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下去吧。”姬如兮拿起手边的诗卷，顺势躺在卧榻上。
姒璞默不作声地退下，走进姬如兮旁边的一个房间，这是姬如兮让管家帮忙把她的房间安排到自己近处。姒璞点起一支蜡烛，这铺着床铺，就听到窗户“咣”的一声被吹开了。
木窗外，风吹树枝叶轻摇的簌簌作响。桌上的烛火烧的正旺，灼热的温度不知映红了佳人面。姒璞内心总有些惶恐不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轻轻的姒璞吹灭了蜡烛。
王府另一边，姜启岸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府邸，眼下的思绪甚是杂乱，喝了碗清粥便也早早的安睡下。只是这一觉睡的好生沉重，总感觉半夜之时有人趴在自己身上，一种燥热的火芽正在向外渗着。
翌日，姒璞早早起身，一人在别院里闲逛，刚走到门口，便与一女子相撞，此女子着这桃色碧罗裙，胸前系着青色的垂纹双带，带子前还挂着一个金边彩绣的香囊。
“姑娘，失礼了。”这声音倒是清脆无余音，那人朝姒璞道了歉，抬起头来，一张娇好的容颜带着笑，姒璞也朝那人点头致意。“姑娘，不知姬公子是否起身？”此人说话时，语气十分恭敬，不急不躁，姒璞斜着过去看向姬如兮的房间，没有一点动静。
姒璞便朝那人摇摇头，那人看姒璞只是摇头也不做声，于是直接出声道：“王爷让奴婢来跟姬公子说，王爷辰时进宫，望姬公子不要误了时辰。”说着，就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两块木牌道：“这是王爷让我给姬公子的，意为公子若在姜国有情只要出示木牌便可。”
姒璞接过木牌，朝那人做了一个谢过的动作，那人微微颔首道：“姑娘不必如此，奴婢名唤墨棋，姑娘若有事来寻我便好。”说完，便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去。姒璞轻轻的耸肩，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敲姬如兮的房门。
“进来。”听到姬如兮清冷的声音，姒璞推开房门，姬如兮正惬意地躺在木椅上，姒璞将木牌递给了姬如兮，却不见姬如兮伸手接，只道：“放那吧。”
于是姒璞把两块木牌搁到姬如兮身旁的梨木桌上，取过桌上一支极细的宣笔，沾了些墨汁在素白的宣纸上写了起来，不到一盏茶地功夫，姒璞双手拿着宣纸给姬如兮看。姬如兮览完之后，便缓缓起身道：“去把我的朝服拿来。”
……
“你怎么看。”姜启岸站在四角亭内，正在和墨棋谈着什么。
墨棋想到，今早，姬如兮院子里的那侍女，一身绿烟色的青衫，下着五色锦簇彩绣罗裙，白色织锦腰带下缀着一个小巧的环型挂坠。简单的垂挂髻上只插着两队碧玉螺旋碎花簪，几缕碎发微垂，眉清目秀。
虽然带着面纱无法看清真容，但以她一举一动都如同空谷幽兰、清丽脱俗，纤纤作细步，在墨棋见过的女人中，此女子自身所带的气质堪称精妙世无双。
于是便道：“王爷，我瞧那姬公子身边的女子很不一般。”
“为何。”
“不知道，感觉吧。”
的确，其实从他们刚到王府开始，姜启岸就注意到了姒璞，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他就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可并没有走进去看看。
趁着姒璞去拿朝服的空闲，姬如兮才仔细地看了桌上的木牌好一会，才将其中一块收进自己怀里。待姒璞取来朝服，又将另一块递给了姒璞道：“这块你拿着吧。”依旧清冷的声音，总是让人无法回绝。姒璞并没有拒绝或是异常激动，只是不卑不亢地地接过木牌并好好收起。
木槿紫色的朝服上是银色麒麟踏着银如雪的火焰，泛着湖蓝色的云雾缭绕而生，宽大的衣袖上依旧是银线勾勒的云锦纹，姬如兮满头乌丝用银冠盘起，只见银冠中间镶嵌着一颗紫金宝珠。晶莹剔透的双眸如似一泓清泉直流，挥袖之间的动作都是雅人深致，倒是清冷的态度带出一丝姬如兮独有的出尘。
看着眼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姒璞眼神有些恍惚，缓缓上前，递给姬如兮一块红绳系起翡翠雕成的双鱼佩，姬如兮整理着衣冠道：“替我系上。”
姒璞点点头，安安静静走至姬如兮跟前，姒璞有些紧张地低着头系着绳子，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姬如兮身上微微散出的寒气，姬如兮一抬手遮了姒璞的眉眼，微冷的寒气包裹着姒璞，距离有些近，姒璞整个人都好像被姬如兮抱在怀中一样。
“笃笃……”有人敲了姬如兮的房门，声如洪钟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
“进来。”姬如兮唤门外的常恒进来，看着褪去铠甲的常恒倒是不似往日的粗犷，姒璞不着痕迹得往桌边走了走，听着跪拜在常恒恭敬地道：“公子。”
姒璞拿了茶壶倒了一杯清苦的碧螺春。看着碧色的茶水想了想还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拿出一粒药丸，想到姚碧曾说这药丸是姬如兮发作完才可服用，于是便掰下了一小块融入茶水之间。这才去拿给姬如兮。
