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有隆重的揭幕仪式,像展出的每一天一样,大门的铁栅拉开时,“梦幻画爵画葬蓝多儿”的画展也就开始了。
一百天的画展,每日里人潮如涌,世界各地,肤色各异,语言各种,就像联合国大厦的庆祝盛会,其人数批次打破了美术馆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这里没有悲哀,没有痛苦,只有超越尘世的空灵带给人们的神圣的宁静。有一位美丽的少女看了81场,也就是说,至今为止,她每日必看。只要有可能许多人都不会放过看第二次的机会,而后第三次……,它让人回味无穷,就像绵软的泰国圣糕,吃进嘴里立即融化了,留下来的所有奇特奥妙的芬芳立刻集聚成一个迫不及待的欲望就是“再吃一口”。“太美了,我必须再看一次,细细品味。”走出展厅的人流中总是回荡着这样的啧叹。
天歌的第一个生日也开始了。无论怎样构思,都离不开和妈妈在一起,这是天歌传达出来的信息,大家全都领会了。
为蓝多儿送葬的首日在宁静的肃穆中迎来了红透半边天的夕阳,这叫做火烧云,这种情景在冬日里是不常见的,似乎上天也在为画葬的成功而激动的两颊潮红,每个人的两颊都如夕阳一般的红,红的面面相觑,小天歌亦然,平日里她的婴儿面白里透粉,今日里粉中透红,红中泛着激动的诗情,这是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所绝对不能表达的情感,天歌是精灵,这点已经被现实舆论所承认,现有的理论无法诠释她的种种行为,她就像一个天体物理现象,没有声音是因为声音无法表达她的超能。
当夕阳换上晚礼服星装登场时,大厅里点上了1000支蜡烛状蓝色小灯,其光电效果如此逼真,玻璃罩里的灯光都像真正的蜡烛一样随风摇曳,1000支微微颤抖的烛光围绕着蓝多儿的水晶体,像西湖倩影,更像海底龙宫。当露西把一个白色雕花蛋糕车推进来的时候,足有190公分高的纯白色巧克力奶油蛋糕把天国玫瑰的芬芳推进了大厅,蛋糕上面点着一支白色大蜡烛,象征着天歌一岁。随着蛋糕车的缓缓驶入,大家轻轻地唱起了“happybirthdaytoyou……。”
歌声停止时,大家看着天歌,谁都没有向她示意应当做什么,只见她跪在妈妈面前,双手合十,指尖触着眉心,拇指托着下巴,微闭双目,正在平心静气地许愿。大人们谁都没有见怪,这对于一岁的孩子来说是天方夜谈,但是对于天歌来说则是意料之中,大人们也都盯着蜡烛,各自在心中默默地许愿,这些愿望飞出窗外,在夜空中纽结起来,形成一个愿望:天歌快乐。
天歌接收到了,她吹灭蜡烛,像一朵白玫瑰一样的笑着,当她接过奶奶递来的蛋糕时,竟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妈妈的水晶体旁。杰西娅优雅地唱起了“赞美诗”,天歌随歌声翩翩起舞,像个天使,这是她的特异才能,她可以闻歌起舞,舞之蹈之,像个受过专门训练的小芭蕾舞演员。
生日仪式就这样简单而隆重的结束了。当天晚上,全家人一起围坐在蓝多儿身边,在时光长廊中前后徘徊,采撷着美丽的小花绿草,一夜未眠。天歌专注地听着,毫无倦意,也是一夜无眠。
阿爵坚持要为蓝多儿守灵百日,每逢周末,阿爵就带着女儿守夜。马思和杰西娅也会在周日或合适的时间陪阿爵守灵。一百个夜晚,一百个平方的祈祷,上帝,您都听到了吗?
