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夏,枝繁叶茂
第一章初见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我无忧无虑,烦恼是屈指可数的,而仅有的那些烦恼,也无非就是最幼稚的那一些,比如今天的午饭为什么没有我最喜欢吃的那一道菜,为什么明天早上要一连上两节数学课。
那个时候的我,却总是干劲满满,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围绕着我一个人转。
我很快乐,也很忧愁,然而快乐是那么的轻而易举,忧愁是那么的转瞬即逝。
然后我慢慢的要长大了,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我很快的会体验到人生里超出我承受范围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我记得很清楚,记忆里面第一次的失眠,而且是彻夜未眠,就在我高一补课的前一天。
这一天将正式的宣告我告别了过去的那个幼稚的初中生生涯,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而且也是在这一天,我遇见了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一个人……或者是……好几个人。
林里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当清晨的阳光普照,像是个让人防不胜防的刺客一般的闯入了我的闺房的时候,它悄悄的向我透露着,太阳的光芒万丈,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我无法避免的顶着两只难看的黑眼圈,纨绔的做着挣扎不愿意从我缱绻了一夜的被窝里头起来,然后,林里的一条短信蹿入了我的手机里。
我那只……粉色的让我痛心疾首的手机,当初我从我妈那里交接到它的时候,它还被装在一个粉色的漂亮的用着金色边框的线缠绕着的礼品盒子里,直到我拆开包装的时候,发觉它是那么的眼熟。
初中整整三年,我的老妈都用它来联系我的班主任,两个人互相传递着我的坏话。
那一刻,我才顿觉五雷轰顶、生无可恋。
在它仅有的几项功能里头,其中的一项便是接收短信。
林里借用了这项功能,我打开短信,上面写道:周小默,比赛谁先到学校,备注,本尊已起。
我敢保证,林里那家伙一定是早上没刷牙没洗脸就匆匆离开了,以至于他竟然真的先于我半步到达学校,这个噩耗是在我穿过一条条曲折的街道将自行车妥善的停好在新学校的门口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在学校门口的一家餐饮店,名字叫做……大周店。”
大周店?嗯,这个名字不错,看来是为我周小默量身定做的,很适合成为我以后长期寄居的“山洞”!
等我赶到的时候,便在那家明晃晃的“大周店”三个字的匾额下头,发现了一个躬着脊背、挫气十足的啃着几个滚烫小混沌的林里。
“嗨!”我走过去,毫不犹豫,照着他的背上就是一掌,击得他是眼冒金星,一颗没有完整周身的小混沌直接从他的口腔里飞奔弹进了他的混沌碗里。
别担心,他这个人有个特技,别人打他,他不痛,你痛。
隔了整整一个暑假,我已然忘记了他还有这项特技,使得我握着自己的手掌连连叫唤,这时,他扭过头侧着脸背向我,却对我说:“哟嘿,周少侠,一个月不见,您的内功见长啊!”
“可不止一个月!”我脱口而出,我发现这玩意儿有点儿斜视,不对,是很斜视,说话完全不敢看着我。
“哦,那看来,有人是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咯?”
“去你的!”其实我是想在“去你的”这三个字中的某两个字之间加上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的俗称,但是不成想,升入高中的我潜意识里想要挣扎一下企图扮演一个淑女,现在正好车水马龙、人多眼杂,就更不好太早的暴露本性。
“诶?你的鼻子怎么了?”
说话间,我总算发现了林里鼻子上的异样,这个原本就鼻子比嘴大的家伙,此时此刻鼻头上顶了好几个创口贴,一个叠加着一个,包着鼻子像是个球球,使得他那原本就大的异于常人的鼻子看起来更加的匪夷所思,此时此刻,就和马戏团的那小丑的鼻子别无二致了。
他这才正过脸来看我,些许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鼻头,解释说道:“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现在肿的很难看。”
“被蚊子咬了,你贴创可贴干嘛?”
他风风火火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顿时有些神经质,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上学第一天,我不得给我们学校的那些女生一点好印象啊?我这鼻子这个德行,非得把别人吓着不可!”
他不明白,这要说吓人,他身上可多的是比鼻子更厉害的部位。
“我看你这样才叫做难看呢!”
