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嘹亮,响彻整个古界,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这是召集的钟音,是殿试开始的信号。
众人集合,由专人带领越过石林,行走在一条走廊间,四周满是蛮荒般的景象,偶有几头古兽显露身影,缭绕凶悍之气让每一个人都勃然色变,仿若经历一朝生死。
姜云与薛蛮走在队伍中间,他侧目四顾,心中却是诧异万分,古蜀幅员辽阔,人口何以亿计,但经层层筛选,最后进入殿试的竟也只有寥寥百余人。
人总是何其矛盾,姜云心中不由泛起一个念头:我由直荐而入殿试对那些中途便被淘汰之人真的公平吗?但随即,他又释然了:这世间难道真有绝对的公平存在吗?
这一路无人多语,都在默默思量,然而没过多久,人群瞬息被惊呼声所充斥。
走廊不知不觉间已到尽头,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道黑暗的深渊,在迷雾笼罩下,看不见底,亦难以望到另一岸,唯有三座独木桥架设在深渊之上,不过几尺之宽,颤颤巍巍,令人望而生畏。
“各位,眼前这三座独木桥便是通往殿试之路,只要走过便可到达两山之中的文殿、武殿。”领路人语气平缓的说道,“只参加文试的请走左侧一道,参加武试的则走右侧一道,若有同时参加文武之试的请走中间一道,每一道都将会有相应的考验。”
一番话语言简意赅,但众人还是心有疑惑。
在古蜀文武分立,又有几人会在此时选择同走文武之路,若走以后他又将如何自处,是站在文之一面,亦或是站在武之一边,但今日,有人走了,那人一袭青衫,从容自若,几乎毫不犹豫的踏独木桥而去。
然而也有人谨慎的询问如若跌落桥下又将如何,得到的却只是平淡的四个字:可能会死!
众人暗自心惊,不过能来到此地的又有谁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雨,谁人意志不坚,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也各自踏上独木桥,没入迷雾之中。
姜云与薛蛮自然也看出了这独木桥的不凡,互相嘱咐几句,随后也上前去了,谁知当姜云正待迈上独木桥之际,宋子文突然快步走来撞开姜云,生生抢在了他之前,力道之大,让姜云身躯一阵不稳,险些跌入深渊,而对此宋子文只是回头微微一笑。
姜云面色阴沉,不作声响,紧随其后。
独木桥上浓雾弥漫,看不见前方人的身影,没有风亦没有一丝声响,桥面不宽,但却足以站稳,“嗒嗒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深渊上方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这路还有多长,忽而,浓雾鼓荡,如沸腾了般,一个雄浑威严的声音似天雷炸响,直入心魂,让人难以抗拒不禁想跪伏下来。
“何为忠?”
“忠为心正持守,万事尽力,先天下而后家国,先百姓而后君王,先己而后人!”面对那声音的喝问,姜云抵抗威压从容应答。
“哈哈,好一个先己而后人,不忠于己心,何以忠于他事,好,好!”
“何为善?”
“身遭黑暗而心向光明便为善!”
“何解?”
“身遭苦厄,却不因己身之苦而恶人是为善;感己身之痛,明他人之伤,以慰众人,是为善;心向光明不为恶事是为善,”姜云犹豫了下,继续说道,“怀仁而知德!”
“你为何犹豫,为何迟疑,你心中究竟存有何物?”那声音越显严厉,高声厉喝,如狂风扑面,整座桥都好似不稳了,在虚幻,在消逝,深渊张开了它血盘大口等待猎物的坠落。
“天下间,善恶是非谁能断?谁知善恶,谁有善恶标准,善与不善,仁与不仁岂不只有一线之隔!我之为善,我之为仁,与他人而言可为恶,可为不仁,我唯本乎己心,这便是我之善。”姜云几乎怒喊出声。
浓雾中良久没有声响,似乎陷入了长长的思索,直至弥漫的雾丝渐显散开之势,话语声才再度传来:“可过,进文殿!”
“轰”雾气汹涌,随即整片空间一阵振荡,姜云都难以分清究竟是自己在下沉亦或是深渊在不断上升,独木桥消失了,眼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路边散落着些许奇花异草,抬头间,一座巨殿屹立在身前不远之地,没有过于华丽的装饰,却有书香飘荡,犹若一位智者立于山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厚重而古朴的大门好似尘封了千古岁月,姜云不知是否已有人进入,他站在门前感受着那种文墨书香之气,却想起了药老在临别之际所讲述的那些关于殿试之事。
在古蜀殿试之中,学子们虽无须直面蜀帝,但最终进入殿试之人无不是古蜀帝国将真正培养的核心之辈,在将来更是可能进入古蜀权力高层,帝国也赋予了足够的重视,由丞相,蜀院三公及数位大将军共同主持。
而对于文试,药老还特地提到了一点,如遇当今蜀院三公,须万事谨慎,不可轻易谈及古事,只可言今朝明日,而相反的若是当今丞相主持,则大可畅意心中之念,起初姜云对于药老此番话语百思不得其解,但杜宇却是提醒了他,让他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推开沉重的殿门,殿中竟不似想象中的宏大,但天光从顶窗而入,如光瀑流淌,让整片殿宇尽显神圣、庄严。
一人高坐垂帘之后,看不清容颜,却如汪洋般,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又似有惊涛骇浪隐没,震慑人心。
姜云意定,上前行礼道:“学生姜云,拜见丞相!”
那人惊咦一声,不由笑道:“尔等士子无须多礼,不过仅凭点滴外泄气息便能看破我之身份,不错不错!”
帘后之人倒是显得颇为欢喜,不过随即正容,尽显威严之态,眼中一缕慧光闪过,定睛姜云。
“殿试乃是我古蜀选贤举能之重中之重,却也更应激发尔等思维,我予你一题,且论我古蜀之中‘利弊之害’,你大可放胆直言,古今未来尽待你述。”
姜云一愣,却也在意料之中,古蜀之大,难以想象,而其中利弊之端更是多如牛毛,从何谈起,不过只是略一思想,姜云便思如泉涌。
其后之事,无人知晓,只是从参加文试的学子口中众人得知:这一天那主持文试之人心情异常愉悦,那种轻松直如久旱而逢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