画展的成功一如法国,在百日结束的前夕如百日开始时一样排着人流的长龙,蜿蜿蜒蜒,在市场经济繁荣的城市中,这种情形实属罕见。
美若女神的蓝多儿躺在流光溢彩的水晶体中,就连最没有想象力的笨男人都相信她百日后会醒过来,就像一百年后睡醒了的公主一样。不知是哪一个妄想型大脑得到了一个歌德巴赫猜想,把自己的妄想当作预言悄悄地散发出去,说蓝多儿没有死,是假寐,她在百日零时就会睁开眼睛,竟然谁都信这事是真的,之所以人潮如海啸般一浪比一浪高,其原因也在于此。人们都想亲眼目睹这个新世纪的童话故事,用眼见为实的事实来证明人类曾经有过的过去是错误的,人们并不是希望回到神话时代,而是不得不承认又回到了远古神话时期。
再过一分钟就是百日。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宇宙没有按照人的心愿出现什么奇观,蓝多儿也没有按照人的预言发生什么突变,她依然静静地睡着,不呼也不吸。阿爵不肯面对非神话的现实,他相信“百日转世”的理论,他以打开金石的精诚守灵百日,一日也不敢懈怠,希望以此感天动地,让梦幻变为现实,在百日到来的时刻发生人类生命史上的奇迹。
阿爵几乎不敢眨眼地数着秒针,从60开始,60秒=1分钟,60秒在人的生命中短到不足打喷嚏之用,但是如果死而复生,则会长到像60秒一圈的钟表一样,一圈一圈,周而复始,既无头又无尾,其反应在时间概念中,就是既无生又无死。当年始祖只偷食了智慧果而没有吃生命树上的果子,蓝多儿贪睡了一年零一百天,是不是溜到天宫里去偷吃长生不老果了呢?从秦始皇开始,有点权力和名气的人物都在试图去尝另一棵树的果子,结果都没有成功,鉴于撒旦的教训,上帝加强了戒备,明目张胆地偷吃肯定是不成了,所以蓝多儿便采取梦里偷袭的办法,趁着睡觉的机会……,阿爵认为自己的想象力是具有现实性的,蓝多儿一定能成功盗取仙果。
59、58、57……阿爵紧紧地盯视着,40、39、38……阿爵颤抖着嘴唇,21……他看见了眼皮的眨动,11……蓝多儿的嘴巴在笑,5、4、3、2、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数。阿爵突然僵住了,他惊恐地发现,刚才出现的复活特征一瞬间又全都消失了,蓝多儿还是僵僵的躺在真空中,不呼也不吸。全是幻觉吗?他没有数1,但是1不会等待,1肯定过去了,所有的指针已经又都重新指向了1。
蓝多儿没有眨眼睛,依然是卷卷的睫毛而不是蓝蓝的眼睛,蓝多儿没有活过来,这是不可更改的现实,就如不能变人的猴子一样。
阿爵跟着自己的感觉转过身,他看见了天歌儿,她像一个两脚站成丁字步的芭蕾舞演员一样,窈窈窕条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阿爵恍惚了半晌,直到他的手被柔柔的抓住后才缓过神来,可爱的女儿正用自己绸缎一样的小手抚着爸爸的掌心,就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高高的蓝多儿在视线里就变成了小小的天歌儿。阿爵拉着天歌儿的柔柔的小手,慢慢地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人们只相信超现实的文字神话,不相信超现实的现实神话,当现实神话出现的时候便视而不见,现实中的神人只好把经历过的事情写成文字,于是人们就相信了,隔着一层纸去看,就肯相信神话是真的了。一岁的天歌儿个头一米,其智商与能力都已成熟,但是,她是一个哑巴,这个巨大的缺陷让忌妒对她不感兴趣,忌妒是人性中的恶魔,被恶魔所厌弃远离的自然就有了安全的保障,再也不用惧怕受到伤害了。于是人们就用廉价的同情换取忌妒,在同情中什么都富足得涌流,包容让一切都多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有的反常都可以作为合理补偿而正常存在,这就是没有忌妒的人性,没有战争的和平。
一扇厚重的顶天立地的大门在阿爵的身后关上了,画葬的所有展品一律被美术馆收藏,这些事情由晓鹰全权办理,阿爵不再过问,好像是百年之前的一场经历,过去了太遥远的岁月,只剩下了无所谓。
阿爵的梦幻封存起来了,他不再作画,决定带着天歌儿到处“流浪”,从国内到国外。晓鹰和露西跟随着他们,从亚洲到非洲,从欧洲到美洲,千山万水游遍,阿爵要让女儿具有非凡的阅历,去独立应付属于她自己的孤独的世界。
历时整整5年,阿爵为女儿打开了宇宙的天窗,为女儿摘下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金星,天歌儿6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北京。
