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李急火火地跑去向柱国报告说,雪让正在往村里走来。柱国不禁拍案称快,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定要在此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雪让大大咧咧地走进村内,径直奔柱国家而去。一路上左顾右盼,心里还犯嘀咕,我这么大个人物来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呢?他甚至还有一种错觉,隐约觉得村民都在绕着他走。
就这样,一路上都没碰到一个人跟他招呼行礼,雪让暗自忖思,这次一定要多刮下来点油水,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这张面子。待其前脚刚迈进门就望见柱国半躺在院子的藤椅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拿着蒲扇搁在胸前,呼噜打得震天响。
雪让也是好玩,想要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吓他一下。进了门槛,不到半步距离的地上有一刻出来的方框,框内刻着武侯拜师图。他也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就这么个人,蹭着地拖沓往前一走,一脚就绊在这框沿上,直接来个“面朝黄土背朝天”。
雪让觉得尴尬,赶紧先抬头看看,见柱国还在酣睡,长吁一口气,揉着下巴就要爬起来。只听“咣当”一声,脚尖好像勾到了什么东西。雪让缩退回去爬起来一看,脚下一把锃亮发黑的铁戟。仔细一看,原来他不是绊在了框沿上,而是被这铁戟的戟柄给绊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戟柄正好嵌进了框槽内。
看看这铁戟,雪让愈发觉得眼熟。四处一望,发现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众兵器,每侧五把,各不相同。可是哪把看着他都眼熟,不禁陷入思考。
“不知雪让师傅对兵器可有研究?”突然一声从身后发出,把雪让吓了一个激灵。转身一看,柱国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堂堂正正地立在身后。
雪让自觉尴尬,勉强一笑,施礼道:“出家人之棍棒自有武僧舞弄,非我之好。只是初见剑戟,好奇而已。”
柱国顺坡下驴,回礼道:“哦?不知雪让师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若非大事,招呼个小僧前来便好,何须劳师傅大驾。”
雪让道:“待屋内详叙。”
柱国连忙侧过身来,拱手而礼让道:“甚合某意,某亦有要事相商,师傅请先。”
及至屋内,分主宾而坐,柱国道:“不知雪让师傅有何要事相商?”
雪让推辞道:“既是保长亦有言语,公当先言,我可押后。”
柱国满面春风,也不推辞,道:“那某便先言。如今误臣当道,毁坏纲纪,败乱我朝。虽某等家父之流深居于此日久,但某亦有所耳闻。而今苍天迁怒于百姓,江河绝交于吾土,此征兆尤甚也。某不忍见百姓于水火之中,望企师傅们交还牲畜,以餍我民。”
雪让一听,不对劲啊。我来就是搜刮粮食的,他怎么还想要回去那些畜生?何况还都已经被吃掉了!于是乎雪让心生一策,道:“如今牲畜**之时,不宜挪移,恐有惊觉,堕落胎儿,损失无数。我此次前来,也为此事。寺中粮草匮乏,牲畜僧员众多,皆饥肠空腹,无以下咽。还望公可以资助粮草,救我等于危难之际,当功德万载,名芳千秋。”
柱国心想,这秃驴定是把牲口都宰吃净了!当初说好山间无良草,他那里建寺之处是个好地方,便于蓄养牲畜,于是交由他们代养。不想事竟至此,心中难免懊悔交加,胸中一口闷气,直冲头顶而去。待柱国恍惚之间,鼻血已汩汩流出。
雪让见其好像在犹豫,也不好吭声。还没过一阵儿,就看见柱国两道鼻血骤然蹿出,脸上涨得通红,连忙抚拍其臂,询问其由。柱国用手拭去鼻血,昂首而言:“待我安排师傅夜住一宿,明天与众人商讨一番,再行定夺。近日身体多有不适,恐不止天干燥热所致,亦有大病将临某身。不能陪送,还望海涵。”
言讫,差夫人带雪让去村北头一家住下。挑的这户人家也不是别人,正是定国家。嫂子进门交待两句,便先行告辞了。定国准备饭菜招待雪让一番,就安排他在厢房住下。
这一夜,雪让是侧卧难安,那两侧的兵器就在眼前绕来绕去,闹得他无法入眠。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决定穿衣起身。打开房门,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顺着路就向金鲤池快步走去。
走了能有半个多时辰,雪让到他们原来的老窝一看,已经是被拆得残垣断壁,人物皆非了。他大步走了过去,到一片地上,捡了一根已经有些撕裂的木头,掰开两半,用木岔挖地。挖了半天,终于挖出来一个袋子,雪让用手一掂,“哗啦哗啦”的声响尤为清晰。好像很满意一样,雪让把袋子揣在里怀,打算起身回府。
突然,四下火光滔天。不知何时,天兵已降,雪让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打刀老李,不由得心里一沉,装作糊涂问道:“不知这么大阵仗,所为何事?”
可能也是一习武,人的脾气就容易变大。老李火气登时而起,用浑厚之音震慑道:“尔休要多言,给我绑了!”言毕,大手一挥,几个人就围上来欲缚雪让。雪让一看,情况不妙,求饶道:“不知公是何意?无论如何,念我救公子之恩,还望饶我而去。”
老李一回想儿子受苦,全村被耍,夫妻俩在田间互相摸泪的情景,不由得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叫骂道:“尔这贼蚁!若不提此事也罢,再提,我定让尔血溅当场!”雪让见他要动真格的,被吓得直哆嗦,惶惶不敢造次。
雪让被老李领人抓了,直接缚送至定国处。入室一看,柱国也在这里,便低着头不敢言语。倒是定国先发话道:“我可比不得我大哥。尔若是不从头招来,我定从你身上慢慢剐下肉来!”
雪让顿首道:“天让我招,其与奈何?我等乃山贼流寇,一日,我等涉远劫路,恰逢一官者模样携十余骑酣然行猎。我劝大哥,亦是雪法,勿从轻出,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毕竟出来几日身上的干粮已所剩无几,却仍然毫无收获。大哥遂不听,率众从后偷袭,虽我等势众,但多人皆受枪伤,只抢回了我身上这一袋大头金币。而后由于死伤亦不少,许多人便有了弃恶从良之想。于是乎就用两枚金币裁定我等所穿僧衣,本欲随处行骗。然一日,我外出之时不慎发现公之村落。此前我等皆以为此间无道,未曾想过尚有一村躲避人世而只止于此。二更天我来查探,见村落也不小,便回去禀报,硬取不得。
此时大哥汲取教训,便从了我言。未有几日,不知大哥从何处弄来了几瓶神水,用一兄弟稍稍试药,结果几天未起。而后,便发生下面一段故事,公皆尽知。”
定国厉声问道:“尔速速招来,何来两件多余僧衣?”
雪让露出一脸的无奈:“我等也未曾想,中途有二人枪伤迸发,人死入土,故而多出两件来。我等一行人绕路行至公处,携带僧袍总有蹊跷,便丢在老屋里,未曾携带。”
定国不依不饶,继续发难道:“那尔是如何掳走我等子孙的?”
雪让慌忙答到:“这可非我之所为!想我这副身躯,掳走孩童是万万不可能的。掳人之事,皆由雪鉴那等身形矫健之人操办。”
定国还欲询问,柱国摆手止住,道:“我可盟誓不杀尔,但尔需为我做事。倘若有些差池,我立即教你神形俱灭!”
雪让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不敢多言。讨好般问道:“不知公且让我所作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