姬如兮接过茶盏，不急不慢的呷了一口，才道：“今日，你便同我一起面圣。”
常恒眉目如扫帚，眼神却干净明了道：“是。”
姒璞接过姬如兮手中的茶盏，听着姬如兮有对她道：“你去找人收拾一下行李吧。”姒璞只是很淡然地点点头，看着常恒伴着姬如兮离去。突然姒璞打了个寒噤，看着天空之上，云层紧紧环绕，姒璞看着消失在院子门口两人，似是想到什么，就朝着内屋跑去。
四王府门前，姜启岸早已在门口置了一辆马车，就等着姬如兮过去。一见着姬如兮在侍卫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姜启岸并没有迎上去，只是礼貌地喊了一声：“姬公子。”
姬如兮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四王爷。”
“请。”姜启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姬如兮顺势走过去，刚要上车，就听到气喘吁吁地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姒璞追了出来。姬如兮刚要开口问，就见姒璞从怀里掏出一团灰色的东西，又从袖中递出一张纸条也塞到那团东西了，然后就塞到了姬如兮怀里，姬如兮还有些纳闷的，就看着姒璞又跑了回去，跑的时候还不小心和姜启岸对视了一眼。
果然，姜启岸还是觉得好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此人。可眼下得先进宫面见父皇，既然她是跟姬如兮一起来的，那暂时是不会离开的，此事先放放也不是不可。
姬如兮上了马车，打开一看，原来是见灰色的貂绒内衫马甲，是冬天用来穿在里面的。姬如兮又展开纸条，映入眼里的就是姒璞娟秀又放肆的字迹：
公子衣服穿好
有事足以应急
字迹解释简单明了，姬如兮一笑，连眉眼间都染了笑意，不过姒璞的想法很周到，姬如兮还是趁着在马车里先穿好了内衫。
贰
“宣吴国使臣觐见。”高亢地声音从朝堂内传至到大厅之外的殿门外。姬如兮稳健的走上前去。
两旁极大的华表梁柱身上，巨龙凌空飞腾盘沿而上，柱身上方横插一块云板，上面雕满祥云。蹲兽雕成底座胖，是着银色铠甲的手持长矛的侍卫们逆光站在烁阳之下。巨大的殿门两旁各站着十二位带刀侍卫。
姬如兮缓缓踏入殿中，两边分站着文武百官，与他对立而视之。与吴国大殿的金碧辉煌不同，姜国大殿内并无太多奢华的装饰。两只巨大的睚眦神兽伫立在龙椅前，凶神恶煞的神情更是显得气势宏伟、庄严肃穆。一种低沉的气氛在殿内久久不去。
“吴国使臣姬如兮叩见陛下。”姬如兮冷清的声音传至宫殿的各个角落。
“起。”这冷冽且又沙哑的声音正是来自龙椅上的那人。偏瘦身材，身着玄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章纹，外罩绛纱袍绣以赤金云龙。冕冠上白玉串珠半掩了他苍白的脸色，面情阴鹜，眼睛中闪烁着邪光，一种强烈压迫感油然而生。
姬如兮谦和有礼的低下眼眸道：“陛下，微臣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替吴国国君拜访您，也是为了两国以后的交易往来。”
“哦，那倒不知你们国君有何高见啊。”此人话中多少带着一些不屑。
“国君的意思自然是要以两国共同获利为条件，”姬如兮摆了袖，抬起头来，看着那陛下脸上带了些凝色，便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道：“陛下无须担心，此次国君命我前来，势必要以两国利益为先。”
“哼，”那人轻哼“寡人倒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姬如兮倒是不在意：“回陛下，微臣这里又信件一封，还望陛下亲启。”
“呈上来。”那人下了命令，旁边的蓝衣侍卫走下台阶，接过姬如兮手中的信函。大殿之内噤若寒蝉，只听到陛下突然笑了笑道：“哼，寡人道以为是何主意，原来如此。哈哈哈哈……来人，传寡人口谕，今晚在太玉池设宴，寡人要好好款待姬公子。”
姜国陛下不理会殿下众人诧异的目光，之间下了口谕。
众人不好不应，皆答“诺！”
姬如兮这才放心一笑，身体微微一晃，几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滑下。旁边的常恒赶忙过来站在姬如兮身边。这一幕刚好落入姜国二王爷姜启牧眼中，姜启牧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正打着算盘……
换下一身厚重的朝服，姜胤身着一身枣红色的常服，坐在朝宴阁内的红木书桌前，旁边站着些位高权重的人士，除了二王爷姜启牧和四王爷姜启岸和一些大臣外并无其他王爷。
几位大臣都心有不满，其中一位道鬓角花白大臣道：“陛下，虽说这设宴是应该的，可这该说的条件咱们还未提，怎么能这么快就先设宴呢？”
姜胤将手中的书函翻来覆去的看着道：“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说着看向姜启牧和姜启岸“你们可知为何？”