我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林里鼻子上的创口贴几个合在一起一把给撕下。
林里“哎哟”一声,一个大老爷们儿,总是被一点小伤小痛就弄得是叫苦连天。
“大鼻子,你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我盯着林里的大鼻头上的四五个红色的大肿包违心的说道,心想着,他们家的蚊子还真的是成了精。
林里,走马县河西乡林家堡人,95年生人,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大鼻子”,这个“大鼻子”的出处源自于一个美女,那美女性感却不失可爱,温柔又不失果敢,自信但是不自负,有才有学有美貌还品行优质,总之,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便是我周小默本人了。
我初中的时候给他起了这个绰号,迅速的就被班里的人给叫开了,我敢保证,就算是中考之后,班里也有一部分的人不记得“大鼻子”的本名。
林里家里还有个恶婆娘,比容嬷嬷还要恶毒,每次我上他们家去串门,她都用两根从她眼睛里长出来的毒尖针,企图刺我柔嫩的肌肤血肉,十分可恶。
我想,林里家里的蚊子之所以成了精,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家还有个早就成了精的老巫婆,那老巫婆生了林里,林里却和她一点儿也不像。
林里是我的小忠犬,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我觉得永永远远天长地久都会是我最好哥们儿的那一种人。
有的时候,很多人可以是一种人,而有的时候,一种人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开口就说:“你晚到,你付钱。”
我从桌子上的筷子篓子里抽出一把筷子,照着他的手心就是一顿酷刑伺候,他也不躲,总是笑呵呵的,以为这样就能够让别人“为所欲为”。
只可惜他有小受的心,却没长出一张小受的脸。
呜呼哀哉……
林里拽着我在校门口冲锋陷阵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加上两辆脚踏车,在进退中两难。
此时校门口被堵得是水泄不通,这个破学校把分班的信息表就放在校门口,是存心不想要这扇破门了。
“帮我找找!”
我和林里像是连体婴一般,他的个子高,我在他面前像是小人国的公主,他的长躯干像是动物园的长颈鹿,拼了命的给我腾出一寸屋檐来,让我在拥挤的人潮中得以轻松前进,蠕动的甚是轻松。
很快,我们便找到了我们的所属班级,很可惜,小概率的事件总是难以发生,我们必须在此之后分道扬镳了。
“嗯……根据地图分析来看,你的十七班应该是在五楼,我的七班在……二楼。”
“啊?五楼?”
我周小默平生天不怕地不怕,世间万物无所不能无处不往,唯一有几样东西是没办法碰触的,其中一样便是:高度。
“放心!下课之后,我会前去高空探望你的。”
林里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是他一转身就屁颠儿屁颠儿的往自己的班上跑去了,显得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啊!
我只好与他分别,独自攀登。
等到了五楼的时候,我气喘吁吁的扶着阳台上的扶手,那一刻,只是向下望了那么一眼,便觉得是头晕眼花,浑身冒汗。
我决定,不再尝试向下鸟瞰,再也不!
教室的墙壁上,长贴着本班的成员名单,我匆匆核对之后,确认无误,便一头扎进了这个知识的牢笼。
来得太早了,几乎没人。
我寻思着座位应当是随意挑选,便随便选了个靠窗位置的领座坐下,那地方远离讲台那个“喷泉”中心,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但是又不必被这个高度震慑,深得我意。
等我撑着脑袋等了好一会儿,视线从教室门口的人来人往慢慢下移,最后彻底的合上的时候,在这个令我期待了一整夜的陌生的地方,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事实证明,晚上不好好睡觉,人太疲倦,是很容易导致白天打瞌睡的,而且在你打瞌睡的时候,还有极大的几率会……打鼾。
我不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全班的焦点,最后一个人戳了戳我的脑袋,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口水连带,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只听见一个声音问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等我一直起腰,一个身影就虚晃了进去,我根本没有回答,真是有点儿先斩后奏的意思。
我想我原本不应该是这么以貌取人的人才对的,但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张像是开了玩笑一般的脸。
所谓的开玩笑,就是让你会觉得,女娲在造人的时候,一定是对你开了玩笑,而他,用最优质的材料,用最集中的注意力,用最精湛的手法,苦心孤诣的创造出了一个,足以让人魂牵梦绕的精致非凡的脸。
与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完全的不同,我想,他真的天生就吸引了我。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又问我,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更加好看,让人忍不住的也要皱起眉头来。
我木讷的点点头,搞不懂为什么教室里这么多的座位,他却偏偏要坐在我的边上,这种搞不懂加上我原本就是个自恋的人的这种特质,让我猜想,难道这个男生也对我有好感?
等等?这个“也”字是不是有点儿太奇怪了?
我还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这个男生的脸,可是下一秒钟,他将自己的帽子朝后一转,将他的白皮书包随意的往桌上那么一掷,充当着枕头,下一秒钟,他就趴在了自己的书包上,做着和我刚刚一模一样的行为。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脑袋机械的旋转开,随着教室的桌椅一起“咯吱咯吱”响。
我矜持的调转方向,等视线里所及的东西慢慢的输入大脑,我才发现,整个教室,全部满员,方才只有我的身边,才有一个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