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忘记是怎样出的地铁口,只记得恍恍惚惚的,待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家书店门口。
“这是….哪?”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怕旁边的这个男人忽然变成一个有着血盆大口的恶魔。
因为四周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落地轩。”他张着冰凉的口,炎炎夏日,我居然看见了他口中吐出的寒气。
“哦….”我一时不敢说话,只得小心地应承着。我抬头瞧见面前破旧的木门,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心下越发紧张起来。
那家书店并不大,就是一般商铺大小,它的大门看起来像九十年代的红衫木,还斑驳着掉了些颜色。门口的手柄上挂了一个生锈的大锁,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而门匾上刻着“落地轩”三个大字,隐隐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仿佛让人又回到了九零年代。
“吱呀”一声响,吵得人的耳膜生疼,那男人勿地推开了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喂….”还没等我开口,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内的阴影里。
我现在又惊又怕,身上的裙摆也被手中的汗水捏出了印渍,现在,谁还能救救我?
对,我还有电话!
我居然忘记了这样一个高科技。想到这,我赶紧把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倾泻而出,一路上的恐惧已经让我丧失了理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电话的事儿。
可是,我的电话,居然不见了!
任凭我怎么翻箱倒柜式地搜查,也无济于事!
我差点哭出了声。
怎么会这样?我到底遇见了什么?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可是在短暂的恐惧后,我还是决定去这家店一探究竟。
既然后无退路,也只能勇敢向前了。
就这样,我踏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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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店开得太是诡异。
一道大门,就把白天完全阻隔在外。
里面,黑漆漆的,似乎也没有尽头。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长时间的紧张情绪也让我的精神高度集中。
“有人吗?喂…..”**轻声询问。
空荡的回响把我的声音悄然吞噬,我的心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
“叮”,我突然听见一声铃响,接着,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来这里,小姑娘。”这声音像是从耳后传来一样,我几乎都能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喘出的气体游荡在我耳膜外。
“你…你在哪?”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憋着鼻息,四处打量。
“我在你身后。”话音刚落,房间内骤然亮起了灯。
我眨巴眨巴了眼,过了好一阵,才适应了光亮。
房内比在大门外看起来宽敞得许多,出乎我意料的是里面并不破旧,它的摆设还透着一股复古味道。我转过头,顺着声音望去,一列大中药柜赫然立在了我面前,它约莫两米高,宽得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每一个小格子上写着我看不懂的符号或者文字,柜子前还有一张矮小的方木桌,上面摆着一本破旧的账本、一个梨木算盘还有一支看起来金贵的毛笔。而桌后站着一名老者,看起来也就五旬年纪,他穿着一件崭新的长衫,嘴唇上留着两撇粗短的小胡子,只见他耳朵上还挂着一幅蛤蟆眼镜,黑溜溜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老式的瓜皮帽,仔细看看,他居然还留着清式大辫子头。
“你…你是谁?”我由于恐惧,贸然先开了口。
“我?”那老者嘿嘿笑了两声,尽显诡异,“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你以后就叫我孟爷吧。”
“孟….孟爷爷,”我勿地吞了两口唾沫,“求求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家?”
“小姑娘,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呀?”孟爷虽然笑着,可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我进了地铁,看见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就….就到了这儿。”
“你就不怕他是黑白无常,”说到这,孟爷明显地顿了顿,他摸了摸胡子,继续道,“把你这生人的魂给勾了去啦?”
“啊…..”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着细汗,“不会的,不会的….我师父说过我能活到八十岁。我今年的运气没那么差…..”
“哟!看来遇见个懂点门道的。”孟爷依旧微微笑着,“行大运可不是代表你就触不了霉头,要是遇见个倒霉连连的人,就算你命再好也会被拉下水吧!不信你看那飞机失事,轮船沉底,死的成千上百的人难道都是当时运气不好的人吗?多少运气正旺的人跟着倒霉哟。”
听着这话,我一时哽咽在喉,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别害怕,孟爷是很久没见过一个活人了,拿你打趣呢。”这声音一出,几乎又把我打进十八层地狱。
没见过….活人?
我慢慢地转头,寻找着这苍白声线的主人。
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背后是一整墙的书架,也几乎盛满了整个屋子。架子上放着各色各样的书籍,可是灯光变得有些昏黄,让我瞧不真切。而地铁上遇见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在书架前,捧着一本书,仔细翻阅。他并没有抬头,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越显诡异与阴冷。
“你….你….你…..”我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闻芳。”他还是没有抬头。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介绍他自己的名字。
“方….方南晴。”我轻声说道,一时间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我瞧着他俩的模样,半响,才鼓足勇气问道:“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非人非鬼。”张闻芳道。
“非妖~非仙~”孟爷用手抬了抬眼镜,嘿嘿笑了两声。
我努力咽下口中的唾沫,尴尬地笑道:“你们….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方小姐与我俩有缘,故而到了此地。”孟爷不知又从哪拿出一把蒲扇,微微扇了两下。
“没缘…没缘….我还想多活几天。”我说话突然变得语无伦次。
“怎么会没缘呢?”孟爷拿着蒲扇上下打量着我,“能亲眼看见我孟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孟爷爷说笑了。”我小声应承着,手里的高跟鞋拽得更紧了。
“小姑娘,听说你对闻芳手中的书很是感兴趣?”