三王爷姜启牧首先开口：“回禀父皇，依儿臣之见，应该是因为那姬如兮递上的信函有关，莫不是吴国国君已将条件列入信函之中？”
姜启岸看着姜启牧殷勤的上前抢话，自己并无不满。
“没错，”姜胤的目光打在姜启岸的脸上“吴国国君我们两国签订盟约，成为盟友。”
“陛下，那这可是好事啊。”旁边一位老臣眉目有神上前说道“吴国虽然物资富裕，可我们姜国也算是兵马大国，若是我们两国能结成盟友，这可是称霸一方的好事啊。”
“是啊……是啊”
“这绝对是好事……”
“要签要签……”孙丞相此话一出，众位大臣也都赞同。
姜启牧也道：“这倒是百利无一害啊，父皇。”
众人皆随声附和，只有姜启岸一人独自坐在圆椅上静静听着。姜胤目光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姜启岸身上，将书函往桌上一搁道：“启岸，你怎么看。”
听到父皇正正唤自己，姜启岸才道：“儿臣认为应该先修建好通往吴国的路，把这一段建成一个繁华的地域街市，这样对于两国的往来和交易会更佳便利。”
姜启牧冷眼瞧着姜胤只唤姜启岸自是不满道：“可若是只有我们建设可不是吃亏了吗，四弟你说呢。”
“王兄想的不错。那姬公子也是带着不少金罗绸缎和财物来的，我估计他们应该也正有此意，如若他们肯出钱，我们又为何不肯出力呢。”
姜胤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孩子，才道：“寡人觉得启岸的想法不错，那信函上也提及了此事。”
说罢又道“孙丞相修建这段路程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理，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也要帮衬着丞相。”然后看向姜启岸“至于这件事情的详细问题就交给你去跟那使臣商量。”
“诺。”众人应下。
“启牧，这段路的勘察问题就交给你了。”
姜启牧强忍着不满，挂着笑应下“诺。”
“此事明日再着手处理，今日设宴先一放便可，你们都先下去吧。”
“诺——”
“启岸，你先留下。”
姜启岸一顿点头看着其他人出去。
姜胤做回桌前道：“当时寡人允了你去谈和，如今你做的不错。只不过这次让你去和那使臣共同商议这些事情，也是有原因的，我要你好好向那人请教处世之道。”
终于姜启岸的神情有些变动：“这……是为何？”
“你不用问那么多，以后你会知道的，要知道这使臣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看着姜胤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姜启岸应下“诺。”
……
“姜启岸，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反驳于我，哼！”姜启牧一回到府邸就大发雷霆。
侍卫也不敢上前，就听一人嗤笑道：“二哥，何必呢。他终究是个次子而已，太子要轮也轮不他。”
“你说得倒轻巧，若不是他偷偷进宫去找父皇商量谈和之事，哪里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三弟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要不然直接……”
“二哥不可，小弟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在这姜国通往吴国的地方做点什么，利益可是不小呢。”说话的此人正是姜国三王爷姜启澄。
“父皇让我去勘察这段路程，你说的这事我也想过，我们的确得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做点什么呢，”姜启牧两眼精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道“三弟，我现在就得去探查。”
“二哥，不必如此着急，过了今晚再去就可啊。”
“不，一定要现在去。”姜启牧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拉过姜启澄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公子还好吧？”常恒扶着姬如兮上了马车。
姬如兮只是摆摆手，让常恒赶紧回去。
吴国陛下一下旨设宴，姬如兮就知道这事没问题了，可自己在那么低沉的气氛下站了那么身体有些受不了了，便只能让常恒赶紧带自己回去。只能说还好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这可多亏了姒璞那丫头想的周到，这才能坚持下来。
想到姒璞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样子，姬如兮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一想到这，姬如兮虽然虚弱，可嘴角边还是有了一个微微弯曲好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