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宸是最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苏若烟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三天过去了,太医的药方换了急剂,荔非兰心依旧不见起色,反而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人几乎陷入了昏迷状态,宫里又是流言四起,都道俪贵妃撞了邪。渐渐郁宸似乎也有些动摇了,恰这日义节夫人带着了然师傅前来拜见圣上。
“贫道听闻俪贵妃娘娘得了顽疾,心中悲痛不已。遥想当日,同在岛上学习,贫道也承蒙义节夫人还算略通医术,且现在又出家修行,皇上若信得过贫道,不妨带贫道瞧瞧贵妃娘娘。”
郁宸将信将疑地带半夏到了蕙兰殿,雪雁一见半夏,两眼激动地有些泛红,心想终于是将她盼来了。
半夏走到荔非兰心床前,先是在伸出的右手腕上诊了诊脉,尔后又掀开纱帏,瞧了瞧荔非兰心的脸色,接着放下纱维,转身细细打量了一番蕙兰殿的布置陈设,双手合十低着头默念一阵,回头对郁宸道:“回禀圣上,这宫里有凶煞不洁之物冲犯了贵妃娘娘,贫道建议圣上,先将贵妃娘娘搬出皇宫,待宫中做法驱邪除魔后再将贵妃娘娘迎回宫中才妥。”
郁宸犹豫了片刻道:“一定要搬出皇宫?直接在宫中做法不可?”
“不可,贵妃娘娘被不洁之物迷了心窍,宫中人多嘈杂,不易净心,另外若是在俗家宅邸暂住也不可,必要再俗尘之外清净之地才妥。”半夏道。
郁宸坐到荔非兰心床边看着她只是沉默,苏若烟小心地开口道:“皇上……”郁宸突然接了话,“俗尘之外清净之地?可皇家只有寺庙,没有尼姑庵,俪贵妃千金之体怎可住在和尚寺中?”
一同前来的义节夫人蔓荷笑道:“皇上难道忘了?了然师傅修行的白云观难道不是俗尘之外清净之地?”郁宸抬头看了一眼半夏,蔓荷又道:“老身还是信得过半夏的,况她和贵妃娘娘还有雪雁本就是朋友,皇上交给她大可放心。”郁宸异样地看着半夏,目光似乎多了分质疑。半夏跟着说道:“贫道惶恐!茅室简陋只怕是委屈贵妃娘娘了。”
“皇上,臣妾看了然师傅又懂医又懂道,不妨就让俪贵妃住到白云观吧。”苏若烟道,“了然师傅,俪贵妃要住出宫住多久?”
“七日即可!宫中作法七日,为贵妃娘娘作法驱邪七日,七日后便可将贵妃娘娘接回宫中。”半夏道。
郁宸长吁了口气,道:“既如此,就有劳了然师傅了。”又对雪雁道:“收拾下娘娘的随身衣物,挑起个得力机灵的人跟着。”
雪雁一一领命,正要去办,半夏拦住道:“圣上不必如此,即入观中,凡事一切从简,跟随的人太多,反而不不宜,太张扬反而容易惊动京城百姓,倒对娘娘不利。依贫道之言,只需一个得力的身边人似乎娘娘起居即可,其余自有观里小道姑照应,圣上不必担心。”
蔓荷和苏若烟都表示赞同,可郁宸心底竟隐约有丝不踏实,但也说不上是哪里不放心。
事不宜迟,就这样一辆马车载着荔非兰心、雪雁和半夏静静地驶出了皇宫。只因驾马车的是换了寻常衣服的杜仲,所以雪雁就是再激动也不敢表露出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宫外的景色,雪雁不由得笑了,弯身俯在荔非兰心耳边轻声道了句:“兰心,我们出宫了!”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雪雁掀开车帘只见眼前已矗立着一座庄严肃穆的道观。半夏先下了马车,不过一会儿带来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道姑,半夏和雪雁将荔非兰心扶到马车门口,那道姑一把将荔非兰心接住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地抱进了道观,就连因身份有别只能干站着的杜仲都不由一惊。
“将军不必诧异,默然她身强体壮,力气大得很。”半夏说道,然后在前领路,将荔非兰心带到了一栋别院中。“此院乃我观历任观主闭关修行之所,其环境清幽雅致,利于贵妃养病。此后七日,每日会有五十高道在院内高台上做法事,为娘娘驱邪纳福,七日后,再劳烦将军前来接贵妃娘娘回宫。”
过了一会儿,便有已准备好的道姑围坐在院内的高台上,众人齐声祷祝,嘤嘤嗡嗡响成一片,屋内昏睡的荔非兰心听后只怕也该醒了吧。
杜仲见一切安排妥当,便道:“有劳大师,在下回宫复命去了。”
第二日,夜幕降临,中道人都已退去,四周渐渐静了下来。雪雁在外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后迅速地进了内室。这时荔非兰心已起床,装束简单收拾了下,一身素色衣物,显得人干净又俏丽。
“周围地形都已查看好了?”荔非兰心道。
雪雁点头道:“这座院子有个后门,门外有两条小径,一条是后面的石碑崖,一条可下山。我与桔梗已联系上,我们从小径下山道皇觉寺的小后门,到那桔梗会给我们开门。”
“好!道姑们不会过来了吧?”
“我问过了然师傅,她说今晚众道姑要在大殿为先观主坐更。”
荔非兰心也不知是何活动,不过只要不会有人过这个院子来就好。道:“既如此,我们快去快回。”
皇觉寺后树林的那扇小门外,雪雁有规律地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只听里面木质的门闩被人拔出。
桔梗探出头来,见正是荔非兰心和雪雁,“贵……”一激动险些喊出来,荔非兰心忙在嘴边伸了伸食指,她这次来没让桔梗提前告诉郁瑾睿,为的就是给他个惊喜,桔梗猛地惊醒过来,忙轻轻地打开门让荔非兰心和雪雁进来,一面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菜园。
天空已升起一轮上弦月,荔非兰心一步步朝菜园走去,借着月光只见两个消瘦的身影站在里面,略高的那个要提水桶,却被略矮的那个夺了过去,两人互相帮扶着。两行清泪不觉得已从荔非兰心眼中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