“哪….哪的话,我就是看他长得帅,胡乱搭讪哩。”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半小时前的不安全感又阵阵袭来。
“也是缘分,也是缘分啦!哈哈。”孟爷笑得更大声了,“姑娘若是以后想买书,就来我的落地轩吧。”
“我不买….我没什么可买。”我的脚步开始缓慢向门口移动。
孟爷也不顾我恐惧地神情,独自拉开了身后的一格小抽屉。而后又从里面拿出一本破旧的册子,放在桌前开始翻看。他一边熟练地打着算盘,一边轻轻地翻着破损的纸页,口中喃喃自语道:“2015年,6月1日,农历四月十五,申时。嘿嘿,有缘有缘!”正说着,他突然又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方氏名南晴,C市人,二十三岁,命格….全阴。”
我的心突然跳到了嗓子眼,又记起师父说每个地方,都潜伏着一些命理学大师,有些入了算命行当,干起了和师父一样的职业;而有些偏爱修道,平常养养小鬼,狐仙,为人招魂驱鬼,其中有些道人仗着自己与灵界能沟通,专做一些歪门邪道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我真的遇见了喜欢炼全阴小鬼的邪道?
“不…我不是,你算错了。”我赶紧矢口否认。
“小姑娘,撒谎可是要入拔舌地狱的噢。”孟爷抬起头,那眼神透出的寒气,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们,我师父可是命理学大师,小心….小心他来找你们麻烦。”听见这话,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拿着高跟鞋就准备攻击,可刚一抬手,右手腕处就被一支冰凉的手扼住了。那指尖冒出的寒气绕过我的筋骨直达到我的血液中,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张闻芳皱着眉,有些没好气地冲孟爷说道:“就不能不吓她吗,吓傻了怎么办?”
“嘿嘿,小姑娘,做算命这行当干嘛这么不经吓哩。”孟爷拿着蒲扇猛地扇了几下,颇有些不满。
“我…我才入门,可什么都不懂。”
“你祖师说你慧根入脑,才不过自学几个小时,就能和你师父探讨一二了。”孟爷道。
“啊,你们认识我师父?”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不认识。”张闻芳放开我的手腕,像急于撇清关系似的,又躲在一边,看书去了。
“你师父的师父,就是你家祖师,那和我可算是八拜之交。想当年,你家祖师爷可是命理界的神话,被称为‘天机算’哦,他帮人破解凶煞用的道家符文,可都是出自老夫之手!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太师爷爷哩。”孟爷说得高兴,终于露出了一点温暖的笑容。
“可我师父跟我说,祖师爷去世时已年近七十岁,就算不死,到现在也快百岁老人了,你莫欺骗我这个小姑娘,孟爷你不过才五十一二,干嘛要冒充我家太师爷爷。”
“嗯,这个嘛…..”孟爷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可就说来话长了。”
“既然孟爷爷是我长辈,你干嘛还要这样吓唬我,引我来此,又有什么事儿需用得着我?”我渐渐放宽了心,虽说脑海中有很多的不解,但此刻也得耐着性子继续和他们周旋。
“你不是想学习正统的命理玄学吗,我这倒是有几本书。”孟爷正说着,用手指了指后方,又朝张闻芳使了个眼色,问道,“闻芳,上次我找出来的那几本书呢?”
“我当废纸扔掉了。”张闻芳说得风淡云轻,依旧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喂,二愣子!你有没有点道德啊!”一听这话,我立即气不打一处来,想着他们既然是友非敌何故又弄这些名堂来吓唬我。于是,我走上前,一把就夺过了他手中的书。
“还给我。”他冷冷地盯着我,语气漠然。
“不给,除非你把我要的书拿给我。”不行,我今天必须得出出气。
“那就后果自负。”他说完这话,忽然取下了眼镜,死死地盯着我,我不甘示弱,也回敬似的看着他。一刹那,他的瞳仁渐渐变大,直到整个眼眶都被黑眸占据,我盯着他的眼突然感觉身体被掏空一般,脑袋开始变得眩晕起来。我用最后的意志力想努力摆脱他的控制,可他像看破我的思想一样,忽然扼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他的眼神半步。就这样过了三十秒,我的身体终于像浮云一般,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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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的脑袋生疼,还好逐渐恢复了意志,喉咙里似被火烧了三年似的,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在咳嗽完后,我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在睁眼的那一刹那,世界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我又回到了地铁箱内,周围人声鼎沸。
我慌张地看了看身体,还好没缺胳膊少腿,谢天谢地,这只是一个噩梦!
回到现实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我拍了拍胸口,开始庆幸起来。
“方小姐,你做梦流的口水快浸湿我的衬衫了。”我还没高兴五秒钟,旁人的一个声音顿时又让我掉进深井。
“张…张闻芳?”我像一头受惊过度的小鸡,只差拍打翅膀跳在座位上。
张闻芳还在笔直地看着书,眼皮都未抬一下,“梦里面还好玩吗?”
“妖….妖怪啊。”我几乎快叫出了声,有些人群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全都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如果你还想要书的话,就赶紧闭上嘴。”张闻芳合上书,静静地推了一下眼镜。
“你…你会妖法?”我胆战心惊地开了口。
“哼,”张闻芳冷笑一声,勿地转过头看着我,“我们道家是修道之人,会的都是正统道家法术,哪里是什么妖法。”
“对,对不起。”他的气势过人,我居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屈服在了他的威严之下。
“明天我会把书给你送过去的。”张闻芳见我示了弱,也不好意思再为难我,看着我低下的头,也难免有些心软。他继续道,“在自己没学成之前,别透露你的职业,八字,有事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哦。”这一下午发生的曲曲折折已经折磨得我的身心疲惫不堪,我随意应承着,忽然又忆起什么,赶紧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我要帮你,是你祖师爷叫孟爷帮你的。他生前算出他会有你这么一个….徒孙,早就把他生平绝学的手抄本放在了孟爷处,等时机一到,孟爷便会接引你去落地轩的。”
“那你也是…算命先生吗?”我轻声问道。
“我是道派第二十三代弟子,张闻芳。”他说完,还未等我反应,便起身消失在了地铁箱的尽头。
道家?
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一时间出了神。