微软公司组织专门力量为天歌儿设计制作了一种小型掌心电脑,这个小机器人会发出很像天歌这样的女孩的娇美动人的声音,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自动升级,调整嗓门的发育成熟程度。只要天歌在屏幕上写下要说的话,电脑就会按照书写的文字变换成语言说话,完全就是本人在说话,没有一点的不方便,等到熟能生巧之后,这就是声带了,甚至比天生长着一副破锣嗓子的人要好多了。真的就有这样的人,想把自己的破嗓子弄哑而用掌心电脑的美妙声音取而代之。除此之外,6岁的女孩儿全然的像一个12岁女孩儿的生长发育程度,至于才能方面,已经不能用年龄去界定了。
天歌在生理上是个残疾人,但是其智商和阅历已经远远超出同龄孩子,她不仅琴棋书画精妙绝伦,而且冰雪聪明地会写诗作曲,她把一路看到听到的风土人情及和爸爸的对话写成诗和散文,阿爵为女儿编出了一部上下集的插图书,没有出版是因为阿爵怕影响了女儿的安全与宁静。阿爵把女儿按照正常孩子的标准送进一所寄宿的贵族学校读书,这所学校的收费很高,相应的也是配备了最好的教师和最好的教学环境,进入这所贵族学校的孩子都是财产继承人,有一半的孩子是外国人。阿爵要让自己的哑女在最好的环境里,和正常孩子一样接受集体生活的锻炼,看看女儿能否适应正常群体的生活,是否可以在普通人群里出类拔萃。
开学一周之后,阿爵接到了校长亲自打的电话,她请阿爵到学校去一趟,校长说针对天歌的特殊情况需要和阿爵单独谈谈。“出问题了?天歌不适应普通孩子的正常生活环境吗?”阿爵急得脸都红了,头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这是一个父亲十分正常的担心。“没有没有,您不要想错了,您过来我们面谈为好。”她是一个全国著名的教育专家,她的冷静与优雅和她的职业与身份十分和谐。
校长如约等在校门口,阿爵一下车他们就认了出来,这位气质高贵的女士迎上前来,一反常态,不等介绍就非常兴奋地对阿爵说:
“画爵先生您好,我也是您和蓝多儿的崇拜者,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我是田校长,我们同姓,您好。”
“您好,田校长。天歌儿是不是不能适应?”阿爵免不了的有些担心的急急地说。
“不是,天歌儿能到我们学校读书是我们这所学校的荣幸。”校长轻松地说;“经过观察测试。我们发现天歌儿的学习能力与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同龄孩子的标准,我建议让她直接从6年级开始,然后读到12年毕业。我对她进行了6年级功课的测验,每一门都轻松取得了优秀,无论身高还是体能都没有任何问题,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看看您是否同意。”校长快言快语,开门见山,在她说话的时候,阿爵一直注视着她,觉得如此的眼熟,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夏日里的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
“她的年龄太小,直接走到大孩子中间会不会有问题呢?”阿爵问。
“她天生注定就是个重要人物,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了,没有不良适应等任何问题,想忽视都不可能。您的女儿的确不同凡响,她是个超人呀,请您跟我来一下。”校长边说边带着阿爵来到了一间很大的合班教室门口,她轻轻地拉开门,悄悄地踮着脚走了进去,并示意阿爵跟着她进去。
他们在两个好像特意留出来的合适的空位子上坐下,阿爵看见天歌像老师一样的站在一群学生的前面,只见她面带微笑静静地聆听着一个学生在讲话,她的美丽优雅的气质使整个教室里的情景像是在演电影。
“今天她值日,正在带领同学们开会。”校长轻轻地说。
“开会?”阿爵只能机械地重复这么两个词,其潜台词是说“她怎么和同学们公开进行大段的语言交流呢?”
“没有问题的,您别急。”校长也神奇地好像能听懂潜台词似的。
阿爵和校长坐在天歌的视线之外,他们静静地听着。阿爵看见教室里大约有20多个学生,就像世界地图的分布似的,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除中国以外的各国人,这些发肤颜色不同、年龄个头和天歌都差不太多的孩子们聚坐成一个小圈,他们正在召开主题班会,讨论“上帝是什么?”
