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晨思虑那条奇怪的小火轮去而复返,又想到早日抵达四川,决定连夜开船,往长江上游黄石方向而去。轮船刚离码头不远这,才至江心,迎面一叶小舟拦住轮船。小舟上立一位老者,颏下一绺长髯,穿一身降紫长衫,朝着黄晨拱手一躬到地,样儿极是恭谨。
瞧这老者,面相极善,好似在哪见过,却一时回忆不起。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位老者转眼就到了驾驶室。黄晨疑惑地问:“这位老伯,夜半三更的,你找我何事?”
老者微笑着说:“天狼星,你真不记得我了?十多年前,是你帮我儿子拔下他头上的簪子,这孽畜才免去南天门斩龙台上的一刀,不然,他这一生只怕要毁在自己的任性上头。”
听老者一说,黄晨方才忆起,敢情这位就是鄱阳湖的湖主,统管鄱阳千里水域的老龙王。也笑着说:“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位送我辟水凝珠的老龙王呀,失敬,失敬!您老今夜找我有何指教?”
“呵呵!贵人多忘事哟!你忘记了我们十年前之约——不是说好了,你若有一天经过我这鄱阳湖,务必到寒舍一叙。今日你路过,不敢爽约,所以特来相邀,还请移驾小舟,去寒舍咱们小酌几盅如何。”
黄晨依稀记得倒有此事,大丈夫一诺千金,是应该去赴这十年前的约会。但他一下记起自己在驾驶轮船,肩负运送武器的重任,岂能说走就走。便婉拒说道:“老伯,请恕小侄今夜实在不太方便,有件重要的事在身,不能离开轮船。”
鄱阳湖主捋着胡须,笑呵呵说道:“不碍事,不就是替你父亲吉祥菩萨运送一点东西去四川嘛。有你从兄弟在船上守护,还有那敖家十四一直跟着你,断不会有事。你离开一阵,会有人接替你驾船的。天狼星大可放心。”
此时,黄晨有些恍惚,人如同梦境一般,居然就答应随鄱阳湖主去他寒舍小聚。他稀里糊涂上了小舟,鄱阳湖主亲自摇橹划桨,将一条小船驶得飞快,赛过一尾水中疾行的鱼儿。
一会功夫,小舟来到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上,遥遥望见万顷碧水间一座绿色小岛。黄晨瞧见,顿生一种亲近之感,宛若即刻就要回到阔别数月的海岛,而那海岛却是他童年时期的天堂。
小岛上植满绿树青草,翠柏里,耸立着一栋精致的宫殿。那宫殿竟是汉白玉为阶、大理石为柱,水晶为砖,豪华奢侈无比,哪跟寒舍沾得上一点边。早有无数的盛装宫女,青衣婆子等一干人,在宫殿大门前等候迎接,排场甚是隆重。
一位年轻男子从人堆里出来,对黄晨双手一拱,躬身到地,朗声说道:“天狼星大驾光临,小龙袁罡率鄱阳湖众水族,俱在此恭候!父王亲自去请贵客,父王辛苦了!”
