玉扳指竟好似不依一般闪了几闪,今哲还道是不是盯着太久出现了幻觉,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时这扳指依旧是闪了一闪。
今哲不禁喜上眉梢,心道果然是个异宝,虽不知它到底有何作用,但如此通灵已经颇为不凡了。
此时今哲又想起那些话本演义里擎天擘地的神仙之流,皆是有那开碑裂石,法天象地的神通法宝相助,不由得看向掌中的扳指,笑道:
“如此宝物,岂能无名?清逸盈光,与月相辉,以后你就叫‘月辉’如何?”
言罢自己却失笑道:
“我倒真把你当个活物了,居然和你说起话来,师傅常说慎独,怕也是概莫如是了……”
谁知这玉本有灵,此玉更甚,闻言竟是光华大盛,几让今哲无法直视。
今哲看了,当下笑道:
“若不知你是个扳指,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仙家宝物哩……”
方今哲年纪轻轻又是新得宝物,难免心喜,躺在床上举着扳指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
怪也怪哉,这扳指‘月辉’自前时光芒大涨之后又变回原样,虽是满室生辉,却也如死物一般无二,任凭今哲是如何拿话语去激它赞它,都是‘不为所动’。
今哲虽是习武之人,但一路下来也人困马乏,‘月辉’又并未再有异象显出,躺于榻上不知觉就渐渐入了梦乡。
至于恍惚间仿佛看见‘月辉’将那月光都吸入指身,好似长鲸吸水一般的景象,也被潜意识地当作是梦中情景,况且此半梦半醒所见之景亦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翌日清晨,虽然很晚入睡,今哲依旧起了个大早。往日里今哲每每在鸡鸣之时便要早起打拳,这大概便是习惯的力量了。
今哲洗漱停当,到了老道房间门口,抬手便要敲门之时,一丝古怪之感涌上心头。
今哲本是懒散的眼神顿时变得甚为锐利,他已发觉这门并未关牢,掩得十分巧妙,寻常看去极不容易发现罢了。
他师傅老道是何许人也?怎可能犯下如此错误,定是出了什么事,今哲担心师傅心切,当下猛力一推,室内情景一览无余。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是桌上用茶杯扣着一封书信。
今哲走上前去,抽出书信,见落款乃是“徐景东”三字,遒劲有力,正是老道的笔迹。这徐景东乃是老道的名讳,平日里老道所见所遇皆是小辈,是以几乎没有用得着名字的地方。不过今哲作为老道的亲传弟子,当然识得真假。
今哲打开书信,一字一句地读完,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老道并没出什么事,只不过去见一个故人而已。今哲其实也是关心则乱,他师傅徐景东可是当代鬼谷,能拿他怎么样的人怕是这世上也不会有几个才对,这弹丸之地的小小信阳又怎么会有呢。
不过今哲还是有几分好奇,这师傅他老人家怎的哪儿都有故人,再说一般的故人相见哪有深夜相会的道理,难不成是师傅的老相好?今哲思及至此,不由偷笑不已。
今哲把书信收入怀中,四下打量了一圈,却见师傅床榻之上被褥不甚齐整,可想师傅出门之时也是略有匆忙。今哲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看到了老道的亲笔书信和对自家师傅的甚至有些盲目的信心,怕也真的会认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今哲下得楼来,正准备出门去吃早饭。走至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今哲顿住了脚步,回到前台,对那前台的接待道:
“请问您可有看见一个蓄着花白长胡子的老人出去?”
想来是早晨的缘故,那接待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道:
“不曾,清晨退房的客人不是没用,但是没有老人在其中的……至于进出,这几个小时里进出之人不多,我印象里也未曾有花白胡子的老人。”
今哲听罢点了点头,道过谢后就出了酒店。
方今哲走在路上,细细一琢磨也是释然,以他师傅的手段,不论是深夜还是天色已经放亮,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这小小的酒店不被人发现注意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