除了发言的声音之外,教室里非常安静,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子用英语在发言,他一边讲一边提出问题和天歌儿讨论,天歌儿优雅风趣地与他交谈着,同学们都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大家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观点,其独到之处真可以出专集的。天歌儿的语言是最美的,无论是无声的动作还是清脆甜美的电脑话语,她的每一个微小的神态表情或动作手势都惹得人心花开放,不仅看的懂,更是在不经意间想着去模仿,不仅没有障碍,反而还增加了交流的高雅和宁静,在她的那种神圣的无声世界中,减少了无谓的浮躁与争吵。同学们都用信赖与崇敬的眼神看着天歌,一个非她莫属的主角。
孩子们激烈地和上帝辩论,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进出,于是,找着了一个间歇,校长又带着阿爵像进去时那样悄悄地出来了,她把阿爵请进办公室,沏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高兴地说:“请喝茶,画爵先生,看见您的女儿有多么优秀了吗?”
阿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女儿的优秀他是毫不怀疑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却如想不起来的拂心往事,熙熙扰扰地在眼前闪烁,让他一时无法集中精力。
“您知道这是几年级吗?”
阿爵看着她,他没有猜测而是在等着答案。
“六年级。”校长结实地说,每一个字说的都很牢实。
阿爵并没有吃惊,他还是微笑着:“就是说,其他同学至少比她大5岁?”
“是的,至少。这个班比较特殊,多数都是外国侨子或混血儿,他们的生长发育比中国孩子特殊,一般要高大一些。”校长说。
“她和她的同学都知道吗?”阿爵问。
“不知道,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校长认真地说。
阿爵点点头。
“这样对她是合适的。”校长继续说:“在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中间她都是出类拔萃的,何况低年级呢?按照她的情况直接读中学都绰绰有余。”
阿爵说:“天歌没有语言功能,但是她的阅历和经历又是普通孩子所没有的,她的确是个超天才,她的潜力还没有完全表现出来,我让她读普通学校而不是特殊学校,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她学习和普通正常人打交道的习惯与能力,不把自己当作残疾人。感谢您的细心与关心,把她融入了合适的环境之中,您是著名的教育家,把天歌儿交给您我放心了,您的安排我没有意见,谢谢。”
“天歌儿今年6岁读六年级,读到12年级毕业,她刚12岁,等于1岁读书,应当是个超普通的天才。如果您愿意,可以直接送她去读北大天才少年班。您是不是要考虑直接读天才班呢?”校长试探着问,她扳手指头的样子让阿爵感到那么熟悉。
“不,不想,我不想剥夺孩子的童年,让她在普通孩子的群体中慢慢长大吧。”
“是的,我同意您的这个想法,在这所学校她可以直接读到毕业,然后根据学习成绩申请自己喜欢的大学。她是个天才,但是让她享受人间的欢乐,成长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人,这点十分重要。在特殊人群中,她会成为特殊天才,在普通人群中,她会有声有色地成长为一个非凡的人物,您不这样认为吗?”校长说。
阿爵认真地听着,他品味着校长意味深长的话,里面似乎包含着通达智慧的谶语,女儿的出色他从不否定,但是将来会是怎样他自然不会算命,何况命运女神反复无常,阴阳不定,校长的话让他的思维触角向前延伸了很长一段,不得不佩服教育家的深谋远虑。
阿爵有些动情地说:“田校长,您让我感动,我们有个约定,好吗?因为天歌是个很特殊的孩子,所以她的全部教育问题有您给予策划,从现在开始直到全部学校教育阶段结束为止,请您给予自始至终的关心和安排,就像您自己的孩子一样,可以吗?”
“当然,谢谢您的信任,这将是我的荣幸。”
“我敢冒昧地问一句吗?”阿爵有些迟疑地说。
田校长做了一个优雅的面部表情表示可以,但是不等阿爵发问,她自己就爽快地说:“您是想问我的婚姻及家庭状况吧?”