此人正是当年黄晨从他脑袋上拔下簪子的那位。他自称姓袁名罡,其实也跟他自身属的龙种有莫大的关联。据传说,鄱阳湖主是一条鼋龙,在此镇守鄱阳湖已有上千年的时间,倒是安分守己,从不兴风作浪,按四季行云布雨,使其风调雨顺,泽惠一方百姓,是条好龙。鼋龙谐音,故有袁姓之说。
一群人将黄晨浩浩荡荡、风风光光请进龙宫,上座请茶,布上各式果品糕点,然后叙话,相谈甚欢。
水族龙宫,气派堂皇,别具一格,布置摆设皆与水物类沾边。花盆栽的是火焰珊瑚,托盘搁的是璀璨珍珠,桌椅却是龙涎香木所制,就是墙面饰画,亦是活生生流动的水纹涟漪。黄晨环视,倍感新奇。
鄱阳湖主感慨道:“天狼星,一别十数年,甚是想念。当年你不计前嫌,解除小儿厄难,实在于我袁家有大恩。知你在海外仙山居住,本以为再无报答的机会,没想到今日,你就经过鄱阳湖,才斗胆在你船前拦驾,邀你来寒舍相聚,图报大恩……”
与这鄱阳湖主是故人,邀请相聚亦是在情在理,可他怎么也跟那位中年女菩萨说话如出一辙,称自己是天狼星,这就有些令人摸到不着头脑。黄晨微笑着说:“老伯言重了,举手之劳哪是啥大恩。再说,我就一位年轻人,也不能受你老人家这样隆重的感谢嘛——不过,黄晨倒有一事请教,怎么你们都称我是啥天狼星?还有那女菩萨也这样叫,这真的叫我糊涂。”
“听你这样说。想必你已经见过菩萨了——哦!菩萨没有告诉你?”鄱阳湖主略一思忖,明白了其中天机,便岔开话题说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以后你会明白。今日你到我寒舍,务必要一醉方休,一是谢你当年助我儿子脱难,二来谢你今日救我小女性命——来人,布上酒宴,请天狼星入席。”
黄晨想在鄱阳湖主这问明白天狼星是怎么回事,结果仍然不得要领。他不愿说,也就罢了,反而还说今日救了他女儿云云,这就令人更加糊涂,简直莫名其妙嘛。
一时间,这龙宫酒肉飘香,觥筹交错,众人捧杯俱来敬黄晨。黄晨不似他父亲,沾酒就容易乱性,且他生性豪爽,人家既然这般盛情,他也索性来者不拒。近段时间,黄晨确也神经高度紧张,他是第一次率兄弟们出岛,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担着大家的性命,押解一船武器,委实令他身心疲惫。今日在这鄱阳湖主的宫殿,干脆就放纵一回。
酒过三巡,乐声缓缓响起。丝竹笙歌,琴箫吹弹,一阕美妙韵律绕梁三匝,充盈殿厅,悦人心脾。嗣后,一队妙龄少女上场,翩翩起舞,长袖舒,裾绢卷,红红绿绿,满堂飘逸翻飞,更是趣酒助兴。
黄晨曾经跟父亲黄梦梁学过洞箫,对音律略知皮毛,并不陌生。看少女婀娜舞姿,赏心悦目,听乐伎吹弹,却是一首《凤求凰》的古曲。因人有了些酒意,不禁跟着曲调摇头晃脑,嘴里也无意哼哼。
袁罡龙子出席,捧着一盅酒来至黄晨面前,说道:“想不到煞气重重的天狼星,也懂高雅韵律——英雄驰骋,壮怀激烈,且饮且歌,不愧为风流倜傥人物。知你受菩萨之托,杀伐入侵中华的异族兽类。唉!可惜我囿于天条,不能与天狼星一块去跃马横枪,痛快淋漓,直是羡煞我也!罢罢罢!今宵敬你一杯,只望你凯旋之日,有缘与你再举杯痛饮。”
那袁罡看来也是位性情中“人“,虽不是人类,却也知日寇入侵人神共愤的道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扭头看见殿堂侧廊的帷幔,一下转忧为喜,笑嘻嘻说道:“黄兄——请恕我这样称呼你,在这龙宫,不只是仅有愚兄羡慕你,舍下小妹对你更加仰慕,每每提及黄兄大名,皆是神情向往,魂不守舍——呵呵!舍妹善舞,不如请她来为兄一舞助兴如何?”
袁罡说毕,一挥手,众舞女退至一边。须臾,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从一侧帷幔里款款出来。这少女美若天仙,柳眉杏眼,细腰步莲,外穿一袭鹅黄裙衫,内贴一身红鳞衣饰,搭一条丈余紫色柔长纱绢,姿色容貌不输黄娜。她到至黄晨席前,冲他盈盈一拜,莺声说道:“婢女袁圆,感激天狼星今晚施援手相救,无以为报,愿献一段惊鸿艳舞以谢公子大恩……”
黄晨听闻,不觉困惑,自己什么时候又救过这名叫袁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