阿爵也做了个优雅的面部表情及耸肩动作表示正确,于是就不再发问而是等着回答。
“我没有结婚,因此也就没有孩子。”校长坦然地说着,也耸了耸肩。“我愿意把天歌认做我的孩子,我一直从事基础教育,和孩子打交道,可是我从没有像对天歌这样对一个孩子如此动心,从她入学的第一天我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起,一周来她让我魂牵梦萦,对不起,我有些激动,真是奇怪,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可是天歌却牵动着我的心,好像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似的。”她的秀媚的黑幽幽的杏核眼里闪着泪光,同样黑幽幽的卷发梳成像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发型,在阳光下闪着紫幽幽的光。
阿爵突然想起来了,他几乎惊呆了,那一瞬间,他完全的认同了命运的捉弄。
“您、您太、太……”阿爵一时语塞着,“她长得太像紫裳了。”阿爵在心里说着,并没有敢说出来,以免失了礼貌。
“我……。”校长被阿爵的神情搞得懵懂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阿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着说:“我可以正式邀请您到家中做客吗?我要准备一次隆重的家宴,请您做天歌儿的保护人。我想您一定会喜欢蓝多儿的母亲,著名作家杰西娅女士,您肯接受我的邀请吗?”
“当然,我很愿意,我久已仰慕杰西娅女士,是她忠实的读者。”
“太好了,谢谢。我们就约定在本周六下午3点钟,可以吗?”
“可以。”
“我去车接您。”
“不用,我自己开车。”
“第一次吃饭,最好还是由我接送,以免不能喝酒尽兴。”阿爵诚意地说。
“谢谢,也好,我在家里等您。”
彼此表现出来的诚意比雨还浓。
阿爵回去把田校长的情况对馨茵和杰西娅说过后,她们沉默了,紫裳和蓝多儿的早逝及天歌的种种神奇给她们带来的不是通常的悲伤或喜悦,而是越发不能解释的扑簌迷离的生命神话,她们不得不离开现实去寻求答案,因为找到了。
她们开始为迎接新的激动而昼夜不安,近10年来她们历经了太多的非凡,已经不易动情了,可是,这一次,莫名的,她们却是那样的不安,好像在迎接失散多年已经不敢确定能否相识的亲人一样。
田凰仪校长是江南名女,她出生无锡,年届40,但是其人长得秀气标致若时光逆转,很难看出她的实际年龄。她的出现让这个趋于沉寂的河水又激起了新的波澜,谁都知道这是上帝送来的一个新的开始。
自从紫裳走了之后,这是杰西娅第一次全心所做的一整套的西餐大菜。如今她也年届40,女人到了“知天命之年”又叫“更年期”,这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杰西娅是极聪明的女人,她说有就一定是有。
顾名思义,所谓“知天命”乃知道天生使命,“更年”乃变更年龄,前者为天生我才,后者则返老还童,让回忆从头开始,找到天生的使命。找到了就会在更年后出现第二青春,实现人生的自我圆满,静心地安度晚年。否则将折腾如魔鬼缠身,或暴躁不安或忧郁悲观,以极快的速度衰老颓败。
杰西娅知道其中的玄机,所以她没有衰老而是进入了左旋轨道,眼看着落红将为无情物时,转过晴天更魅红。她听阿爵介绍了凰仪女士的情况后莫名的激动起来,有一种想见的冲动让她触摸到了冥冥之中的薄纱,尚未相见便似曾相识,相见之下如早就相知,两人端详凝视相见恨晚,未曾开口已经泪水涟涟了。
杰西娅的餐桌上铺着她和紫裳拜为姐妹时使用的那块美丽的白色莎丽台布,精心烹制的正宗意大利西餐也是当时的菜单,后来紫裳拜杰西娅为师做的就是这一桌大餐,真正的世界级西餐名肴。杰西娅穿着的也正是当时她自己设计的和紫裳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姊妹装。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不明白杰西娅为什么要去揭自己心头的这块久不愈合的伤疤,可是既然是自己所为,不好劝阻只能拭目以待,看看她自己的下文。
马思是杰西娅非常默契的助手,他们没有结婚,却是很好的伙伴,偶尔会在一起相处,有事情时彼此都会随叫随到。马思略显担心地注视着杰西娅,不近不离地围在左右。
馨茵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依然可以在兴致好的时候高吭一首花腔女高音,虽然一头白发却也皮肤白嫩。天歌为大家带来的是蓝多儿带走的青春与活力,并且多了一些神秘的与日俱增的回转的惊奇,这或许也是大家都没有因打击而迅速衰老反而却显得年轻的原因。
全家人都聚齐了,阿爵准时将凰仪校长接来。仪表端庄的女士身穿一套米白色闪光稠连衣裙,剪裁可体的腰臀部把凰仪纤细秀丽的腰肢表现的十分诱人。
下午的一抹斜阳把客厅的大理石地面染出了一道金色,这种亮色调动起了人心深处的豪迈气概,不自觉的就想着从头开始。
馨茵迎上前来,那种直击心脏的电冲感让她本想握手的动作突然改变,她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着凰仪,泪水****了眼睛。但是她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像不等于是,所以很快就放开了手,阿爵故意风趣轻松地介绍说:“这是我母亲,伟大的音乐家领导。”
“久仰您大名,能认识您很荣幸。”校长也不免俗套地说。
“这是著名作家杰西娅女士。”阿爵继续介绍。
“您好。”
“您好。”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如同接通了两端电流,多少没有答案的问题都汇集在这个熔点等待着一个绾结,系好了,拎起来,所有的问题就都明白了,不需要什么答案,也不需要再问什么问题了。
“我们认识很久了。”
“是很久了。”
她们在说谶语。好像是在对接头暗号。
马思和晓鹰也都见过了,他们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惊“真是奇怪,长得像极了。”
“如果紫裳还在有多好。”晓鹰有些伤感地说。
“如果紫裳还在她就不会出现了。”马思像个大师似的说。
“为什么?”晓鹰紧跟着问,他觉得出来这是个重要问题。
“随便说说,没有为什么。”
“不对,不是随便说的,紫裳和这位校长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晓鹰不放弃地问。
“没有没有,不要乱猜了,她们都不认识,我只是随口一说,可不能当真去猜呀。来吧,让他们到客厅说一会儿话,我们俩去准备开饭。”俩人嘀咕着就离开了。
露西拉着天歌儿站在一边。阿爵为露西做了介绍之后,天歌儿走上前来,以舞蹈姿势向校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这时大家才又一次意识到,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一滴冰冷的水珠从心头滑过,留下了一道冻伤。
露西用法语对天歌儿说话,天歌儿则使用表情与手势与露西对话,一点障碍都没有,说完之后,天歌就按照露西的要求,在开饭之前先为大家演奏一首钢琴曲,是肖邦的练习曲,其音铿锵华丽,让人不能相信出自一个6岁哑女之手。
“弹得太好了。”校长惊讶地说。
“她可以熟练地听懂英语、法语、德语、汉语,并会通过电脑使用这四国文字熟练地对话,她还会神奇地运用色彩画出自己的想象,她会钢琴、提琴,会舞蹈、体操,她还会什么完全不在教与学之间,无师自通或天生就会,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杰西娅对惊讶着的校长说。
“她的确是一个奇迹,她改写了人类生命进化的历史,在她身上看不到年龄的意义,数字的循序渐进是自然法则,可是在她身上这个法则失去了常规秩序,超越法则,在所有理论辞典中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神话。如果她成了现实中的一个神话,那意味着什么呢?”校长似乎在自言自语。
“如果总数不超越,就是梦,如果总数超越了,就是神话。”她自问自答地嘟囔着。
“用数字计算的年龄对于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它只是人对于生活空虚厌倦的自我否定的记录,社会提供了一种数字模式,让人们按照这种年龄模式去雕刻自己,如果把数字搞乱,模块出现数据错误,年龄的数字顺序发生混乱,比如:7、3、6、9、4、2、8、10、5、1,像这样,像在你们身上发生的这样,数字所代表的年龄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吗?”马思神情认真地说。
大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有省悟过来的聪明人,馨茵说:“你这是在有意与无意之间就打了溜须,多么招人喜欢的嘴巴。难怪杰西娅这么爱你。”
“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有关生命科学的问题不是一时就能说明白的,先吃饭再说事怎么样?”马思笑着说。
杰西娅和凰仪同时站起身,她们俩个头体型几乎一样,只是一个金发一个黑发,一如当年的柔柔丝丝。明亮的阳光下,像一对幻影,大家一时间全都惊呆了,馨茵结结巴巴地说:“一样的,你们俩……,差不多……。”
“什么一样?”凰仪有些不解地问。
“是,是年龄吧?你们年龄差不多一样吧?您不介意我问您的生日吗?”馨茵只好急转弯。
“不介意,这样我们更像一家人。”凰仪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年月日。
“天哪!”大家一齐叫了起来,她竟然和紫裳同年同月同日生。
太阳偷偷地笑了一下便躲到西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